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了一会儿，赵云稷徐徐开口道：“秦奋之所以选择离开京城，在我看来有以下几点缘由。”
苍耳听了他这几句话，立刻正襟危坐，做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看到她这副模样，赵云稷心底的最后一点介怀也消失了。
也罢，既然两个当事人都有翻篇的意愿，那他这个没有参与的人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想了一会儿，他再次开口道：“其一，秦奋走错了一步棋。我猜他之所以会选择娶程怀薇为妻，很大程度上是在赌老国公和程将军夫妻俩舍不得割舍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情，毕竟之前的十八年里他们对程怀薇付出的感情都是毫无保留的，人毕竟不是动物，感情做不到收放自如。到了那个时候，即便程怀薇在国公府的地位不如你，但至少她的价值还是要好过小门小户的姑娘的。再说程怀薇虽然性子坏了一些，但她在京城中的闺秀中还算是数得着的，客观点说，若不是出了这种事情，秦奋不一定能娶到程怀薇。”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还是比较婉转的。
事实上以程怀薇居高临下的姿态，若不是后来出了变故，她绝无可能嫁入秦家这种已经没落了的门户。
苍耳怔怔。
是啊！他一贯就是如此现实的。
当初跟她订婚，他也未必是相中了她的条件。
只是他当时无权无势，没有更多选择的机会，所以才“委曲求全”地选择了她。
这样的人，一旦他
有飞黄腾达的一天，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废掉之前的决定，做出更符合自己现时身份的选择。
可以预见，他现在虽然选择了程怀薇，但若他将来有位极人臣的那一天，他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舍弃程怀薇这个将就来的女人。
一如当年他舍弃她一样。
其实这种事情并不罕见。
尤其是在她以前那个时代，纵观那些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大佬们，身边大多站着一个高颜值、高学历、低龄化的红颜。
至于陪着他们一起打拼的原配，早就不知道被遗忘到哪个角落里了。
运气好的话还能得到一笔补偿，运气不好的话可能早早的就被磋磨死了。
正好给新人腾位置。
这是人性使然。
苍耳能够理解，但她不能接受。
这些男人，凭什么把女人当成他们迈向成功之路的台阶？
他们有问过女人愿意当这个台阶吗？
这种从内心深处对女人的轻视，甚至是进行物化的行为，让她有一种如鲠在喉的难堪。
赵云稷见她的表情里带了几分冷意，他忍不住有些担忧，“怀葭……”
苍耳抬头看向他。
想了一会儿，她心情复杂地开口道：“我知道你的意思……祖父对程怀薇的确没有那么绝情，毕竟疼爱了那么多年，狠不下心也是人之常情。事实上若不是为了顾忌我的感受，他们也不至于那样着急地将程怀薇给嫁出去……这几天程怀薇不停地去府里伏低做小，祖父
的态度已经有软化的迹象了。”
最明显的一件事，她和赵云稷遇刺的那一天，祖父留了程怀薇和秦奋用饭。
这可是他们成亲后的第一次。
停顿了一下，她有些自嘲地开口道：“其实秦奋当初想的也没有错……大概他唯一没料到的，就是我不像他想象中那样是个乡下软包子，生怕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富贵，从而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对长辈的任何决定提出质疑。”
赵云稷点了点头，“是，秦奋是个聪明人，但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以为所有人都会像他那样在意身份和地位，他没有料到你是一个耿直到丝毫不掩饰自己喜恶的人。”
苍耳抬头看着他，“我怎么觉得……这不像是在夸我呢？”
赵云稷失笑，“就是夸你……你摆明了态度不喜欢程怀薇和秦奋，你祖父他们为了照顾你的心情，就一直对程怀薇难以释怀。还有就是……他那个时候还没有过去的记忆，不知道你和他是有宿怨的。”
若他知道这个人是他前世亏欠过的，那他说什么也不敢站到她的对立面上。
可惜，那个时候他不知道。
苍耳点了点头。
宿怨这个词，用得极好。
若秦奋只是程怀薇的夫婿，跟以前那个秦时没有任何关系的话，她也没有那个闲心跟他过不去，更不会去关注祖父和爹娘对他们的态度如何。
可他偏偏就是那个秦时。
别说她了，爹爹都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永远都不可能接纳他。
秦奋这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自顾自想了一会儿，她看着赵云稷问道：“还有呢？”
既然刚才说“其一”，那后面应该还有“其二”、“其三”吧？
赵云稷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再次开口道：“其二，秦奋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之前你二舅一直为难他，他就走了他祖父的老关系，想着要离开礼部。”
他的话突然顿住了。
苍耳好奇地追问道：“后来呢？他调成了没有？”
赵云稷摇了摇头。
他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官员调动自有一套章程，一般会在某个特定的时间里集中进行，现在还不到大调动的时候，因此他的申请刚递上去，就被直接给否定了。”
苍耳有些若有所思，“被谁给否了？”
她知道官员调动归吏部管辖。
吏部尚书姓于，曾在寻味居用过饭，她对他依稀有些印象。
但话说回来……像秦奋这种小官员的调动，应该犯不着惊动一部尚书吧？
赵云稷抿了抿嘴，似乎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但在苍耳的眼神坚持下，他最后还是如实回答道：“被……本太子给否了。”
苍耳惊呆了，“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还需要你这个一国太子亲自来管？”
赵云稷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本太子事必躬亲……有什么不妥的吗？”
苍耳都无力吐槽了。
您可真是个鞠躬尽瘁的好太子啊！
二舅给秦奋穿小鞋
，偏偏他想要离开礼部还不被允许。
而且在上面压制他的是这个朝代的“二把手” ，还是个注定会成为“一把手”的存在。
那他的人生还有什么希望？
以秦奋的识时务，他应该知道自己的仕途已经很难再有起色了。
怪不得会选择破罐子破摔。
苍耳想了一会儿，她有些无力地开口问道：“还有别的吗？”
赵云稷有些踟蹰。
他想说秦奋之所以选择离开，应该还有一部分是因为他对那段过去产生了些许愧疚之情。
这份心情可能不多，但多多少少应该是有的。
不然他不会在临走之前专程来找怀葭道别。
想了一会儿，赵云稷到底没有将这个猜测给说出来。
罢了。
走都走了，何必扰乱她的心绪呢？
还是干干脆脆地把这一页给翻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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