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风雨未停歇(1W4)
“哥!”
权俊佑慌乱的伸出手抓住了尹昌南的手,硬生生将他的手掰开一只。
肩膀有伤的大头发不了力,被突如其来的扼杀弄得神魂出窍,他本能的尖叫一声,而后猛地试图推开尹昌南。
尹昌南的另一只手却宛如铁钩,指甲划破了大头脖子的同时,抓住了他的衣服, 脸上满是凶狠:“你他妈是要背叛大哥!”
“俊佑!西八崽子!打起精神来!”尹昌南看着掰着自己手的权俊佑,双眼血红的怒吼着。
权俊佑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于是,尹昌南猛地双手抱着大头,两人便在前排厮打了起来。
大头一边怒骂着,一边慌乱的用另一只手摸索着不远处的门把手,试图打开门弄点动静出来, 让远处的小弟注意到自己这儿的变故。
尹昌南发了狠劲——他猛地双手侧边箍住大头的脖颈和一侧的胳膊,使劲发力拖拽箍颈, 可惜,他的柔术并不过关,这本应做成断头台绞技的动作,却做成了四不像,反倒是被他夹在腋下的大头拼命地挥拳。
尽管只有一只手,大头也毕竟是个健壮的正常男人,尹昌南被砸的闷声了几声才发觉自己是昏了头了,松开手, 猛地一拳砸出。
大头下意识的偏身躲避,另一只手本能的撑着身体,却好巧不巧的滑到了控制椅背的控制杆上。
这一下, 椅背直接倾倒,却也机缘巧合的躲过了尹昌南的又一记重拳。
大头狼狈的向后栽倒,翻身,往后座翻了过去。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权俊佑脑袋里仿佛一团浆糊, 但也就在大头倾倒的同时,他意识到了事情已经失控。
倘若说一切的失控都是从赵贤的死亡开始的,那现在, 无疑是让事情走向了最差的结果。
难道尹昌南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后果吗?
他或许知道,但他现在已经骑虎难下——明明只是听从了林巍的暗示,替老大背锅而已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尹昌南无暇思考,可眼下他需要去想的,却只有一件,那就是绝不能让大头跑了。
只要抓住他,弄死他,将他背锅的事弄成板上钉钉
反正是他先背叛林巍的
林巍不会怪我
可权俊佑却看得分明。
他在此刻声嘶力竭的大喊着:“在这里互相残杀,你们是真的疯了吗?呀!昌南哥!你他妈打起精神来!西八,你杀了大头,你以后可怎么办啊!林巍哥会相信是大头不愿担责,还是会觉得是你杀良冒功?
留给大哥去判断啊!昌南哥!”
尹昌南下意识的思索了一下,也就是这思索的时间,给了大头翻滚的时间。
他猛地用力挣脱了尹昌南抓着他衣角的手,猛地向后躲去——他这会倒是思路清晰了,知晓近身格斗毫无活路,唯有靠着权俊佑牵制片刻,才有生机。
大头一个翻身几乎躺在了权俊佑怀里,权俊佑只能努力避让迎接, 可大头太重,他竟一时脱手, 没护住。
大头狼狈的栽倒在地,扭头看去,正是赵贤鲜血模糊的脸,他嘴唇翁动着,手猛地摸向腰后,拿出一把短刀。
尹昌南却突兀的呆若木鸡的愣在了原地,满脸的不敢置信。
“尹昌南!老子要你的命!”
大头怒吼一声,手中短刀单手向前猛刺。
还是权俊佑,他在大头掏刀的时候便意识到了情况不对,猛地双手抱住大头:“大头哥!你他妈也打起精神!你杀了昌南哥,大哥会扒了你的皮!”
“是他要他吗的杀了我!草!”
大头怒骂着,唯一能发力的那只手还在胡乱挥舞,险些扎在尹昌南脸上,尹昌南下意识的向后躲闪,而大头也就在此刻,因为后边权俊佑拖拽的力道失去了平衡。
他重重向一侧栽倒,握着短刀的那只有力的手下意识的撑向地面。
可他撑到的,却只有此刻倾斜着身体、侧身躺着的赵贤的大腿,握着刀只靠拳面接触来支撑的大头,手腕霎那间因为冲击力歪了个角度。
锋利的短刀扎进赵贤大腿的肉里,而后斜斜划着大腿,一刀穿过,将其几乎切了个小对穿,再整个切开。
再往后,那刀刃趋势不减,在手腕因冲击力脱臼或骨折歪成诡异角度的同时,斜斜的又刺进了大头自己的小臂。
几乎两声同时发出的惨叫响彻面包车这狭窄的空间。
“啊!”
“啊!”大头发出惨叫的同时,听到了耳边的声音,惊愕的扭头回看。
却看到了满脸鲜血,同样满脸惊恐、难以置信、不可思议的赵贤那充血的双眼。
“.啊啊啊!”
大头发出了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超高尖叫。
这一声甚至惊动了隔着面包车,站到极远处的小弟。
那站在雨中的小弟疑惑的偏偏头,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他迟疑片刻,迈开脚步,向着面包车小跑了过来。
尹昌南这时,才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指着赵贤:“你他吗没死!?”
“草西八西八止血止血”赵贤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双手死死捂着大腿,可鲜血却止不住的狂涌而出。
就在方才,快刀划过,他大腿上的鲜血几乎喷涌成箭,直直飞上了天花板,血珠撞击着,仿佛在车里也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眨眼间,车内的四人,尽数浑身是血,场面可怖至极。
而如今,血液不再那般夸张的喷涌,却又如小溪般汩汩流淌着,眨眼就顺着大头的鞋边,流到了他的裆下,大头转瞬间只觉得,那里湿漉漉一片。
大头呆若木鸡的坐在地板上,用脚蹬地向后退动着、直到后背紧紧贴在了面包车的侧门上再也退不了半步,可血流却如影随形,向四周湖泊般扩展。
“哗啦啦。”
小弟姗姗来迟的拉开了面包车的后门:“大头哥?你没事吧?”
大头原本就紧紧靠在后门,这一下,他直接向后仰倒而去,摔在了小弟身上。
插在小臂上的尖刀也就此滑落,摔在满是雨水的泥泞街道上,发出叮铃脆响。
权俊佑慌乱的撕开衬衫试图给赵贤止血,可赵贤却捂着大腿,哀嚎越发无力,最后,只能用怨毒的眼神盯着坐在面包车外,呆呆地与他对视着的大头。
就这样一动不动,睁着眼,逐渐真的再也没了声息。
门外扶着大头,让他坐在地上的小弟也陷入了呆滞。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自己拉开门后,会看到的是这样一幅地狱绘图。
大头浑身是血,手上刚才掉落了一把尖刀,而车后一个头顶红毛、颇为眼熟的人物此刻正满脸怨毒的直视着自己所在的方向——眼神里毫无生机。
“哥哥!”小弟颤抖着,腿竟也一时有些发软。
“不是,不是我干的!不是我杀的,不是我.”大头嘴唇翁动着,可却竟无法靠自己一个人站起身来。
尹昌南疯了似的抓起赵贤的尸体,使劲扯开他的衣服——在赵贤的衣服之下,果然有一身贴身的、厚厚的防刺服,胸口的小洞印证着尹昌南曾经的刀并未刺偏,可是.浅了!
“防刺服防刺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尹昌南出声狂笑了起来。
权俊佑此刻也完全无话可说,他重新在后座坐好,伸出双手抹了抹脸上的血珠,可怎么擦都满是血腥味。
再次低下头,他摸了摸身旁赵贤的脖子,又看了看车外一动不动坐在地上的大头,微微摇头。
大头面若死灰。
身后的小弟犹豫着,放开了手:“大头哥,那是.赵贤吧?”
大头原本还被撑着的挺拔坐姿,随着小弟松手,变得无比颓然。
他驼着背,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望着赵贤,望了一会,嘴唇翁动着。
“为什么?”
大头仰起头,天空依旧灰蒙蒙的,甚至没有一声惊雷回应他。
尹昌南依旧大声地笑着,直到咳嗽了两声,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口喘息着,浑身力气眨眼间松懈了个干净。
他仰起头,看着权俊佑,先是拍了拍他的肩侧,又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俊佑,哥.欠你一条命!”
权俊佑只是什么话都没说,颓然的低下头去,半晌,嗯了一声,迈开脚步,扭头看了尹昌南一眼,又扭头看了一眼大头,竟是有些失魂落魄的,下了车。
“哥,我得赶紧回去按摩店了,要不然林巍大哥见到我,肯定得气个半死。”
权俊佑迈开脚步,匆匆离去。
大头却突然伸手,想要抓着他的裤脚,可一部分肩膀受了伤发不上力,另一只手才刚被短刀扎过,他摸了个空,只能仰着头,看着权俊佑:“我不是故意的,是不是?”
“这重要吗?”权俊佑嗤笑着低下头看了一眼大头,眼神里既有不屑和愤怒,却也有着不为人知的同情与惋惜。
他停下脚步,扭头,回到面包车,拿出大头之前在驾驶座拿出,此刻却掉在地上的香烟,取出两根,在车内点燃,剩下的放到座位上,转身下车。
权俊佑递出一根,放到了大头的嘴边。
大头咬着,重重吸了一口,却又因此咳嗽了起来,可即便如此,他却仍然没有松口,牢牢咬着烟,任由烟头的烟雾随风吹到自己的眼睛,满目赤红。
“我做错了什么?”
大头含糊不清的,凄凉的问着。
权俊佑用手反握,护着手里的烟不被雨打湿,吸了一口烟雾,仰头吐出,任由雨水洗刷身上的鲜血。
权俊佑斟酌了很久,最后,轻轻开口。
“.义气。”
这里的义气既是讲兄弟情义,却也指代着对大哥的忠诚。
大头声音似哭似笑:“即便他那样对我?”
“做错事就得付出代价——只是蹲个几年,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为大哥做这样的事,真的很为难吗?”
权俊佑反问一句,随后什么话都不想再和大头多说,只是迈开脚步,快步离开。
面包车上的尹昌南此刻满脸疲惫,他几乎像是死人一样躺在后座上,脚边姑姑流淌的鲜血顺着打开的车门滑过脚边,落在街面,与雨滴一同滴滴答答。
他捂着脸,似是在庆幸,又似乎是在回想着什么,直到大头一声不吭的叼着那根烟,仰着头抽到它被雨水浇灭,尹昌南才猛地松开手。
他代入了林巍的视角去思考整件事,把自己剥离出去,去分析这整件事的原委,结合方才权俊佑这个旁观者突兀的一句话,终于想明白了整件事的首尾。
他总算想明白了林巍的目的.也终于想明白了,林巍为什么会对他说出那句话。
其他的话都并非重点,林巍与他说了那么多,所有的话,到了最后,其实只有一句。
‘昌南啊下次,不要这么莽撞了。’
尹昌南突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在刚才冷静下来之后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一切都是林巍暗中引导暗示的,可翻来覆去,却又肯定不是。
哪有人能操纵人的心理,把一切都算的这么精准?这可不是在写小说!这种因为心理暗示就要杀人的事儿,根本不可能发生!
此时此刻,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方才那个疯狂的自己,简直是完全没了脑子。
他起初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会陷入那样的情绪的,可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他便敢百分百确定。
这一切的发生,完全不是因为林巍暗示了什么,而是全部都只是因为他们自己。
林巍所做的一切,只是简简单单的,抛出了一个鱼饵。
赵贤。
他知道尹昌南想要上位,于是,便给他一个机会,证明自己的野心。
尹昌南太想成功了甚至不惜要揣测着林巍的意思,在没有明确指示的情况下选择了杀掉赵贤。
而后,林巍只是顺水推舟,在看到尹昌南露出野心的同时,将这鱼饵继续送出,他并不担心自己的人有野心,恰恰相反,林巍很欣赏他,于是,给了他第二个问题。
只有野心而没有道义的——只是野兽。
连石东出如此可怕的人物,亦有舔犊之情,身边从不缺能人异士,但李仲久地位却不动如山。
李仲久如此霸道叛逆之人,亦懂感恩,在旁人面前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去厕所尿尿都得和人比比个儿,可却在石东出面前,从不违逆他所吩咐的任何事。
这一次,林巍要看的,是两人的义气。
而尹昌南却因为太想成功,所以希望大头来抗下这一切,这样,就能让林巍的损失最小化,而他也能因为大头的下位而获利,可是
他为什么在第一时间没有拒绝呢?
明明是他自己决定付出代价去为林巍做事,可为什么在听到林巍说要用大头去赎罪的时候,却满脑子忘掉了第二个选项?
夜店真的很重要吗?
张守基真的在乎他的夜店,而林巍又真的在乎那一个夜店吗?
他没有想过。
一点都没有想过。
于是,他忘掉了义气,忘掉了同门相残在黑帮是绝对的禁忌。
万幸中的万幸,是权俊佑在场,是真正的救了他一命。
这也是为何尹昌南在稍微冷静下来的时刻,便对权俊佑说,自己欠他一条命的原因所在。
而大头在面对赵贤这枚鱼饵的同时,也陷入了疯狂——他已经完全忘掉了,自己在不久之前,还是一个没人在乎的小混混。
他跟着林巍赢赢赢,赢了太多,甚至即将和之前一直谈不拢的女友直接到了结婚这一步.可他却看不懂自己是为什么才能赢得这一切的。
他因为贪婪,因为对失去这一切的恐惧,也忘记了,在这冰冷的、仿佛只有金钱与鲜血涌动的世界里,黑帮们唯一赞赏、推崇的东西——义气。
在面临突如其来的牢狱之灾时,大头却从未站到林巍角度思考过,这是否是大哥需要的。
他也未曾想过,其实失去了一切,也能重头再来,林巍除非是真的恨他入骨,否则怎么可能会真的让他一贫如洗?
即便他真的一无是处,仅有义气忠诚可用,林巍又怎么会少的了他一口饭吃,一个温暖的家去住?
而这一切,正是原本那走街串巷、兜里伍万元的大票都见不着,一事无成、只是靠入行早有着资历辈分混迹江湖,甚至被丁青发配到给新人林巍打下手时的大头,完全可望而不可及的生活。
随着林巍派系的水涨船高,即便大头只是什么都不做,他也会让他舒舒服服的过好日子——这就是忠诚的奖励。
可所有人都错了。
不,有一个人选对了。
尹昌南抬起头,远处的大雨模糊了权俊佑的背影。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这一次,三帮混战这么大的阵仗,林巍却只是让权俊佑去盯着黄大勇?
他是否早早意料到了黄大勇肯定会出问题于是亲自送上一份不大不小的功劳给权俊佑?
可他为什么对自己和大头这般试探,却又白白给权俊佑这份功劳?
尹昌南毫不怀疑,权俊佑接下来,最少,也会接过黄大勇原本掌握的按摩店,成为林巍手下重要的小头目之一。
尹昌南突兀的,回想到了他们抓到张夷帅的那一天。
在面包车里,权俊佑按着惊魂未定的张夷帅,轻轻开口:“哥,这活是我接的,但我一直都有跟大哥说过你,这件事是我们一起做的,按辈分也好,功劳也罢,都是大哥在出谋划策。
我带他一只手去找大哥,昌南哥,别担心。”
尹昌南心中曾阴暗的想过,是不是一起穷的太久了,权俊佑想要撇下他单独领功劳?
出于信任,他什么话都没说。
而现在看来.俊佑真的没有撒谎。
林巍的确因为他的话看上了自己,只是,自己却似乎并没有把握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尹昌南无力的笑了两声。
他看着车门外的大头。
突然,又想抽一根烟了。
“子成哥,我前几天看了部电影。”
“你还有时间看电影?不是丁青哥看的那种吧?”
雨伞下,林巍和李子成并肩走着。
也不知为什么,每次像这样一场厮杀过后,李子成总觉得,自己格外的放松。
或者是因为这生死之间消耗的肾上腺素让他的身体消耗了太多的能量,让他的大脑可以朦胧的什么都不用去想——总之,李子成难得的,放空大脑,轻松的笑了起来。
林巍哈哈笑着:“子成哥,赶紧找个老婆吧.你看看我的脸,是需要看那种电影的人吗?”
看着林巍扬起下巴的模样,李子成无语的笑了两声,但却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话没说错。
“等安稳了再说吧。”李子成又用老一套推辞着。
林巍摇摇头,悠悠道:“少和大哥去玩.”
他对着李子成左手握拳,右手摊开,拳头连续啪啪啪的砸着掌心,眼神揶揄的笑着:“和大哥相比,你还是能抢救一下的嘛。”
“你懂个屁.”李子成翻了个白眼,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决定还是不说了,只是用胳膊肘顶他一下。
林巍哈哈笑着,也不挖苦了,只是突然有些表情忧郁,半晌,叹了口气,低声问道:“子成哥,我这回惨了。”
“嗯?”李子成瞬间警惕了起来,原本的悠然不翼而飞,笑容也消失不见。
“我让人把赵贤送回去.但,赵贤死了。”林巍说着,表情凝重。
李子成脸色微变:“你确定?”
“我中途折回去看过一眼.”林巍眼神闪烁,说道:“八成是死了。”
李子成猛地停下脚步。
他扭头看着林巍,眼里闪过一丝寒芒,嘴唇微微抿了一瞬,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微动作,又极力克制让自己的脸色毫无变化。
“你最近是怎么了?”李子成加重了语气。
林巍沉默着,半晌,叹了口气。
他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人人都说我是鲜花锦簇,谁知道我是烈火烹油,踩在油锅上,上不去,也不下来?”
林巍伸手,小弟将雨伞递给他,李子成左右看看,也要过一把雨伞,挥了挥手。
小弟们识趣的散开,保持着距离,让两人并肩低声说话。
“这一场,为什么没看见建模哥?”林巍直接了当的问。
“其他地方的场子总是要留人看着的,在虎派的人还不见踪影呢。”李子成简单的解释着。
“哦~”林巍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李子成只是面无表情的凝视着他。
他笑了笑,看着李子成:“子成哥,我说真的,我真不在乎赵贤的死活。”
“我不知道,我也不在乎。”李子成给了个万能的答案。
林巍又笑笑:“是啊,子成哥当然不用在意这些琐事。”
李子成无话可说。
“兄弟们都看重你,大哥也喜欢你,子成哥讲义气,做事利索,赏罚分明,即便是我,其实也一直很怀念在子成哥身边的那段日子。
尽管那时候你和我穷的连现在的一双皮鞋都买不起,但即便如此,那时候的子成哥,也会在分开的时候给我一笔零花钱——哥,你是对哪个小弟都这么阔绰吗?”
林巍看起来真的很好奇。
李子成叹了口气:“我哪有钱对谁都阔绰?还不是你连个换洗的衣服都买不起?
你穿我的衣服,可是要把衣服撑坏的。”
他锤了锤林巍的胸口,结实的肌肉隔着防刺服发出闷响。
林巍笑了起来:“不管子成哥信不信,我一直都记着这笔钱。”
他顿了顿,半真半假的说着:“因为前辈收了黑钱,被牵连调查,结果是我之前尽力讨好的前辈亲手把我送进局子——他们最开始甚至不愿解开我的手铐。
我爸因为我被警队赶出来,想混社会,将我逐出家门。
亲如兄妹的妹妹也哭着不愿理解我。
我无处可去,甚至不知道,以我的身份,到底能不能被丁青哥接受——但结果是好的。”
林巍和李子成慢慢往前走着。
换做对丁青,林巍绝不会提和警察有关的半点事,可对李子成,林巍却不止一次提到了自己的这番经历。
李子成果不其然面露几分冰冷、沉思。
这份冰冷并非对着林巍,而沉思过后,他的表情柔和了些许。
“是子成哥让我住在你家里,你和丁青哥给我零花钱,我才不至于没地方住,没东西吃,也多亏丁青哥给了我机会,我才能靠拼命,靠这身板闯出一条路来。
我想出名?或许吧,但其实”
林巍扭过头,轻声说着:“我都不在乎,我只想靠自己的本事,拿到我该有的东西——在警队里,我鞍前马后,换不来一张笑脸,可现在,人人都对我笑。
但他们凭什么对我笑呢?
我思来想去,不过一个原因。
大家无非都和我一样,穷怕了、苦怕了,见着一点希望,就像飞蛾扑火,再也不想落到泥潭里去,哪怕要为此燃烧殆尽。
哥.我就是被这团火架着,上不去,下不来。”
林巍望着李子成,表情平静:“我掉下去,就会被烧成灰,往上走,却又担心高处不胜寒。
哥.我没想好要不要往上走,谁知道再往上,能赚到的东西,是到底比起那些零花钱更多,还是更少呢?
可起码现在,不想掉下去。
起码比起任建模,我更值得,不是吗?”
李子成无言以对。
他沉默片刻,最后,只是偏开视线:“赵贤的事,张守基不会就此罢休,你想好了吗?”
“我不知道。”林巍却摊开手,给了李子成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他笑着盯着雨伞,用手将雨伞转了个圈,雨滴飞散而去。
“我前几天看过一个电影。”
李子成听他将话题又带回了开头。
“剧名忘了,外国的,内容很简单——一群人失手杀了一个人,所有人都以为这人已经死了,于是开始互相推诿,找到背锅的人。
可直到血流一地,最后才发现,那人竟然没死,主角人都傻了我也当真吃了一惊。”
“你是说赵贤没死?”
“我真是在说电影啊,哥!你就是老爱想这么多,才找不到女朋友的。”
李子成偏开了脸。
他攥紧拳头,一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再说。
直到快到丁青所在的中华餐厅。
李子成才终于发问:“到底死没死!?”
林巍却停下脚步。
远处,一辆银色面包车停在路口旁,泥泞的地面上雨水滴答着,隐约可见鲜血被雨水冲淡的痕迹。
大头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尹昌南坐在车里。
丁青双手叉着腰,站在小弟高举的黑伞之下,表情有些凶巴巴的凝视着林巍的方向。
林巍一耸肩,看着李子成:“你看?”
“西八.”李子成骂了一声,眯起眼来,只是从现场的混乱程度来看,就知道这里定然发生了不少事。
而丁青却早已按耐不住的大声骂骂咧咧着:“哎!那边一壮一瘦的老爷们,走快点啊!泥在裤裆里了!下雨天的,赶紧他妈的来擦一擦啊喂!”
林巍叹了口气:“子成哥,祝我好运。”
李子成不着痕迹的挪远了几步,嘟囔着嘴:“今天忙完,去找神婆跳跳大神吧。”
“嫌我晦气?”
“说出来多没意思。”
李子成嘴不留情,但当走到丁青面前时,却只是淡定的往车里看了一眼:“我道是谁.大哥,这哪是一坨泥,有屎擦干净就是了,或者谁要就塞给谁,有什么好急的。”
丁青气的伸手就给李子成肩膀拍了一下:“呀!你现在也神气了是吧?”
李子成却笑着:“这不,需要擦的人都还不急呢——大哥,放宽心。”
他扬扬下巴指了指林巍。
林巍双手一摊,满脸郁闷:“大哥,我.也得先问问清楚?”
“哎一西.”丁青气恼的给他胸口一拳,而后诧异的眉头一挑,又给了一拳:“怎么这么硬?”
“防刺服,大哥。”林巍无奈地说着。
“我说一个两个拍完就特么我手疼。”丁青骂着,用脚踢了林巍小腿一下:“等你安排呢?怎么着啊?”
林巍没有说话,只是往前走了两步。
大头缓缓抬起头来。
他呆呆地看着林巍,半晌,露出惨笑。
“大哥.对不起.是我,是我不小心杀了人,给您惹麻烦了。”
林巍看了一眼车里的尹昌南,此刻他已经下了车,脸上的鲜血随着雨滴滴滴落下。
“大哥,刚才丁青大哥嫌我吓人,才让我待在车里,不是我”
“没受伤吧?”
林巍打断了他。
尹昌南张了张嘴,最后点头。
林巍什么话都没说。
他光是看大头这副失魂落魄认命的表情,就知道他恐怕不止是莫名其妙杀了人这么简单。
但无论如何,结果就在这儿了。
大头缓缓站起身来,用力鞠了一躬,九十度的弓着身子,半晌,才低声道:“对不起,大哥。”
“我会尽快捞你出来。”林巍拍拍他的肩膀,但多余的,却什么都没许诺。
大头迟疑着,但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又用力鞠躬:“谢谢!大哥!”
尹昌南快步跟上,走到林巍身边,在大头看不见的视线里,微微比划了一个手刀的手势,眨了眨眼。
林巍若有所思,但最后只是摇头,这回他可连眼神接触都不给了——转过身去,林巍对着丁青鞠躬道:“大哥,大头会带着尸体去自首,张守基自己发难来找麻烦,打输了技不如人,里外里都给足了他面子。
要是他还不服气,哥,你就让他亲自把我抓去。”
丁青翻了个白眼,摆摆手:“抓个屁那就这样,到时候张守基你来对付。”
“哥,我哪够格。”
“呀,等你挨完骂谈条件的时候再叫我!”
“张守基在哪?”
“饭店。”
丁青单手伸出一个大拇指向后,指着身后。
林巍抬头看去,不远处浩浩荡荡七八辆高级轿车停在了中餐厅门口。
而饭店门口站着一人,林巍看去,不是面带微笑的李仲久,又能是谁?
“哥~!”林巍拉长声音,笑着看向丁青。
今天的他,哪有够格参加这会议?尤其是在赵贤死后,他不在,反而更好些。
免得被张守基当面发难,不好周转,就交给丁青去扯皮吧——反正一次肯定也谈不拢。
他没好气的给林巍一拳,林巍没什么感觉,他又捂着手:“西八防刺服我买那么好的干什么!行了,知道了知道了,我去,我去!
啊西八.怎么,我不能紧张是不是?”
丁青骂骂咧咧的,西八不绝口,骂了几声,换做中文:“哥们,你觉得在虎派这几人什么意思?”
林巍知晓丁青心中早有定计,只是知道林巍今天损失惨重,这眼瞅着又要送出一个二当家进局子,也不方便参加会议,这才给他一点参与感。
于是林巍便直接道:“大哥,在虎派无非就是先压压我们两家的势头,抢个大哥的位子坐。
以我看来,以石东出的资历本事,若是合作,他为龙头暂无不可,毕竟老头一个,干上一段时间该退休也就退休了。
但剩下的,半点不能让,张守基今天吃了亏,在虎派定要继续想办法激化矛盾,张守基再蠢也会知道,越打下去,他的地位越是危险,不如见好就收。
该给的面子给一给就是了,反正他也是秋后的蚂蚱.”
丁青突然出声:“此话怎讲?”
他还突然说话说的有点文雅了,林巍有些惊讶的看他一眼。
“老子最近也看书!”丁青气不过,踩他一脚——林巍知道被踩了肯定痛,提前抽脚躲开,脸色一变,认真了起来。
丁青一看他满脸认真,只能先忍。
“三家合作,只要上下不齐心,那中间的便最难做。
下头的想上去,上头的想制衡。
可石东出切割的太干净了,把能给李仲久的都给了他,而他自身却又和李仲久又离得太近——即便是为了考虑我们的想法,也不能把李仲久抬得太高。
否则李仲久人手够多,石东出又独揽大权、人脉甚广,我们在里头,岂不是只有被囫囵吞掉的份儿?
所以,李仲久不能被捧太高,而也正因如此,张守基的存在就很多余。
对于石东出来说,张守基一旦和我们联手,他的处境就会很危险。
而对我们来说,张守基要是和在虎派穿一条裤子,我们危险。
于情于理,只有张守基当一回这秋后的蚂蚱,我们两家才能吃到饱,也能暂时放下隔阂,齐齐向前,凝聚力量。”
丁青反问:“为什么不能是我们被吃?”
“大哥,你不也知道的吗?”林巍笑笑,躲开丁青不着痕迹抬起的脚。
“骄傲的狮子,宁愿与群狼共猎,又怎么可能愿意去和吃惯了残羹剩饭的鬣狗为伍?”
林巍几步退到李子成身后。
丁青伸出手指,指了指林巍的脸,气急败坏:“李子成!抓住他,西八!”
李子成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林巍无语的扭头看他:“不是吧,哥。”
“臭小子!”丁青终于如愿以偿,在林巍的鞋面上留下了鞋印。
他望着林巍那皮鞋上很快被雨水冲刷掉的鞋印,又看了看自己脚下的软底运动鞋:“妈的,早知道就穿皮鞋了——呀,看什么,我又不是为了方便跑路,是为了打架更有力懂吗?没看到那些运动员都穿运动鞋?”
明明谁都没说话。
丁青自顾自的演了个高兴,扬天哈哈大笑:“我有子成、林巍,何愁大事不成?”
“大哥,这二弟的身份,我便留给子成哥了。”
林巍嬉笑着,李子成啧了一声,松开手,踹了一脚空气,而林巍则转身向着丁青,双手抱拳:“祝大哥二哥马到成功?”
“西八,你先想想你折了这么多人,去哪凑数给医药费吧!”丁青整着衣领,谢绝他的调侃,方才打闹,让他淋了不少雨。
他挠了挠自己混了雨水,耷拉的头发:“明天记得提醒我去做个发型。”
林巍微微一笑。
李子成单手插兜,看了看远处:“我去守着吧,你去处理你的事。”
林巍领情道:“谢谢子成哥。”
他扭头,看向不远处依旧失魂落魄站在雨中,呆呆看着自己的大头。
“我也好送大头哥上路。”
“别说的这么渗人。”李子成瞥了一眼大头便收回视线,有些不屑一顾的意味,迈步离去。
“我也觉得事情发展成这样确实挺渗人的”林巍轻声念叨着。
林巍突兀的想回去和崔敏舒聊聊,分析分析——这波到底是耶稣显灵、还是佛祖发力?
他推测是耶稣。
因为这是写满了黑色幽默的剧本。
他无声的笑笑,扭头回来,看向大头,昂了昂下巴,指着远处自己的黑色轿车:“聊聊?”
大头表情麻木的点点头。
“车子记得处理干净,尸体收拾收拾干净,运到新车上,等着大头带去自首。”
林巍吩咐着尹昌南。
尹昌南点点头,却走过前来,在林巍耳边,低声简单的叙说了关键。
林巍的眉头微不可闻的皱了皱,而后舒展开,看着略带不安惶恐的尹昌南,只是笑着拍拍他的肩:“你做的很好,替我谢谢俊佑,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了。
是我不对,不该让你这么为难,其实,夜店并不重要,一家店而已,江南区的没了,我还可以开到别的地方去,首尔热闹的地方,又不是仅仅江南一处.昌南,你明白吗?”
尹昌南九十度鞠躬:“谢谢!大哥!对不起!”
林巍点点头,而后看着大头。
“先送你去医院。”
大头望了望自己的手臂:“我运气好,刀子没穿骨头,没断筋,就是手腕没感觉了。”
“真觉得自己运气好?”林巍笑问。
“.”大头张了张嘴。
“上车。”
林巍难得替人做了次司机。
大头表情复杂的坐在副驾驶,什么话都没说,两只手都不大能发力,系安全带都费劲。
林巍伸手给他系上。
“.谢谢,大哥。”
“真谢谢?”
“.”
林巍笑笑,狠狠拍了他受伤的肩膀一下:“没悟性,没脑子,没胆子,还不能打——进去了好好悟一悟,出来也不至于饿肚子。”
“大哥.”大头身体一颤,低着脑袋。
“快结婚了吧?”林巍随口问着。
大头不说话,闷闷点头。
“按理说我该祝你新婚快乐。”林巍昂了昂下巴:“还能动,就把我副驾驶的储物箱打开。”
大头用肩膀受伤的一侧,勉强伸手慢慢打开储物箱。
他探头看去,有一张信封,他拿起,打开,脸色逐渐发生了变化。
信封里,照片中的女人搔首弄姿,而照片中的另一个男人,却不是大头。
“我艹.”
大头浑身的血仿佛都在这一刻超负荷的往脑袋里窜着,他压低声音骂着,照片被他捏的几乎裂开。
“我也只是收到风声,就顺手花点钱,请人盯了几天——本来想等庆功宴结束再告诉你”
林巍瞥了大头一眼,轻声道:“就当什么都没拥有过吧。”
大头热血消退,登时万念俱灰。
他躺在椅背上,照片无力的飘落在地。
半晌,他轻声道:“对不起大哥。”
林巍什么话都没再说过。
他将大头送到了崔永豪所在的医院接受治疗。
让医院照顾着崔永豪的小弟去照看着大头,自己则直接去找崔永豪。
崔永豪躺在病床上,此刻双手抱着脑袋,一条腿大腿位置缠着绷带,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竟连林巍进来,都未曾发觉。
林巍随手掏出一张万元,放到隔壁床病人的桌上,在那病人有些慌乱的眼神里,拿了一个苹果和苹果刀晃了晃作为交换。
直到他一屁股坐在崔永豪身旁看护的椅子上,崔永豪才如梦初醒的扭过头来,下意识的提高了音量:“对不起!大哥!”
这一声让这躺着四个人、还有三个看护家属的病房里登时静若寒暄。
林巍微笑着对着四周举手示意,悠悠道:“报复我呢?”
“对不起大哥。”崔永豪急忙压低声音。
“行了,我这一天光听这句话,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林巍撇撇嘴,翘着二郎腿,手里的苹果刀飞快旋转着,果皮东一块西一块的飞溅,对比起他给千信雨削的苹果,这一颗苹果简直像是被狗啃过——林巍将苹果直接塞进了崔永豪的嘴里。
“腿断了?还要住院?”
“医生说流血过多,最好观察一下,说的挺玄乎。”崔永豪眼神闪躲着。
林巍却直截了当道:“还当不当我的司机?”
崔永豪低下了头,诺诺的张着嘴,一时没发出声音。
林巍压低了声音,在他身边轻声说着。
“安成泰手下的人新招了不少,个个都是亡命徒,真打起来,李仲久都不敢站在最前头。
王社长兵强马壮,只是担心自己的店被砸,也担心在虎派势力太强,没摸清情况不敢贸然行动。
这一仗,要打,就得搞清楚,该怎么打。
你就不该带着人乱晃,无头苍蝇似的等他上门。
别看安成泰手下人多就想着和他联手,在他眼里,你算个屁。
他本来就被我当着你的面敲打一番丢了脸,还指望他能听你使唤?
他不敢划水,也不敢当着我的眼睛弄虚作假,可不听你的话,总是有话可说的——起码你得说得对,人家才听,对不对?
你最先该去找的,只能是王社长,哪怕只是带着你的人和他一起守在KTV呢?在虎派只要开不来坦克,这KTV就能守得固若金汤。
他要是分散出去要砸安成泰的地盘,你在看清楚人手后,再和王社长一起玩贪吃蛇,挨个吃就是了,即便遇到硬茬子,以王社长的人脉,也总能及时召唤马刑警出来救命。
你呀招招错,步步错,现在还觉得是自己大意了,经验不足?”
林巍坐直后将水果刀在指尖转了几圈,停下时,刀尖指着崔永豪:“不过,我说实话,就是硬碰硬,你临时叫来的那群小混混们,面对在虎派的人,除了浪费我的钱补医药费以外,也是毫无作用。
这场仗,你跟着我那么久,竟看不出是多险才能赢下的一场险局。
你但凡说是要去北大门看着金大勇,我都觉得你还有点可塑性。
蠢货,还想着当大哥呢?”
崔永豪这回不敢沉默了,他急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是还想.我是”
他眼神都没处放了,先是看了看周围,而后咬着牙,低声道:“就是觉得在大哥面前有点丢脸我,我.”
“我还是做个司机就好了。”他垂头丧气的说着。
林巍没好气的将一张照片甩在他的脸上。
崔永豪拿起看了一眼:“哥,这不是大头哥女朋友以前的照片吗,你还留着这玩意干嘛——新调查结果不是很清楚吗,大头哥的女朋友的确浪子回头了,是真想收心和他过日子”
“不,她不想。”林巍面无表情的说着。
他指了指照片,再次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找到帮你搞到这张照片的人,拍摄照片的人,把其他照片销毁干净,告诉他从今天开始,一辈子把嘴闭上,或者我帮他闭上——这张照片拍到的,就是这两个月的事情,明白吗?”
崔永豪愣在原地。
“永豪啊做司机,真的没有什么不好的。”林巍轻轻撕掉手中照片,放到了崔永豪的手上。
“我现在很讨厌大头,你也讨厌他就行了,能做到吗?”
林巍起身,整理着还有些湿漉漉的西装。
饶是他的体格子,这么长时间,也觉得有点身上发冷了。
“是大哥大头哥,不是,大头他做了什么?”崔永豪不敢置信的看着手上的碎片。
林巍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看着他,反问道:“为什么不去自己问问呢?你擅长的,不就是去搞清这些琐事的真相嘛?他就在外面呢。”
崔永豪慌乱的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林巍。
他即将推开大门。
崔永豪一时情急,竟将照片碎片一口咬进嘴里,努力咀嚼几下,但林巍打开房门后,门外空无一人。
“哥!”他含糊不清的抱怨着。
“永豪啊病房外面,这句话的范围还是挺大的”
林巍转身就走。
而崔永豪却在看着他离开半晌后,才神情暗淡的低下了头。
他咀嚼着,又咀嚼着。
只觉得照片碎片里,充满了血的腥味。
他单手握拳,重重锤了锤自己的伤腿。
自嘲的笑着,将照片吞进肚里,喉咙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刺痛。
是啊
当个司机,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蠢货
他仰头躺倒在床上。
至于大头的事,他不想出门。
拿出手机,外头原本陪护着崔永豪的小弟很快发来了短信,将大头说出的事情简单汇报给他。
尽管大头只是说自己犯了错,要去自首,但崔永豪却已经猜到了真相。
如果不是背叛了大哥,大哥怎么会搞他这么惨?
活该。
他有些痛快,却又有些痛苦。
痛快于这世上原来不止我一人如此普通且愚蠢、搞不清自己的定位、会被虚假的欲望所蒙蔽理智。
痛苦亦源于此。
他呆了一会,却猛然惊醒,连忙蹦跶着起身,一瘸一拐的往外小跑。
也直到他出门,病房里的其他病人和家属才终于长舒一口气。
他们刚才可真是恨不得连耳朵都不长——免得引火烧身。
一言不合逼着人吞照片的狠人,那可太吓人啦!
崔永豪忍着疼一路小跑,终于在林巍离开前,找到了他。
“大哥!”
“又怎么了?”
“我给您开车.送您回去,嫂子要等着急了吧?”
“.嘿,能行吗?帝心派的崽子送不走我,你可别真送我一程。”
“大哥!我现在嗓子都比腿疼。”
“嗯?”
“大哥,留点面子我脸皮薄。”
“西八.知道了!臭小子,快点!”
“大哥,我这不是瘸着呢。”
“那就再努力点跑啊,蠢货。”
“是,大哥。”
汽车驶向回家的路。
直到汽车稳稳停在楼下,林巍推开车门,瞥了一眼身穿病号服的崔永豪,从钱夹里丢出一张卡。
“就这么多了,记得挨个确认情况再给钱,我这医保可不好骗,剩下的该发劳务费发劳务费。
哦,对,你得先去按摩店一趟,告诉权俊佑,今天他不按我说的做,我很不高兴,但结果不错,我勉强满意,综合考虑,让他在那儿好好想想今天的事,熬上一天,等我休息好了再去找他。
对了,记得给王社长买个花篮送去,告诉他这场车祸不会让他白挨——记得给人家道歉,不是你犯蠢,王社长可犯不上遭遇这次车祸。
再剩下的,给你老爸,搬家去吧,要是嫌多,记得还给我。
我都快没钱买新衣服了。”
“哥?”
“你不整天念叨房子破吗?有钱了不换个新家,等着雨季发霉啊?”
“.哥,你之前给了我”
“你现在能有剩下的?”
“对不起大哥”
“滚蛋,交代你的事没做完,别让我见到你。”
林巍上了楼。
他没有用钥匙,而是敲了敲门。
不出意外,里头先是传来了凳子的哗啦声,而后便是急切的脚步声。
崔敏舒一把拉开房门,见他浑身上下,只是有些湿漉漉的,这才上手摸来摸去。
“这么急躁?难道我的湿身诱惑就这么有用?”林巍笑着调侃。
崔敏舒却只是一言不发的绕着他转了两圈,除了在他鞋上发现一个浅浅的,微不可见的鞋印外,再也没发现别的任何伤口,这才松了口气。
她昂起头来,红着眼睛,却只是哼了一声。
“本姑娘给你求的东西,灵不灵验?”
“灵,很灵。”
林巍哈哈大笑着,没有多余废话,把她拦腰抱起。
“就是不知道,这庙里别的东西灵不灵?”
“.先,先洗洗,还有这个不能试.你,你得想好了再说!”
“还是说洗澡的事儿吧,你帮我啊。”
“那你还想一个人?我告诉你,到明天我睁眼之前,你一秒都不准消失。”
“就怕有人明天又哭着脸——怎么我就闭了一下眼,就到大白天了呢?”
“呀!!!”
屋内淋浴的水声在耳边盖过了屋外的雨声。
无论哪里,风雨仍未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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