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思站在北将军府的西边角门前,面前是一把已经落开的鱼形铜锁。
只需一抽,这道角门就不再是阻滞。
可是,也不再是屏障。
走出这道门后,能否天高海阔,她心中没有半分把握。
可是,她必须去面对。
留在这个局中,不但她的心不愿意,而且还会影响到其他人。譬如秋池,譬如纳兰笙……
亥时已过半,夜色如墨,原本并不明亮的月华,在此刻,也显得光亮了许多。
铜锁上的铜锈也清楚分明。
夜风轻轻拂动明思帷帽上的轻纱,轻纱随风贴上了面颊,柔软中些许凉意。
也许是良久,也许的片刻,明思轻轻抬手一抽,将鱼形铜锁丢落在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没有回身,将门轻轻带拢,没有停留一瞬,便毫不迟疑地提步。
暗巷中,只有她一道孤寂的身影,恍若无人。
月光将她的身影长长的拉在灰白的地面,淡淡的黑影随着那步伐一霎不霎的跟随。
这是一条死巷,明思只能选择一个方向,走到到巷口,便见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挺在巷口的阴影处。
明思垂了垂眸,便收住步子站定不动。
这四周皆是高墙,这条巷子除了北将军府的那道角门,别无通路……
再看到马车上下来的那个黑衣男子,明思面色已经平静。在她吩咐了蓝彩去车行定一辆马车时,她便预料到了。
这网,果然是早已张开多时了。
些许讶然,更多却是意料之中,也是她所想要的结果。
那黑衣男子朝她走近,到了跟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六小姐。”
带着帷帽都能确定是她。此人担负这个任务想必不是短短时日。
明思微微一笑,看了那辆毫无特征的马车一眼,“可以告诉我,要去哪儿么?”
那黑子男子不觉一怔。
先前他还担心,若是这个主子使性子反抗,他就麻烦了。玉兰尚仪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若是人出现,不可伤人一丝一毫。却定要完成任务。
怔了片刻,他露出一丝难色,“属下不能说,六小姐去到就知道了。”
明思笑着点了点头,“那就上车吧。”
不能说,那应该不会是宫中了。
明思松了口气。
虽有猜测,但还确定了,心里才能踏实。
明思上了车,车门关闭。
那黑衣男子在原地愣了一瞬,似乎有些不置信自己这般好运。如此轻松的就完成了任务。玉兰尚仪可是警示了他,这个六小姐的性子非同一般。让他须得做多方准备。
愣了一瞬,他才回神过来,急急地走到车头,挥鞭驱马。
明思在车厢中闭上了眼,右手轻轻搭在左手手腕之上。白皙纤长的手指在翡翠金镯的纹路浮凸表面,轻轻地勾勒摩挲。
玉兰的出现,证明了司马陵对自己的图谋定然是筹谋良久。
能不顾同秋池的情谊。能胁迫纳兰笙对自己隐瞒——他对自己已经有必得之心。
这份必得之心,也许是因为得知了自己的容貌乃是隐藏,更大的可能性。则源于自己是方世玉。
他的周遭,没有像自己这样的女子。
而恰好,这个女子并不容貌丑陋,且有些才能,于是,便入了他的心。
他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容貌,又自负聪明。自然认为这天下间,无论人和物,但凡他想要,便能要,就能得到。
于是,他深谋远虑,一方面和自己交好,让自己对他改观。一方面,则设下圈套,让自己同秋池离心。
只要自己没了北将军夫人这道护身符,那么,他便能将自己纳入牢笼。
可是,虽然明白了他的图谋,自己也必须摆脱北将军府夫人这个身份。
早在十日之前,盖了秋池印章的和离书早已交给了蓝彩。明日一早,蓝彩便会拿着和离书去府衙将婚书换回销毁。
从今而后,自己同北将军府再无干系。
所有的地契房契都交给了蓝彩,一切产业都委托方师长代为管理。
最后同秋池那样说,不过是让他死心。
这次,自己若能解决问题全身而退,那日后,帽儿脱身也方便一些。
凭着对秋池的了解,她能肯定,那个两个要求,秋池定然会做到。
那番言语,不过是以退为进罢了。
想到此处,明思轻轻一叹。
秋池果真是不懂女人。
所以,才看不清秋老夫人,也永远不知道自己心里真正想什么。
这样也好,今日这番决绝,也是自己最后能为他做的了。
日后,即便他得知了这番过往中的一切,也不至于太过怨恨太子。
他可以怨恨自己的绝情,也可以对秋老夫人心生怨气,但他的身份却绝不能将这份怨恨放在太子身上。
可是,自己并非万能。
究竟他是否会得知真相,得知后,是否会怨恨司马陵,明思也不得而知。
她只能做到,她所能做到的。再多了,她也无心无力。眼前这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局,她也没有十足把握能闯过……
所谓不破者不立,她却必须去闯。
躲不开,逃不掉,那就身入局中,以身破局!
首先要做的一点,便是要知道司马陵是如何打算,如何做想,知己知彼,方能对症下药。
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她放松身体,靠在车壁上。
上车已经一个多时辰了,看方向,却是朝东而行。
正想着,马车忽然慢慢停住,明思掀开一条窗帘缝隙朝外看去,却是东城门。
那黑衣男子没有下车,似乎亮了一个物什给那守门兵士看,那兵士面色一噤,旋即行了一礼。飞快地去开城门。
放下窗帘,明思淡淡一笑,原来要将她安置在城外,这可再好不过了。
马车再度起行,这一次没有过多久,大约过了三刻钟,马车便停住。
门口传来那男子恭敬的声音,“请六小姐移步。”
明思下了车。面前是一座占地不大不小的宅院。门楼下两盏红亮的灯笼高悬,将门前照得光亮已极。
大门前一座山水影壁,上面彩绘着云雾弥漫的群山,群山中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穿过。白雾茫茫,如玉带缠绕,似若仙境。
再四下一望,一片平原上,只相隔数百米处便有一座大小相近的宅院。大小相近,格局也类似,连门前的影壁也几乎在同一位置。
明思明白了。这一片并非达官勋贵的宅院,这些宅院应该是大京那些富商购置的别院。
大京中真正的勋贵权臣。都是将别院安置在靠近温泉所在的南面。
东面和南面,地价想差数倍。
将自己安置在这里,的确,要方便,也安全得多。
那黑衣男子并未阻止明思的驻足打量,此刻,见明思收回目光。才道,“六小姐,请!”
明思颔首。跟着他走到门口。
门环叩击声一长两短地响过后,门便无声无息的开了。
一个灰衣中年男子开门后,看了黑衣男子亮出的腰牌,便哈腰退到了一边。
明思跟着黑衣男子走了进去,一路上静悄悄不见半个人影。
一直走到了第五进,才有一个粉衣侍女出现在门廊下,见到明思便是深深一礼,却未说话。
明思看了她一眼,台阶下站着的黑衣男子道,“六小姐舟车劳顿,想必也是累了。这是彩衣,六小姐有什么吩咐就直吩咐她便是。”说着一礼,躬身告退。
明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前,再看那院门轻轻合拢,闭紧,并未出声相询。
直待所有声音都静止,明思转回头看着那粉衣侍女,“你叫彩衣?”
那侍女容貌清秀,看年纪约莫十七八。这时闻言,便轻轻颔首。
明思轻蹙眉,定定看了她半晌,忽道,“你不能说话?”
那侍女看了她一眼,垂眸颔首。
明思没来由地生出一种怒气,暗暗吸了口气,看着她,“是来这儿之后才不能说话的么?”
彩衣看着她,没有点头,也未摇头。
明思垂了垂眸,突地在心头淡淡一笑,是不是又如何?
她不是神。
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身份永远是至高的筹码和枷锁,她能护住,能主导的,也不过是那小小的一片。
正如,她改变不了丹红的命运一样。
而如今,连她自己也是自身难保。
还去生这些没来由的气作甚?
连秋池都不可能为了她而改变自己根深蒂固的观念,她若还想标新立异,只能是螳臂挡车。
每个世界有每个世界的规则,文化的进步需要社会生产力的极大发展,并非能由哪一个人的力量而改变。
即便,这个人是帝王,也不能。
这样一想,明思也就平静了。
沉吟片刻,看了看那紧闭的院门,心道,司马陵即便派人监视她,也未必能确定她几时会离开。
今日,她却是走得干脆,此刻已经子时已过,想必今夜应该是不会出现的。
遂垂了垂眸,“带我进去,再准备些膳食。”
从昨日下午都未曾用膳,也不觉饿,可眼下,心已定,反倒觉得饿了。
彩衣愣了愣,只一瞬,便点头,福身行了个礼,做了个引路的手势。
明思颔首,抬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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