贺泠霁抵达酒店时, 秦芒刚洗完澡。
薄绸睡裙衬出她玲珑曼妙的身姿,雪白肌肤莹莹反着光似的。
浑身上下散发着幽淡又蛊惑的玫瑰香。
似是没想到贺泠霁大半夜过来。
秦芒挡在门口, 望着站在走廊外那压迫感极强的身影。
纤细手臂撑在门框, 浑然不怕,凉凉道:“这是那尊大佛呀。”
“大半夜还纡尊降贵来我这小地方。”
“陛下受累了。”
气势刚拿捏起来。
下一秒。
贺泠霁一手拖着银色登机箱,单手环着她的细腰, 直接将拦路的人就地抱起, 端进了房间内。
长腿一伸。
顺势用膝盖关了门。
发出‘砰’得一声响。
秦芒猝不及防。
甚至来不及挣扎。
就被放下了。
“……”
偌大的房间内,灯火通明, 大半夜的还亮若白昼。
贺泠霁不是很喜欢这么刺眼的灯光。
随手关了几盏。
“不许关!”
秦芒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下一刻。
她毫无防备地便被推到墙壁上。
原本弥漫着玫瑰香的房间内, 因为男人的突然闯入, 多了凉飕飕的寒意。
秦芒雪白肩膀贴着他冰凉的大衣, 忍不住瑟缩了下。
“你……”
贺泠霁垂眸便看到她精巧鼻尖上那颗红艳艳的小痣, 早在晚宴, 便注意到了。
此时循着她身上的馥郁,先是落在鼻尖那颗勾人的小红痣上,随即薄唇下移。
重重地覆了上去。
这张嘴生得漂亮, 就适合来接吻, 贺泠霁
暂时不想听她说话。
贺泠霁很少吻她。
尤其是这样窒息又放肆的吻。
仿佛要将她肺里的空气全部榨取干净。
秦芒眼尾瞬间染上了一层薄绯色。
憋得不行。
贺泠霁指节贴着少女纤细的后颈, 像是控制猫崽似的, 牢牢掌控住她的命脉。
“你要——亲死、我吗?”
秦芒好容易错开他的唇, 艰难地吐出六个字。
沉默许久。
听到男人从胸腔发出低沉笑音, 指腹慢慢拂过她的唇角, 又贴了上去,含糊道:
“放心,没有因为亲吻过度去世的。”
秦芒:“……”
怎么个意思。
必须她去世了才能证明这个理论是吧?
“你别以为用美男计我就会上当。”
“放开我。”
秦芒没轻易沦陷, 很快便恢复理智, 抗拒地推着他。
贺泠霁从善如流地松开手,指骨随意扯开领带,望着秦芒那双水波潋滟的眸子。
想生气。
但是那双含情眸,更像是撒娇,再无方才初见时的冷漠嘲讽。
他满意地掠过。
“行。”
“那么贺太太可以跟贺某坐下来好好谈谈。”
“谈什么?”
“当然是、为什么突然……”生气。
贺泠霁话音未落,原本亮若白昼的房间,陡然全部暗下来。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秦芒一下慌了。
四周黑漆漆的,半丝亮光都没有。
她整个人像是被定格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贺泠霁听到她呼吸声不对
劲,难得耐心,安抚了句,“只是停电了。”
伸手去握她的手时。
“啪——”
得一声。
秦芒重重地打了回去,“别碰我。”
下一秒,整个人蹲在地上,捂着耳朵,喃喃道,“别碰我,别看我……”
贺泠霁眉目沉敛。
没在意有点发麻的手背,转而想将她从地上捞起来。
这时。
门‘滴’得一声响。
阿童举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匆匆进来:“姐,你没事吧?!”
没听到秦芒的声音。
却听到了一道冷冽刺骨的男人音色:“她怎么了?”
阿童吓了一跳。
举着手电筒四处照了一下,这才发现,原来贺泠霁也在。
秦芒正蜷缩在他怀里。
似是又犯病了。
阿童紧张道:“别怕别怕,就停电五分钟,很快就来电了。”
而后阿童仗着黑暗,看不清楚贺泠霁。
尤其是想到秦芒前几天夜夜惊醒,不敢睡觉,而贺总明知道,别说是陪了,就连问都没有问一句。
她胆子大了些:“贺总,您这次太过分了。”
“芒芒姐拍悬疑片引起了幽闭恐惧症,现在还有后遗症,夜夜都睡不着,您居然都不关心关心!”
“幽闭恐惧症?夜夜睡不着?”
贺泠霁环抱着她的身子,向来小火炉的体质,此时却冰冷至极。
男人清冽低沉的声线裹挟着几分哑,不是质问,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秦芒呼吸间满是熟悉的冰川消融后的冷香,却奇异的让她感受了一丝安全感,细而脆弱
的指节用力攥着男人的衬衣领口。
这些天,她一直期待的,好像就是这个。
秦芒像是渴了许久的沙漠旅人。
脑子里满满的都是贺泠霁身上的气息。
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
“您不知道还是忘记了?”
倒是阿童,越说胆子越大,“我前几天就让陶秘书向您转达了。”
“您不知道这几天芒芒姐多期待您能过来陪她。”
“每天都在失望,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硬是三四天熬瘦了五斤!”
之前努力减重一个多月,都没瘦下来这么多。
贺泠霁根本不知道。
怀中少女身体轻得似是没有重量。
以及她现在的状态,都不似作假。
素来没什么情绪起伏的男人,在可以藏匿一切的黑暗中,眸底似是掀起了层层波澜。
“叮。”
一声轻微声响。
灯光乍然亮起。
秦芒慢慢恢复清醒。
早先洗过澡的身体,又重新冒出了一层薄汗。
她像没事人一样,从贺泠霁怀里直起身子,漂亮眸子安安静静地看向阿童,“我没事,你回去休息吧。”
阿童看了眼秦芒。
又看了眼贺泠霁。
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灰蓝色眼瞳时,她缩了缩头。
直到离开房间,小心脏还怦怦跳。
卧槽,她刚才居然干了件大事。
言语冒犯了贺总,贺总居然没生气!
不能是秋后算账吧?
越想越觉得怕怕的。
她可真大胆呀。
能吹一辈子!
空旷的房间内,再次剩下他们两个。
秦芒若无其事地越过他,往浴室
走去。
纤细身影摇曳生姿,仿佛跟几分钟前蜷缩在他怀里的小可怜,不是同一个人。
秦芒好面子,刚才已经很没有面子了,才不要继续这个话题。
尤其是发现自己可能误会贺泠霁时。
但是内心暗藏着的一点点愉悦,却不受控的蔓延开来。
并非他不关心自己。
而是有人暗中捣鬼。
“去哪儿?”
秦芒理直气壮:“我去洗澡啊。”
“你还愣着干嘛?”
“不去处理失职秘书?”
“太太生病这种事情都敢没当回事,隐瞒不报。”
贺泠霁望着她恢复张扬明媚的眼神,忽而——极轻极轻地笑了。
如冰川冷域内亘古未融的坚冰慢慢融化。
他说:“好。”
在秦芒进浴室之前。
听到贺泠霁云淡风轻的一句:“原来贺太太是……委屈了。”
秦芒差点原地摔倒。
但她没有否认,扭头道:“就委屈!”
“你必须给我个合理解释。”
“不然没完!”
……
贺泠霁效率极高。
直接让陶秘书连夜赶来。
陶秘书简直冤枉:
“当时我记得出差,让楼听黛帮忙跟您说了。”
“她没说吗?”
要是没遇见贺总,楼听黛怎么不跟她说一声啊。
她在手机上给贺总发个消息也不至于错过这么久,还差点让贺总和太太有了嫌隙。
楼听黛?
秦芒恰好从浴室出来,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影。
扬眉睨他:“你昨天带去慈善晚宴当女伴的漂亮新秘书?”
“技术部总监。”贺泠霁没什么感
情色彩,跟提到丛臻是一个语气,顺便强调,“没带女伴,带得是丛秘书。”
丛秘书也在场。
立刻举手发誓,“昨天我去车里拿了点东西,才请楼总监帮忙跟在贺总身后应承寒暄一下。”
“也就不到十分钟!”
“我就回来了。”
“行吧。”
秦芒脑海中浮现出昨晚的画面,楼听黛确实是落后了贺泠霁一步的距离,但还是有点不满意。
才一步!
想到什么似的。
秦芒恍若闲谈,语调却很霸道,“昨天你穿得那套衣服,从上到下全丢了。”
贺泠霁可有可无地应了。
这些小事,若是秦芒在意,他不会逆了她的意思。
毕竟员工,和太太。
贺泠霁分得清谁轻谁重。
至于楼听黛。
贺泠霁自然不会仅听陶覃的片面之词。
“让楼总监过来,你和她当面对质。”
陶覃巴不得。
她知道自己失职是逃不了的。
但楼听黛也别想浑水摸鱼,尤其是陶覃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丛秘书看了眼时间。
凌晨四点。
“楼总监应该睡下了吧。”
“叫醒。”贺泠霁言简意赅。
秦芒坐在梳妆台前,慢条斯理地敷着面膜,一点点将翘起的边缘抹平。
薄透的面膜纸,像是朦胧雾气,将少女攻击性极强的美貌柔和了几分,昏黄灯光下,双唇淡淡抿着,美不胜收。
说出来的话却带刺:“贺总这次怎么不怜香惜玉了。”
丛秘书听得清清楚楚。
不敢继续听上司的私房话,连忙应道,“
是,我这就去通知。”
说完,便拉着陶覃往外面客厅走去。
还不忘数落她。
这种低级错误都能犯。
贺泠霁站在秦芒身后,望着镜子里映照出来的明艳脸蛋。
慢条斯理地俯身,在她越发明显的蝴蝶骨落下一吻:“我只怜你。”
“还不够。”
秦芒:“……”
狗男人怎么越来越会哄她了。
抿平的红唇无意识翘起。
轻轻哼了声,有点傲娇:“我可不会夸你。”
“这是已婚男人的基本素质。”
“是。”
“贺太太。”
*
楼听黛虽然人还在北城,但早已休息。
临时被贺泠霁连夜召过来,仿佛没来得及打扮,往日整整齐齐的长发,此时柔顺地披散在肩膀上,少了几分知性,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魅力。
脸上微笑却一如既往,恬淡知性又处处安静。
是那种让人会有好感的安然。
不然当时陶覃也不会把她当朋友相信。
在听到陶覃质问自己没有传话时。
楼听黛很是意外,似乎没想到陶覃会这样说。
她迟疑了几秒,也很困惑:“陶姐,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出现记忆错乱了?”
“你的确跟我提过太太失眠的事情,你并没有让我转告贺总啊。”
“况且传达消息,这是秘书的工作,并不是我的本职。”
“你分明说要去会议室的……”
陶覃炸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对话。
忽然意识到。
楼听黛确实一句替她去传达的话都没说,处处都是语言陷阱!
陶
覃也不是吃素的,她跟在贺泠霁身边这么多年,脑子并不傻,很快便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当枪使了。
毕竟她一个秘书,跟楼听黛没有任何竞争关系,完全没必要拉自己下马。
所以——
心里顿时有了答案。
陶覃开口讽刺道:“你平时跟我们秘书抢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就是为了在贺总面前刷脸吗,你那点小心思当我们瞎吗?”
什么小心思?
同为女性,秦芒了然。
她的视线落在楼听黛慵懒披散着的乌发上,红唇勾起玩味弧度。
相较于陶覃的情绪激动,楼听黛淡然多了,即便是这样被指着鼻子讽刺,也能保持风度:“清者自清,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分内之事。”
“陶姐我理解你现在心情,但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能随随便便泼脏水。”
这期间,她完全没有看贺泠霁。
恍若并未有任何陶覃口中的深层意义,浑身上下写满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
让人误以为陶覃是狗急跳墙,给她泼脏水。
没有证据。
陶覃气急败坏瞪着她。
楼听黛表情坦然。
两相对比。
倒是显得陶覃情绪不稳定了。
气氛凝滞了一瞬。
靠在沙发上听了全场秦芒打了个呵欠,漂亮眸子蒙上了一层困顿的水雾,然后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心:“感谢两位在我睡前演了场一场好戏,我这几天第一次困。”
谁在演戏。
不言而喻。
贺泠霁长指漫不经心地搭她身后,视线落在秦芒那双飞
了一抹绯色的眼尾。
见她当真困了。
开口终止这场闹剧:“陶覃严重失职,降为秘书助理,不再任秘书一职,扣一年奖金,引以为戒。”
至于楼听黛。
贺泠霁看都未看她一眼,捏着秦芒葱白指尖把玩,淡声道:“楼总监日后有什么工作对接,不要随意越级到总裁办。”
略一顿,“相关工作跟陶助理对接后上报。”
楼听黛自始至终平静的面色,终于出现了裂痕。
……
“贺泠霁,你怎么这么坏?”
明知道她们两个都撕起来了,还让楼听黛和陶覃对接。
贺泠霁薄凉声线,恍若浸了霜雪的凛冽:“正常惩罚。”
闹腾了半夜。
秦芒虽然很困,但是心里却完全松弛下来,手心搭在贺泠霁手臂上,借力起身往房间走去,身上新换的蔚蓝色睡袍拖曳至地,平添了慵懒风情。
整个人更懒了。
“睡觉睡觉。”
“好困呀。”
今晚这场戏。
精彩是精彩。
但如果是白天上演,秦芒会看得更愉悦。
秦芒躺在温暖又舒适的被窝里。
指尖拽着身旁男人睡袍一角,薄薄的眼皮很重,睡意来得特别快。
是她这几天,唯一一次,闭眼后没有沉浸在那黑暗沼泽中,甚至连想都没有想到那些声音和那一双双怪异危险的眼睛。
几分钟后。
她靡软的音色带点含糊:“如果陶秘书告诉你了,你会抛下工作过来吗?”
贺泠霁幽暗沉冷的眼眸掀起一丝波澜。
会吗?
秦芒迷迷糊
糊听到他在自己耳畔,落下一个字音。
答案是。
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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