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娘把荆条篮子里仅剩的十几片熟红薯干、两把绿豆和1把红薯叶子放进锅里,乱炖了1锅汤,全家人勉强对付1顿。
第2天早晨,娘把盛玉米糁子的瓦盆底打扫1下,再把装红薯面、高粱面的布袋子抖抖,凑了半碗面,熬了半锅能照见人的稀粥,每人喝上两大碗。
我瘦,饿得快,临近中午放学,身子瘪得前心贴着后心,两手围着腰卡1卡,手指搭上手指还有富余。
回到家里,娘跟我说:“实在饿得不行,把裤腰带勒紧点,喝点凉水,能顶1阵子。”
我灌下半瓢凉水后,用布条子的裤腰带,把自己勒成了1个瘦葫芦。
万幸的是,姥姥给送来半簸箕姥爷乞讨的干饼子、窝窝头。
娘送走姥姥,用手拨拉下簸箕里1小口、1小块的饼子、窝窝头,感觉硬得跟碎砖头瓦块似的,怕热好了我们啃不动,便1口1块地蘸上水,在锅里蒸了蒸,1家人对付着吃了晌午饭。
下午放学回家,我把书包扔在里屋的躺柜上,没等娘发话,就在堂屋水缸里舀了半瓢水灌下去,紧紧裤腰带,跑到大门口坐下来,眼巴巴盯着门前的路的尽头……
2哥贴着我身边坐下,“我听人说西洼土坑里的胶泥能吃,明天,咱爹再不回来,我就带着你去挖胶泥吃。”
我饿得有气无力,轻轻点下头。
第3天早饭、午饭,娘把家里能吃的东西都翻找出来,姐在地里搜挖1些勉强能下咽的野菜,大量加水熬熟了给我们吃。生产队里的瓜菜秧子,姐打死也不会掐1些的,即便看见别人大把掐也不眼馋,躲得远远的。因为,爹认为这是偷。
下午放学后,我照例把自己灌个水饱,坐在门口痴痴盼着爹回来。
熬到太阳西沉,天色微暗的时候,才在路的尽头看到爹的身影。刹那间地激动,竟让我忘记了饥饿痛苦,屁股1下子从地面上弹起来,如飞箭般迎向爹。爹的小推车上,装着4满袋子红薯片。
爹整晚、整天都忙着赶路、买粮食,头发被汗水浸得1绺1绺的,眼睑松弛下垂,脸色苍白,白粗布褂子的后面泛着盐溜子。
我帮着爹把车推进院子,激动地高喊1声:“咱爹回来了——买了1大车粮食!”姐和大哥、2哥应声从屋里跑出来。
爹放下车子,用袖子抹把脸,自豪地说:“怎么样?我说过不会让你们娘几个饿着,就不会饿着你们,这阵子敞开肚皮吃吧!嗯——赶紧给我弄口水,渴死我了。”
姐1个转身跑进屋,去舀水。
我站在爹身边,摸着满袋子的红薯片,恨不得马上解开袋子吃上几片。
爹的肚子“咕噜”了几声。“唉,真不好买,那边粮食也不多,都是1斤2斤凑的。”1脸无奈。
姐把水瓢递给爹,说:“爹,你进屋歇会儿,我们去把红薯片碾成面。”
娘在柴草棚里拿出晒好的榆树皮,放在木墩上,用棍子快速地敲打,把榆树皮打碎成面。
红薯片淀粉含量高,糖分高,磨成面蒸煮时,软塌塌的成不了型。要放些榆树皮面进去,增加韧性,才能够蒸窝窝头、贴饼子、擀面条吃。
2哥见大哥把1袋子红薯片扛在肩上,便进屋端出簸箩。
姐早在簸箩里面,准备好了簸箕、面箩、笤帚,等爹1到家就能立马开始碾面。
姐拿起面箩,我抄起簸箕、笤帚。
我们1起奔向大街边安放的石碾子。
倒在碾盘上的红薯片,好多长满了绿毛。
大哥、2哥紧了紧裤腰带,各抓住1根碾盘棍,弓腰推动碾子。红薯片在“啪啪”碎裂中,逐渐变成小块,成为粉末。
我在大哥身后,围着碾子,用笤帚把轧碎的红薯片从碾盘的边沿向里扫,从碾轴的中心向外扫,确保红薯片保持在碾盘中间。尽管扫得手忙脚乱,大哥还是不断大声催促:“再扫快点,红薯面要碾出碾盘了。看看,看看,又要堆在碾盘轴上了……”
“快点,踩着脚后跟了……”2哥在我身后接着喊。
大哥、2哥跟我笑着、闹着,推得碾子飞转。
姐端着簸箕加入进来,1把夺过我手中的笤帚,“你帮着你哥他们推吧,我来扫。”不但1下1下轻松扫着,而且抽空把部分红薯粉收到簸箕里,离开碾盘,弯腰倒进放在簸箩里的面箩,快速摇几下,箩出红薯面,再把剩下的碎块倒回碾盘……
我和2哥抓着1根碾棍并排推着,看姐从容、娴熟的动作,不禁叹口气,我这干活真是25眼!
簸箩里的红薯面黄白,看不出1点绿毛的痕迹。
蒸出的窝窝头,还比平常的有甜味。
1家人围在炕桌边,如同吃了1顿丰盛大餐……
碱地里打粮食少,但适合种枣树,小队东南洼的枣树很多。
阴历7月十5左右,枣开始红圈变甜,我也等到了1年中玩得最痛快的时候。放学后,我喊上宝来、胡滨,约上金梅、张蓉,背着草筐到枣树地里打草。
看枣的叔叔或伯伯加强了巡视,怕我们上树摘枣。
摘枣是我们玩得最嗨的事。
为引开叔叔、伯伯,我们要做好详细分工,还要提前把草筐藏好,手里只拿着镰刀,假装割草。因为有时逮不到我们,叔叔、伯伯会气急败坏地把我们的筐子踹烂。
“我爬树快,负责摘枣。”我边进行分工,边蹲在地上仰头细心观察着哪棵树枣长得好、红得多,双手熟练地用麻绳把两个裤腿绑紧,以便于装枣。
金梅说:“我能跑。”
“金梅、胡滨跑得快,负责在那边假装上树摘枣,弄出的动静越大越好。”我翘起下巴示意下,而后侧下头,说:“宝来、张蓉,你们两个负责在枣林边放风,随时发出逃跑信号。”
摘枣是个胆大心细的活,不仅要时刻提防枣枝上的尖刺,而且要防备树上1种叫扫角子的虫子,身子绿呼呼的,肥胖短小;背上毛茸茸的,像乱蓬蓬的头发;腹部像装着吸盘,在枣叶上或是趴着或是爬行。摘枣时,只要被它的毒刺毛扫到,皮肤上会红1片,奇痒无比。只有赶快跑回家,抹上面酱,才好受1些。
我走到1棵枣树下,蹲下假装割草,当看到叔叔去追金梅、胡滨,离开足够远时,把镰刀往地上1扔,手脚并用爬上树,瞅准最密枝子,看清没有扫角子后,倚住附近树杈,解下布条子裤腰带叼在嘴上,1手撑开挽裤裆的裤子,1手连枣带叶子往裤裆里揪。感觉枣到小腿肚子了,系好腰带,哧溜溜滑下树,抓起镰刀,跑出枣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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