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再接再厉道：“现在我自己开了一家饭馆，生意挺好的，说句不大合适的，若是碰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那我可能真的不想成亲……毕竟我自己会赚钱，凭什么要到别人家里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呢？”
刘氏有些迟疑，“可是……这世上有哪个姑娘不嫁人的呀？”
苍耳笑了，“我没说不嫁人啊！我是说，等姑娘学会了技艺，有了自己赚钱的能力，想嫁人就可以嫁人，不想嫁人就可以不嫁人，甚至若是嫁了人过得不好，她也有随时和离的勇气，毕竟她又不是养不活自己。”
刘氏有些心动了。
如今这世道，姑娘家嫁人大多是盲婚哑嫁，她还算幸运的，夫君虽然穷了一些，但对她很是敬重，生了一儿一女也算听话懂事。
她娘家有一个远房妹妹，就远没有她幸运了，她嫁的男人不仅没本事，还经常打她。
可她妹妹只有硬生生地熬，压根就不敢提和离，先不说男方家里同不同意，就算同意了她也没活路。
因为一旦和离了，她根本就养活不了自己。
远房妹妹娘家还有两个哥哥，嫂嫂们是不可能让她一个和离女回娘家住的。
她倒是可以帮一把，可说句不中听的，毕竟关系已经远了，她总不能养她一辈子吧？杜松就算脾气再好也不可能同意的。
可换句话说，若是那个妹妹有一技之长，她可以自己养活自己，那这些担忧就不复存在了。
这样想着，她有些感慨地开口道：“我确实是没见识，让姑娘见笑了……以后孩子们的事情，我都听家里男人的。”
杜松听她这样说，顿时有些喜形于色，“你是说真的？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等姑娘一走，你就反悔了啊！”
刘氏嗔了他一句，“你瞎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在外人面前要给自家男人留面子，这点子道理她还是懂的。
杜松傻笑了两声，“……算数就行。”
儿子还好说，因为他坚持让女儿读书这事儿，他婆娘已经跟他闹过好几回了。
他虽然不肯改变主意，但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情搞得家宅不宁的。
一旁的丁仁取笑他，“托姑娘的福……这下你算是满意了。”
杜松连连点头，“是，都是程姑娘给的福气。”
程姑娘一介女子，却自己开了一家饭馆，还经营得很不错，这就是现成的例子在眼前摆着啊！
比他说一百句都管用。
苍耳有些哭笑不得，“这怎么就是我给的福气了？杜叔妻贤惠子孝顺……这明明是你自己的福气才对。”
刘氏看着苍耳，她突然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是……”
杜松这才发现自己忘了介绍，他忙开口道：“这是程姑娘，是朱红大门里出来的贵人哩！”
他说得有些含糊。
不是他不信任自己的妻子，只是这事儿毕竟牵涉到了程姑娘的身世，他下意识地不想说太多。
刘氏有些困惑。
这样的贵人……杜松是怎么认识的呢？
她的视线不由地转向了带着苍耳过来的丁仁身上，人既然是他带来的，他应该知道来历吧？
丁仁一脸平静地笑了笑，“嫂子，这位程姑娘是我现在的东家，她……也是小梨之前的小主子。”
他理解松哥不想细说这件事情的用意。
姑娘今后毕竟是要入宫做太子妃的，若是她的身世引起了外界的猜疑，对她总归是不好的。
反正小梨之前是虞国公府的婢女，说姑娘是她的小主子，也算能说得过去。
刘氏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她知道杜松有一个妹妹叫小梨，以前在虞国公府当下人，后来不知为何离开了京城，且再也没有回来过。
杜松和他妹妹的感情很好，他不止一次因为妹妹下落不明伤心落泪过。
只是她是小梨离开京城后才进杜家门的，因此并没有见过这个小姑子。
前几天虞国公府来了人，给他们送了好多礼物，杜松说是因为小梨曾经救过他们家的孩子。
这么看的话……这位程姑娘今天之所以会过来，想来也是相同的缘故。
这样想着，她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原来是国公府的姑娘啊！那可真是贵客了……您先坐一会儿，我去准备一些点心过来。”
苍耳想要阻止她。
但刘氏显然是个急脾气，她已经一路小跑着往后院去了。
杜松笑道：“我家这位，性子急了一点，但心眼儿很好……知道我妹妹没了，她还张罗着给我妹妹在寺庙里立了个长生牌位……”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明显有些低落了下来。
苍耳心里难过，她忍不住开口道：“杜叔，都是我不好，若不是因为我……阿婆就不会离开京城了……”
“这怎么能怨你呢？”
杜松有些释然地笑了笑，“这是小梨自己的选择，她心里觉得值得……才会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好在，她并没有看错人。
不管是眼前这位程姑娘，还是虞国公他们，都没有忘记小梨的付出。
从这一点来看，小梨的牺牲至少没有被辜负。
一旁的丁仁眼眶有些发红。
他跟杜松的想法是一样的。
知道真相之后，他从没有怨恨过姑娘，除了因为她当年还是一个懵懂不知事的婴儿之外，对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主之外，还因为她是小梨当年选择的人。
而他，相信并认可小梨的选择。
苍耳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她从随身携带的袋子里拿出了一张银票，递给了杜松，“杜叔，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杜松连忙摆手，“不……程姑娘，这个我不能收。”
苍耳又往前递了一递，“杜叔，您就收下来吧！阿婆含辛茹苦将我养大，她还没来得及享福就走了……这一直是我心里的遗憾。”
杜松摇了摇头，“程姑娘别这样说……知道我妹妹的落脚地之后，我一直很想去一趟白石山，看一看小梨曾经住过的地方，但我家里负累太多，一直没能成行，不过丁子倒是去了……”
苍耳有些惊讶地转头看向了丁仁。
丁仁点了点头，“我去了树林村，也去了你们曾经住过的院子……村里的人告诉我，小梨走之前已经病了两三年时间了，都是靠着你去镇上摆摊赚钱才给她续了命，我还亲自去见了小梨，看见了你给她种的杜梨树……”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在回京城之后，选择去苍耳手下做事的主要原因。
因为这个孩子，她懂得感恩。
她也曾对小梨付出过真心。
而他，作为一个深爱小梨的男人，十分感念这一点难得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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