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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朝会若过了午时,会有半个时辰让朝臣们歇息,让大家吃点儿茶水点心,皇帝也会召几位大臣入内陪他共进午餐。
可惜,今日议事特别快,皇帝原先还想着趁吃饭的功夫让清平公主与赵婠培养感情,这下看来要泡汤了。不过皇帝也有招,大家伙儿品个茶吃几块点心谈谈茶道也是好的嘛。
一声令下,皇帝让众臣去碧丹殿左边的渲澄阁休息,喝口茶水润润嗓子,半个时辰以后再继续议事。他点了清平公主与宜王,靖端翌德三位亲王,苏偃、暗红两位驸马还有赵婠一起去偏殿厢房里喝茶。
赵婠神态自若地谢过皇帝的赏赐,怡怡然走在宜王与苏偃身旁,低声和他们说话。嬴昭见状凑过来,四个人有说有笑,神情亲密。不一时,连暗红也走近,间或插两句嘴。
清平公主有心与赵婠说话,总是没有机会,不禁在心里暗恼那几人不识相。总算宜王瞟见长姐阴沉不满的神情,找了个借口拉走苏偃与嬴昭,又把暗红赶到靖亲王嬴晰身边,让他们商讨千秋宴的事儿。
那边厢端王嬴显已经紧紧尾随着皇帝走在了前边,于是队伍的后头只剩下清平公主与赵婠。
清平公主还在心里措辞,赵婠已经笑容可掬地先打了招呼。她很有礼貌地说:“公主殿下,您似乎不大来上朝呢。”
清平公主见她主动与自己说话,心里一喜,神色柔和地看着她,道:“我向来不喜朝堂吵嚷,故而不来。”
赵婠一笑,道:“那我与您倒有些像,我也不大爱听这些复杂的朝政之事。”她微侧了头去看清平公主,目光中是温煦笑意,又道,“公主殿下,您看上去不大舒服,莫非受了伤?”
清平公主见她关心自己,越发高兴,笑道:“不妨事。”
赵婠便点点头道:“那就好。”话题一转,又问,“不知宁安公主殿下身体可好,听说再过两三个月她就当娘了?”
清平公主心想,这正是化解她二人不和的好机会,连忙说道:“正是。[wzdff贴吧手打团]等孩儿摆满月酒,可要请你来做客。”
赵婠撇撇嘴道:“算了吧!宁安公主殿下瞧不起我,从小到大没少给我脸色看。我虽然粗俗不知礼,却也知道人家不欢迎就不要往前凑。”她眼珠转了几转,嘻嘻笑道,“公主殿下,那天您拦着我非要说我不姓赵,是不是宁安公主在您耳朵旁边说了些什么?”
清平公主温柔笑意一滞,见孩子满面好奇地看着自己,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她是个要强的女人,是个自尊高傲到有些傲慢无礼的女人。就算在心里无数次地设想过要怎么说出口,事到临头,她还是不能就这么干巴巴地告诉孩子,自己是她的亲生母亲。清平过不去这个坎,每每想起那漫天的箭雨,她就痛悔交加得不能自已。
清平公主勉强一笑,道:“没有。宁安不曾说过你什么。”
“喔。”赵婠无所谓地笑笑,忽然一跺脚,叫道,“糟了,忘记还有点事儿要与人说。那啥,公主殿下,麻烦您进去后帮我向皇帝陛下请个罪,就说臣马上就来。多谢多谢!”她对清平公主大大咧咧地拱了拱手,转身一溜烟地跑了。
清平公主半张着嘴,想叫住她又觉得不好意思。再说以赵婠的修为,也必定不会让清平公主有叫住自己的机会。
品茶?啊呸!还不如去与人喝酒咧。
赵婠三步并做两步跑到碧丹殿外头,越乐从房顶上飘然落下,笑问:“你怎么出来了?”
赵婠朝天翻了个白眼,道:“我是那会品茶的人么?我可吃不出茶好茶坏,听他们讲那些东西别闷死我。”
越乐深知她性情,闻言笑道:“我方才从车上带了好些吃食,还有酒,不如咱们到别处歇歇?”
赵婠喜笑颜开,叫过一名宫人,从越乐那儿抠出一小坛猴儿酿,命他送去渲澄阁交给孟阁老。她乐滋滋地与越乐手牵着手,两个人脚不沾地施展开轻功,眨间便消失在清平公主远远望过来的眼帘之中。[wzdff贴吧手打团]
清平公主怔怔站着,脑子里轰轰响着几句话——女儿这般大了,女儿都有意中人了,女儿只怕就要嫁人了。她忽然惊恐,如果女儿的婚礼上自己不能以母亲的身份出现,那该是多么令人悲伤的事儿!
呆呆站了好久,直到有宫人来请,清平公主才落寞地去往偏殿。以前她一个人,有宁安公主在身旁,除了年节时宁安回宫的那些时日,倒也不算孤单。如今她明知女儿就在不远之处触手可及,却总觉得比之从前更凄凉。
此时,在碧丹殿偏殿品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嘴里不知所云,只竖起耳朵来听外头的动静。到后来干脆都沉默,就想听清楚赵婠和清平公主的对话。
过不多久,清平公主独自一个走了进来。皇帝讶异问道:“赵婠人呢?”
清平公主淡淡道:“这孩子有事还未曾与人说完,她一会儿就来,陛下切莫怪罪。”
在坐都是已经知情的自家人,见清平公主黯然神伤,人人心情不一。倒是靖亲王嬴晰,因无欲则刚,是那个心情最平淡冲和的人。他不只一次地想,老天爷夺去他的胳膊,却是要保全他的性命与这一世宁静悠闲又富贵无忧的生活。
房中于是闷闷,众人不知滋味地品了会儿茶,吃了几块点心。赵婠直到快要上朝时才急匆匆赶来,陪着笑在皇帝面前说了几句请罪的话。皇帝一如以往,真真假假地责怪了她几句,不免问到与人忘了说什么话。
赵婠道:“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端阳那日,抓到个欲行刺我的刺客。前几日用刑用得狠了,我问太医院院正大人讨了几贴止痛的膏药。”她嘿嘿笑道,“陛下,您不怪我动私刑吧?上一回也是在清水园,就是他暗算的我,差点要了我半条命。”
皇帝颇有兴趣地问道:“这刺客可招供了?”
赵婠摇头道:“您别说,他骨头还挺硬。不过呢,我倒是觉着他有点儿眼熟,像是在哪儿瞧过。”她补充道,“这人是个太监。当然,并不是说所有去势了的男人都是太监。”当着诸多男人的面,她说着这不该从未出阁女孩儿家嘴里说出口的话,脸上却没有半分郝色,大方得很。反倒几个男人脸现尴尬之色。
清平公主插嘴道:“昔年我行走江湖,曾经去过几家门派做客,倒是旁观了一番他们惩治叛徒的办法。若这刺客还不招,我也许能帮你这个忙。”
赵婠惊喜交加地问:“是真的?那可多谢公主殿下了。这人是九品上刺客,也不知是什么人花了多大的心思收揽的。我一定要把幕后黑手给挖出来,否则,说不定下次对我动手的就是大宗师或者比大宗师更厉害的人物!”她忽然一扭脸,对嬴显甜甜笑道,“你说是不是,端王殿下?”
嬴显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道:“理当如此。”
赵婠一笑。正此时,继续召开朝会的时间到了,皇帝领着众人回到碧丹殿,其余各位大臣也都到齐。皇帝与众臣继续商议国事,忽有在外面值守的太监进来禀告,说是恒京令原人辉求见。
皇帝惊讶,宣了原人辉觐见。一入碧丹殿,原人辉便伏地号啕大哭,断断续续说了自己的来意。他的太爷爷不日前寿终正寝,享年九十有九。他乃是嫡曾孙,按制要丁忧守孝。原家那位就任吏部侍郎的二品大员目瞪口呆,反复向原人辉确认之后,也向皇帝提出了丁忧的申请。
这位原老太爷是大秦颇有声名的老寿星,没想到终究不曾挣巴过百岁。皇帝听了颇感叹了几句,勉励了原人辉与原家那位大员一番话,让原人辉卸了任,却以非嫡非长之由留下了原家这位大官儿。
朝中多有老狐狸在心里暗笑,原家为了避祸竟然使出这般上不得台面的招数。那位原老太爷当真仙逝还则罢了,若是装死,日后只怕再也见不得光。
原家乃亡越时的世家,深谙明哲保身四字要诀,向来在朝堂上的站位都不偏不倚。也不知道原家的状元郎吃了什么药,居然违背了家族一惯的处事准则,与端亲王不清不楚。现在可好,一见端亲王失势,翌德亲王大步向储位迈进,原家的老家长终于忍无可忍,深恐日后受牵连,果断从乱局中拔出脚来。
恒京令的续任者便成了接下来大朝会讨论的要事。因事出突然,两方人马都有些不知所措。恒京令官儿虽小,权力却大,是个很值得争取的位子。
一时有些沉默。从来都打哈欠装没听见政事的赵婠忽然站起身,对皇帝躬身一礼,笑道:“陛下,您的千秋大宴就在眼前,恒京的治安实在要好好儿地理一理,免得再发生端阳那日江湖人胡作非为的破事。依臣看,不如您就在儿子们当中选个人暂时代理恒京令,等您的千秋大宴办完了,这合适的人选也必定出了炉。您看我这法子可行?”
若不怀疑用心,赵婠这提议还当真是好。皇帝考虑了片刻,又征求了三位辅政大臣的意见,最后决定采纳。皇帝笑道:“事不烦二主,不如护国公给朕推举个人选?”
赵婠点点头,望向皇帝的三个儿子,说道:“靖王爷已有重任在肩,肯定不合适。翌德亲王虽然年岁尚小,近来也听闻了诸多政事,正需要历练,是极好的人选。不过,千秋宴在即,恒京应绝对太平,臣想着他能否担当起这般重任。端王自不必说了,他为您办差多年,是最佳人选。”说罢一摊手,无奈道,“陛下,您不是不知道,臣对政事是一窍不通。究竟由谁暂代恒京令更合适,臣实在说不准。”
朝堂默然。皇帝的目光在两个儿子身上转来转去,终究开了御口:“前段时日朕病着,翌德王监国理事,朕在一旁瞧着很是有法度。现在朕的病好了,自不需他再监国,就由他暂代恒京令掌管诸事吧!”
端亲王嬴显惨淡的神色再也掩不住,理一城之事,再进而可不就是理一国之事么?这是储位已有决定的前兆啊!如果是自己暂代恒京令,储位不一定是自己的;但若是嬴昭,便有了高达八成九成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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