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尚不知有人竟专门退下奢华富贵的龙袍,着一袭普通青衣来看她的琉璃清歌。
正端坐在戏台子的前沿,一边磕着瓜果,一边欣赏着戏台子上,那弱质纤纤粉黛施脸的男子。
这是琉璃清歌第一次来戏园子听戏,以前只听墨倾城偶尔与她说过。
说是戏园子里很少有女子,一般女孩子家注名节,来戏园子唱戏总是要批判一番的。
当时她还奇,那为何男子来戏园子唱戏就不被批判。
记得当时墨倾城是这样回答的,说是月双国的风俗,和偏男权造成的。
对于这些,常年深山静心修炼武功的琉璃清歌自是不懂的。
也觉得反正这些事不关己,她又何必庸人自扰?
此刻由此一番感慨也是因着今日戏台上一看,果真很多都是男扮女装反窜来的。
台上有许多男扮女装角儿,但琉璃清歌清美的眸却始终离不开,那一身白衣,长袖轻甩,似清辉冷月般,唱着哀婉曲调的男子。
那男子虽脸上粉黛浓烈,却挡不住自身的清华。
红绸台段下,寒风夹着风雪穿堂而入,将男子的衣衫吹起层层。
更显得男子纤细柔弱惹人怜惜,空洞哀婉的曲调。
竟让琉璃清歌吃着瓜果的手一顿,莫名的心底涌上悲悸。
一曲终了,台下喝彩无数。
大把的银子和票子,如雨般砸向台上。
其余的唱戏之人见到如此多的赏钱,纷纷欢喜的弯下腰去捡。
那男子也弯下腰去捡,但从琉璃清歌的角度,却分明见到那男子弯下身时,嘴角极其快速的蔓延过的一抹自嘲。
不知为何,琉璃清歌竟因着这一幕,而心疼起来。
摸了摸荷包的银钱,琉璃清歌并没有同其他看官那样将银子和票子,向台上砸去。
她虽下山时日甚少不懂得人情世故,但总觉得这样做,带些侮辱的性子,没有亲自将赏钱交到手里时,来得尊重。
所以在身边另外一身富贵,一见便是用句墨倾城的话来形容,绝对土豪的人,正打算把大把的银票向台上撒时。
连忙制止道:“公子,既然喜欢这场戏,何不将手中的赏钱亲自交与那些人,将钱撒在台上,这些人还要弯下身子去捡,几多不便,且拿东西往上扔,难免有些辱人不是?”
琉璃清歌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很是客气委婉了,套句墨倾城的话来说,那已然是文绉绉合乎礼节了。
却不曾想,那男子在听到琉璃清歌的话后。
竟仿似听了天大的笑话般:“戏子卑微,怎配大爷我亲自上前相赠,大爷我有钱甩的高兴,这些戏子捡的也高兴,听你这话一看就是第一次进园子,真是可笑。”
听了那男子的话,琉璃清歌眼前不由得回想起在之前,无意间听喜儿说,在月双国戏子是最卑贱的。
很多人喜欢看戏,却是将戏子等同于看耍猴的一般,觉得戏子尽是无情无义之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所说的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还不如舞坊里的姑娘,有些时候说不得还会说些真情义的话。
尤其是听说前朝,一代帝君就是因着误信了一戏子的真情,才在最后被戏子欺瞒。
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从此之后本就不被众人看好的戏子,地位更是低下了。
甚至清高的文人还曾作诗说,宁可寒窗独饿死,也不做文台戏子。
由此可见戏子的地位是有多么卑贱,和多么的被人唾弃。
但没办法,生活还是要有乐子可寻的,戏子唱尽人间冷暖,也可凭借赏银,尝尽人间富贵。
却终究是被人拿有色眼睛相看,与过街的老鼠无异。
因此月双国的戏子们为了免得生活被搅扰,常常在脸上浓墨重彩。
让人们卸了妆后辨不出他们的模样。
虽然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什么,但是每每想起戏台上那男子弯腰捡赏钱时,嘴角边的自嘲。
仿似折了风骨的寒梅,无端的让她心疼。
让她因着面前那富贵公子的话恼怒,向来理智已然快于脑前的琉璃清歌。
已然一把抽中腰间的琉璃宝剑,剑尖直抵那富贵公子的脖颈:“你再说一遍。”
那男子显然没料到琉璃清歌会突然拔剑相指,看着那剑尖只要她稍稍一动,便会没入脖颈。
到时候血脉喷涌,他自是无命后,瞬间慌了神,哆哆嗦嗦道:“姑娘,你,你这是为何?”
而原本戏台子上,弯腰捡银子的男子,则是抬起绝美的秀颜,在凝向琉璃清歌时,不由得有些微怔。
他因着离琉璃清歌与那富贵男子稍近些,听了他们的对话。
对于琉璃清歌的话,之前他也听新来戏园子看戏的人说过。
不过在周遭的人如这富贵公子般说了后,便也都哈哈一笑过了。
却不曾想面前这清秀灵丽的女子,竟然彪悍的拿出琉璃宝剑,架着那富贵公子的脖子。
绝美的清眸里,不由得闪过奇色。
只是不知,这女子是替他们这些唱戏的不值,还是不喜别人忤逆她。
与此同时,四周的看客们,纷纷停下离去的脚步。
各种八卦好奇的看着琉璃清歌用剑指着那富贵公子的脖子,准备看这一出台下里免费的好戏。
察觉到四周围拢过来的那些看戏的人,琉璃清歌显然再不通人情世故。
也明了,她这么做有些不合时宜。
但向来不愿违背本心的琉璃清歌还是坚持道:“人生如戏,你虽然金玉满身,也不过是在泱泱大千世界里,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而已,都是唱戏的。
只不一个在现实里唱,一个在台子上唱,你又比他们强多少?告诉你,像你这种狂妄自大的人才是真的可笑。”
琉璃清歌的一席话,却让台上那如玉公子,清华绝美的眸里异彩连连。
也让台上其余的戏子们感激涕零,觉得唱了大半辈子戏,总算是遇到了一知音。
或许金钱曾麻木了他们的自尊,但有一日当重新有人告诉他们,你们也是有尊严时。
你们同所有人一样,你们并不比他们低贱时,心中的又怎会不掀起惊涛巨浪?
与此同时台下那些原本带着看戏心情的看客们,也沉默了。
虽然面前的琉璃清歌年纪轻轻,但却让他们有些汗颜,人生确实如戏。
现实世界里,在泱泱大千世界里,他们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甚至也曾犯下过错,以谎言欺瞒。
这么一想,原本那些看客们心中的优越感,突然觉得,在此刻竟然有些可笑。
原来他们同那些戏子们没什么差别,只不过一个在现实里唱,一个在台子上唱而已。
那琉璃清歌拿着剑指着的富贵公子,也同那些看客一样。
苦涩自嘲一笑道:“亏我前三十年,还以为自己比之这些戏子有多尊贵呢,原道是这么的可笑。”
见众人都因着自己的一番话而脸上有彻悟,琉璃清歌不由得有些纳闷。
话说这些浅显的道理,怎么这些一看就是人精似的人才看懂呢?
用句她家城妹妹的话,是不是这智商有些捉急了呢?
琉璃清歌放下了手中的剑,在那些人若有所思的走尽后。
直到一道清华的嗓音想起时,才回了神。
却懵懵得想不起面前这清华的公子说的是什么。
却见男子面容清俊,哪怕此刻脸上浓墨重彩,却挡不住那骨子里的清华。
一时竟看得有些痴了。
直到有一道略显轻佻的调笑声响起道:“看姑娘这神情,莫不是看上了我们云瑾不成?”
因着这道女子的调笑,琉璃清歌回过神来时。
不由得红了面颊,一见原来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戏台子上那唯一的女性却反串男角来演的人。
见此被那女子唤做云瑾的人,耳垂之上亦染了红云道:“姐姐,切莫乱说,姑娘仗义替我们说话,我等很是感激,姑娘切莫怪罪,姐姐性子调皮,爱说笑。”
不知为何,看着男子柔弱清莲的样子,说话也细语柔声,如风过莲花,只觉得心中喜欢异常。
所以,此刻见云瑾为那女子求情,连忙笑道:“公子说笑了,玩笑之话,清歌自是不会当真,公子今日一番戏曲,简直唱尽人间冷暖。
让清歌心中颇有触动,方才那番话,也是随心所说,这赏钱,是清歌的一番心意,望公子收下,他日再有公子的戏,清歌一定捧场。”
说着琉璃清歌便接下腰间的荷包,将里面的银钱悉数放与云瑾手中。
没有任何的高高在上之意,反倒是染上几分虔诚。
琉璃清歌的举动不由得让云瑾有些失神,等再回过神来。
琉璃清歌已然不见了踪影,手中只剩下方才的银票,还尚存着佳人手中的温暖。
与此同时离开了戏园子好久,琉璃清歌脑海中恍恍惚惚,还存着那男子的风华无双。
轻轻按住怦怦乱跳的心,止不住叹息,难道说这就是城妹妹所说的心动吗?
在琉璃清歌离开戏园子不久,东明帝君也着一袭青衫来到了戏园子。
却见戏园子只残留着热闹的痕迹,那些听戏的和唱戏的人却早已曲终人散。
东明帝君只觉得未看见心中想见之人,难免悻悻然。
那暗位见自家主子没有见到想见之人,连忙跪下来讨罪道:“皇上,是属下该死,未能查个明白,请皇上责罚!”
微眯了一眼跪着的属下,心情很是不好的东明帝君,懒得理会他。
只一人端着步子,向着戏园外走去。
只是东明帝君不曾想象,戏园不得见,接下来虽然圆了他今日想见琉璃清歌的心愿,只是这相见的形式。
却让向来波澜不惊的东明帝君,眸中闪过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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