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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雪纷飞,老人们说,这是老天爷看不过眼了,世必有冤情。
大仙儿还在天空中吞云卷,吐冰霜。暴风彪肆意玩弄着京卫营四角炮楼上那些操纵强弩、已经虚脱了的兵士。
演武场这方小天地飓风呼啸,雪片狂飞,大团大团的雪与冷硬的冰雹混在刮骨寒风冻雨之中,砸得预备营这些新兵连站立都困难,遑论再度拈弓搭箭。
欲以人命填堆妖兽灵兽巨口的人们都曾经预料过战争的艰难与激烈,却绝对不曾想到己方会输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这俩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妖异凶兽,根本不用落地撕杀,仅仅扇扇翅膀,吐吐口水就够他们喝一大壶。这种超出了人们认知的具大破坏力,让人无力的同时也为自己的失败寻找到了借口。这场战争,输得不冤。
话说方才,当真阳宗和锦绣门两位当家人皆被围攻之时,清平公主重金请来助拳的一些江湖武者心中便另生了计较。他们见事情不太妙,心知今日之事无可奈何地迈向了不利于己方的那一面,就起意要逃。这儿刚有数人施展身法上窜下跳,京卫营的重装步兵们就将塔盾竖起,一竿竿长矛长戈直通通捅过来。
重装步兵们可不管谁是谁,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只要有人逃跑,就得拿兵器上前招呼。之所以带来塔盾,就是因为此为阻挡兼防御利器,等闲武者根本砸不坏它们。江湖武人们破口大骂,有那脑子灵活的人已经猜到了自己不仅是欲见血的刀,也是那条案板上的鱼。
不过,能被清平公主邀来的人自然不是庸手,这点强度的袭击还难不住他们,最多能让他们逃窜的步伐略一凝滞。
这一滞便无力回天。他们忽然发现,眨眨眼的功夫,黑乎乎的塔盾上面就被镀上了一层金光灿灿的颜色,其色泽中正纯粹,光可鉴人。
同时,他们还听见有人失声惊呼,镇国神器!
下意识地,有人回头张望。[wzdff贴吧手打团]
那容貌之美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男子,在他指尖,一截黄金短棒异常有灵性地跳跃舞动。巨大的龙首龟形兽影从棒端喷涌而出,由指甲盖刹那变成磨盘。它四肢缓缓摆动,摇头晃脑、憨态可掬,但是其冲向众人的去势却有如于汹涌澎湃的波涛中踏怒浪而疾行,身挟欲将万物砸成饼饼的不世霸气。
所有被龙首龟影触及者,无不感觉身上立时背上了一座巍峨大山,数名身在半空的武者猛地被压倒在地上,一口接一口鲜血喷出来,白眼乱翻。执塔盾的兵士们同样被重重地压趴下,武者们眼见京卫营的大门近在眼前,却远如天边。
?——九龙杖之霸下负碑。越乐借助灵武,搅动了天地间的灵气,化作龙首龟影重重压向目标。
面对此时手持灵武九龙杖的越乐,哪怕在场所有人都安然无恙时一拥而上、群起而攻之,也讨不到半分便宜,他们只会死得更难看。越乐不像赵婠,无论对秦山派的吴真人、还是孟休戚,心中多少还有些纠结。他只会毫不犹豫地把人杀光光。
眼看即将尘埃落定,指挥台上看好赵婠的将领们深感自己眼光独到,嬴昭也终于放下心来。只有另外数人清楚还有后着,虽然妖兽灵兽皆不见,但此时危急,唯有祭出大军灭之。
——七千多人,就是一个个去杀,也要杀得镇国神器变成破铜烂铁。
响箭升空,焰火暴散。
七千名士兵闯将进来,还在打生打死的人们都不禁慢了半拍。借着重装步兵的掩护,这些兵士迅速在空旷的演武场上排成如海线一般的长长两排,第一排蹲身,第二排站立,听令弯弓搭箭。
此后,早已在万丈高空飘浮等待了许久的大仙儿发威,京卫营四炮楼强弩袭击并暴风彪安慰受折磨的肚皮,诸般事接二连三上演。[wzdff贴吧手打团]
仰面见冰凌自天而降,指挥台上众将领或淡定或心寒。淡定的人在想果然没押错宝;心寒者则思忖,过了今天,自己要拿出多少筹码来换取家族的安宁?
而指挥台下江湖众豪杰除了反戈一击的那些人,余者皆重伤,没有轻伤亦没有死亡。
赵婠谁也不管,只死死地盯着那个与鲁班联手打翻了真阳宗齐大宗师,正哈哈笑得涕泪横飞的破老头儿。
此老身材矮瘦,獐头鼠目、猥琐难看,滴溜溜乱转的小眼睛东瞅瞅西瞄瞄,就是不曾瞟赵婠半眼。一袭长及脚踝的灰色僧袍偏大了些,飘飘荡荡挂在身上,前襟上满是油腻酒渍。此外,他还有一个锃明瓦亮的光秃脑瓜以及一柄破烂蒲扇。
赵婠那个气啊,这老头儿貌似就是当日慈恩寺的煮茶老僧。十一年不见,爷爷居然变得这么丑了?!
昨晚,暗红漏夜过府,将清平公主所安排的事宜毫无保留地说明。赵婠由此知道,红月商业协会的大掌柜亦是大宗师。他乃商业协会大杀器,就等着复国时派上大用场。不过,暗红言道,为显示他与赵婠合作的诚意,此番端阳事,大掌柜将出手助她。
而后,孟生义老大人亦亲自溜来告诉赵婠,端阳日,将有一位大宗师一位九品上刺客齐出手取她性命。不过,只要注意那名九品上刺客,另一位大宗师却是自己人。其人与真阳宗有不共戴天之仇,要趁此良机一血如海深仇大恨。此外,老大人自己亦会潜入演武场,事有不谐,定当鼎力相助。
末了,老头儿顺走两坛猴儿酿。瞪着他纵身跃上国公府高大围墙的矫健身影,越乐说,孟阁老绝对九品上。
赵婠与越乐还猜测过,孟阁老所言之大宗师会不会就是那日慈恩寺中饮茶的老僧?因有诸多事务需要安排,两个人都只是顺嘴叨咕了一句,并未曾深入去想。当然,若是此事由鲁班说将出来,赵婠未免会想得深些。
故而,当赵婠听见那所谓的北原上人自称姓林名崆,立时僵在当场。此时,别说大宗师了,就随便来个九品也能重创于她。可惜,没人抓住这个天大的好机会。
那时厮杀正酣,赵婠原本想出手相助爷爷这个臭老头儿,但见他在鲁班师父的配合下,将齐宗主杀得落花流水,便在一旁看戏。
——不怨么?才怪!臭爷爷要不是装死,那段时日自己至于活得那么艰难?若不偷入断魂关,又怎么会遇上慕容冲,又怎么会有后来那许多事儿?诶……说起来,要不去北燕,就见不着越乐了呢!这么说,爷爷大人的装死还是好事儿?不对不对,帐不能这么算!
赵婠一时纠结,狠狠瞪着大先生的眼神直欲喷火。
大先生显然知道赵婠的怨恨,打倒仇敌之后扯了鲁班与孟阁老缩在一处,鬼鬼祟祟地偷瞧宝贝小阿囡,耷拉着贼眉、乜斜着鼠眼嘿嘿怪笑,还挺得意。
赵婠心里又委屈又难受,想要发火。越乐见她紧紧抿着唇,眼眶儿却通红,实在心疼,便问道:“用不用我把爷爷揪过来?”
赵婠气哼哼道:“不用,由得他去!我不理他。”特意补充一句,“你也不要理他!”
赵婠定了定神,对宜王笑道:“师兄,天儿实在太冷,咱们走罢!”环顾那些跌坐在冰天雪地中,哆嗦不停、双目茫然、已经吓得呆怔的兵士,她叹道,“他们都是大秦子民,我也不愿意造大杀孽。师兄如果有办法,叫他们回去吧!”又瞧瞧那些武者,笑得甜蜜,道,“不过这些武道强者,我却要问他们要些东西给自己压压惊!”
风雪渐弱渐小,已与夜幕合二为一的大仙儿其实已然去了旁处肆虐,誓要将恒京城变成自家老巢那般景况。暴风彪只吃了个半饱,屁颠屁颠地跟着大仙儿飞走。
宜王一时瞧瞧天空,一时又瞟瞟越乐,目光中满是惊叹。听见赵婠的话,他不禁忧心。百来号江湖顶尖武者呢,内中还有燕鲁二国的强人,赵婠若当真带走了,只怕又是一场轩然大*。不过,转念一想,赵婠肯收捡了这烂摊子去也是好事,至少对于秦山派吴孔二真人及诸多长老如何处置,宜王自己就没有好办法。
宜王应道:“如此也好。”又皱眉问,“这么多人,你要怎么把他们带走?”
赵婠笑道:“那还不容易么?”她抖手向上甩出数道寒光,指挥台上面遮雨的帆布稀里哗拉掉了一地。她又招手叫来三个徒弟,拿兵刃将帆布弄成几十根长布条,逐一接起来。
越乐将地下躺着的七十多号人皆点了重穴,不管清醒还是昏厥,尽数绑在那长布条上,顿时,演武场上出现了一连串肉粽子。
大先生与鲁班、孟阁老站在一旁,被后两者推推搡搡好半天,总算扭扭捏捏走过来,站到赵婠身后,轻言细语道:“囡囡……”
赵婠对越乐道:“孟休戚毕竟于你我算是有恩,他当年还送了我一辆八马王辇,我问嬴昭也讨一辆王驾,送他一门师徒回去东鲁罢!”从此之后两清。
越乐瞥了一眼僵在那儿的大先生,笑道:“听你的。”
大先生插嘴:“孟悲悦那老家伙最好留下,别放了他!”
赵婠甜笑着扯住越乐的袖子摇了摇,道:“越乐,我饿了,咱们回去吧!”
越乐又瞟了一眼大先生,送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乖乖道:“好啊,我也饿了。”
大先生幽怨地嘟哝:“爷爷也好饿!”
赵婠有选择性耳背,招呼鲁班与孟阁老,笑容可掬地说道:“府里还剩了几坛好酒,鲁师父和老大人一起去喝两杯?”
鲁班与孟阁老忙不迭点头,却见赵婠望过来的目光里有说不明的意味。两个老头儿皆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知道帮着大先生隐瞒行踪,定然惹恼了赵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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