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冬夜过去,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一夜没有合眼的阿蛮从耳房里出来,准备去堂屋取热水。
一般的贫苦人家都没有专门的厨房,只在堂屋里生火烧饭。
她推开堂屋的门,看见沈星楼正坐在灶台前,灶膛里的火光照在他脸上,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比昨日好了很多。
昨日天擦黑,他才和两个暗卫循着她们的踪迹找到这里,他们三个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而且也只剩下他们三个了。
想到这里,阿蛮的眼神更黯淡了。
她走到灶台前,沈星楼已经站起来等着她了。
“小姐醒了吗?”他问道,一边接过阿蛮手里的木盆。
阿蛮摇摇头,低声说道:“还没有。”
她的声音是自己都没有意料到的嘶哑。
沈星楼不由看了她一眼,不过他没说什么,转头揭开锅盖,一阵白色的雾气一涌而出。
他舀了大半盆的热水,又盖上锅盖,看着阿蛮说道:“我帮你端过去。”
“不用了,你身上还有伤。”阿蛮连忙拒绝。
可是沈星楼已经一马当先的端着木盆往外走了,阿蛮没办法,只好跟上去。
两人走到屋外,站在耳房的门口。
沈星楼依旧端着木盆,他看着精神萎靡,眼圈黑红的阿蛮,认真的问道:“小姐到底怎么了?”
阿蛮看着他微蹙的眉头,以及眼中的探究与担心,心里很难受。
可还得看着他的眼睛,同样认真又诚恳的答道:“小姐没事,昨夜大夫也
说了,只是受了风寒,休息几日便好了。”
沈星楼狐疑的看着她,将信将疑。
“可是你看起来不大对劲。”他说道,语气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生硬。
阿蛮鼻子一酸,想哭却极力忍住,“我只是被吓坏了,还没有缓过来罢了。”
沈星楼看着她哀戚又落寞的样子,不再逼问她,他将木盆递给她,又安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阿蛮咬唇点点头,端着木盆进了耳房。
她关上门,还没来得及调整自己的心情,便看见容安正坐在床上。
她居然已经醒了,那刚刚门外的对话她应该也听见了,可是她并没有朝自己这边望过来,而是垂头看着手中的东西。
阿蛮赶忙将木盆放在桌上,跑去她的身边。
“小姐……”阿蛮在床边坐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难受的快要窒息了。
容安抬头看着她,她泫然欲泣的表情已经给出了答案,可她还是不死心的问道:“这是什么?”
她拿着手中沾了点点血迹的亵裤问阿蛮,“我的月事不是前几天刚结束吗?”
阿蛮看着她眼中脆弱的不甘,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昨夜请来的女医给您检查身体,说这是处子血。”她说着心里揪成了一团,“大夫说应该是骑马的时候剧烈颠簸导致的。”
容安听完一言不发的盯着手里的亵裤,其实当她第一眼看见放在床边的亵裤时,她的心就沉到了谷底。
她不是毫
无察觉,昨天她确实感觉到了下腹一阵坠痛,只是当时的情况不允许她思考太多。
如今面对这样的结局,她只觉得胸口好像被卡住了一样。
疲惫、迷茫、难过,甚至还有些好笑。
从没想过这样倒霉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可是它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好像是老天跟她开的玩笑,嫌她面临的境遇还不够糟糕。
“小姐,没事的,我们可以解释,奴婢还让那女大夫留了字据,证明这一切都是意外。”阿蛮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信笺交给容安。
容安并没有打开看,而是看着阿蛮难过又沮丧的神情,苦笑着摇摇头。
如果真像她说的那么容易解释,那她为什么要哭呢。
……
太阳高高升起,给一望无际的雪地披上一层橘色的轻纱。
一个男人骑马飞快的朝着十里坡客栈奔去,他并没有进客栈,而是去了客栈后面的一块荒地。
荒地四周掩盖着厚厚的白雪,只有一座隆起的土包未被冰雪覆盖。
男人从马背上下来,走到土包前,他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惋惜,尤其是忆起前些日子令自己销魂快活的美人如今已经香消玉殒,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舍。
“原本小姐死后,在下可以一走了之,可终是有违江湖道义。小姐不但提前兑付了十颗珠子,还委身于在下,更将财物悉数托付。”他看着土包开口道。
“正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咱们
先前的计划,在下已经全部兑现,只是很可惜,依然没能杀了李容安。”
他说到这里,也很是遗憾。
这两次刺杀计划,第一次的智取可谓天衣无缝,第二次的强取也是准备充分的。
尤其是昨日松林的埋伏,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小姐死后,他非但没有撂担子走人,更是重金多招募了好几个江湖高手,并且承诺谁能取李容安项上人头,便能得到八颗珠子的额外奖励。
那八颗珠子是小姐兑付给他之后剩余的,原来她一共有十八颗。
重赏之下,必有死士,他们也确实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包括他自己。
可是李容安的那些护卫,尤其是那两个暗卫着实厉害,最终两败俱伤。
昨日只有他一个人逃生,隐匿了一夜,确定对方无暇追踪,才匆匆赶到十里坡拜别故人。
雇主托付的财物,除了那一盒珠子,他已经都花在了招募杀手上。
这一单生意虽说他额外赚了,但终归无愧于心。
“在下尽力了。”他说着从包袱里拿出一小壶酒,打开盖子,洒在土包前。
“小姐也放下执念,就此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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