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稷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苍耳对着他笑了一下，想了想，她有些调皮地开口问道：“云稷，你相信这个世上真的有奈何桥和孟婆汤吗？”
赵云稷微微蹙眉。
他向来是个务实的人，从不信这些鬼神之事。
但苍耳既然这样说了，那意思就是说……她的与众不同，跟这个有关系吗？
苍耳也没指望他回答，她在心里斟酌了一番，然后才开口道：“相传喝过孟婆汤的人，会忘却生前所有的牵绊，通过奈何桥，进入轮回道开始下一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上辈子过奈何桥的时候，大概没有喝孟婆汤，或者也可以说……我喝的孟婆汤里面掺了水，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赵云稷的手指缓缓收紧了，“也就是说……你有过去的记忆？”
苍耳点了点头。
她看着他，眼神澄澈明净，不闪不避，“只是有一部分，就像碎片一样，不算很清晰，但足够我能知道自己上辈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云稷也看着她。
对这种离奇的说法，他没有说自己信还是不信，只是哑着嗓子开口问道：“那你的上辈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苍耳的心里生出了几分怜惜。
为他故作镇定的模样。
明明心里很紧张，却依然逞强地不想在面上流露半分。
这个人啊！
怎么就这么招人心疼呢？
她想了一会儿，以故作轻松的口吻开口道：“我的上辈子啊！我生在一个厨
师世家，我的祖父、父亲、叔父、堂兄弟，全部都是特别厉害的厨子……只除了我。”
说到这里，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赵云稷脸上的表情松了松，他低声开口道：“……你也很厉害。”
说完顿了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厨子。”
在认识她之前，他是一个不辨五味之人，对吃什么东西从来不关注，只要能够裹腹就好。
认识她之后，他觉得这世上最上等的美味，就是经过她的手制作出来的菜肴。
苍耳被他夸得咯咯直笑，“那是你没见过我祖父和爹爹他们的厨艺，否则我这个半吊子肯定就入不了你的眼了。”
说到这里，赵云稷突然想起程将军一提起自己姑娘的厨艺就十分嫌弃的脸。
他有些顿悟。
也就是说……程将军喝的孟婆汤也掺了水了？
他心里不由地有些迟疑。
这种事情，还流行组团打包的吗？
苍耳没想到自己短短几句话就把爹爹给卖了，她举起自己的手，笑着继续说道：“我小时候的手长得挺好看的，修长有力，我就对我祖父说，我这是天生适合拿锅铲的手啊！无奈我祖父不听，他不想让我一个姑娘家去学厨，害怕我会吃苦，非让我去学弹琴，说是姑娘家学弹琴，既高雅又有气质。我说不过他，后来就只好去学琴了。”
赵云稷听到这里，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奇异。
她居然是学琴出身？
可上
次他来寻味居的时候，正好听见田子越在骂她，说他教了好几个月了，结果学生笨得连一首曲子都弹不流畅，简直丢他这个当师父的脸。
当时他怕她心里难过，还特意开口安慰她，“学琴是个基本功，你到现在这个年纪才开始启蒙，跟不上是很正常的，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结果她现在却告诉他，她是从小就开始学琴的。
那怎么连首曲子都学不会呢？
难道是因为孟婆汤起作用的那一部分，正好把如何弹琴这一块给忘记了？
苍耳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笑得有些尴尬，“这个……该怎么解释呢？我学的琴跟现在的琴不一样。”
钢琴是十八世纪由意大利人发明的，不管在时间还是空间上，距离现在都遥远得很。
赵云稷觑了她一眼，“我小时候也学过琴，虽然不算太精通，但也知道乐器这种东西，都是一通百通的。”
至少有乐理基础的人去学一门新的乐器，速度会比完全没有基础的快上很多。
苍耳的表情顿了顿，她突然压低声音道：“那什么……我在小舅眼中不就是个什么基础都没有的人嘛！我也不能把自己的底牌给暴露了呀！”
赵云稷看着她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他的心情突然舒畅了许多。
他看着眼前的人，有些似笑非笑地开口问道：“那你现在不是把底牌暴露给我了吗？”
苍耳闻言，立刻弯起眉眼冲他
讨好一笑，“咱俩的关系不是非同一般嘛！那是其他人能比的吗？”
她这句话说得非常刻意，刻意得都有些虚假了。
但赵云稷还是觉得十分受用。
他的唇角弯了弯，眼底的笑意几乎掩饰不住。
苍耳心里松了一口气。
真不容易啊！总算是把这位祖宗给哄笑了。
高兴归高兴，赵云稷还是没忘了正经事儿，“那后来呢？你是……怎么离开的？”
苍耳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她坐直了身子，声音平静地叙述道：“后来啊！我五岁的时候，娘亲就去世了，我是跟着祖父和爹爹长大的……祖父临走之前对我非常不放心，就给我定了一门亲事……”
赵云稷的身体僵住了。
苍耳赶紧哄他，“放心啊！只是定亲，并没有成亲……事实上我是被抛弃的，因为对方又遇到了一个富贵人家的姑娘，我这个小厨师的女儿就被舍弃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平静，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赵云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倒是苍耳笑了，“你也不用安慰我，其实我不难过的，反正我也不是真的想嫁给他，只不过想让祖父走得安心罢了。”
赵云稷有些怀疑，“这是你的真心话？不是哄我的吧？”
苍耳立刻正色道：“当然是真心话了，不是跟你说了吗？那个人是祖父选的……不像你，是我自己选的。”
赵云稷觑了她一眼。
真是巧言令色。
她说这些话或许是真的，但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在叙述这些的时候，避重就轻了不少。
但不管怎么说，她能以这样轻松的口吻将这些往事说出来，想来是真的不那么在意了。
想到这里，赵云稷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了一些。
其实他不是怕怀葭的心里有别人。
若这个别人只是曾经，那他也可以接受。
毕竟他没有参与那段岁月，不能强求她一定要等着他。
他求的也不多，只要她愿意放下过去往前看，那他就有信心占据她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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