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教育制度改革,我们顺延为初3班。
春节过后,学校要求所有初3学生全部住校。
中午回家吃饭时,要带足当晚和第2天早上的干粮,还要每月交2斤玉米面,由学校食堂提供早、晚两顿粥,象征性地收点费用。
下午,第1节课的钟声响起,陈老师把我喊到教室门口,“现在宿舍紧张,你作为班里的团支书,要做表率,吃苦在先,带着富贵、宝来他们,把堆放柴草的屋子收拾出来,还要带头住进去。”
屋子在校园的最西北角,外面是1个大水坑,常年阴暗潮湿,上面的柴草还干燥些,下面的全沤了,霉味扑鼻。
我们搬动柴草的声音,惊动起1窝老鼠,大大小小,惊慌失措地往门口窜。
这个解馋机会,我们自然不会放过,用脚1个个踩个半死,共6只,装在筐里,准备放学后大吃1顿。
花了半下午的时间,把屋子弄干净,又用砖码起1个大通铺,大功告成。
放学后,我让富贵找了几张报纸把老鼠分别包好,招呼宝来等几个干活的同学走到水坑边。
富贵带着人挖泥,把1只只老鼠用泥厚厚地包裹成泥疙瘩。
我带人在附近搜罗柴草。
这些准备好后,1起用手、用木棍挖了个深坑。深坑上,用大块土坷垃搭了个圆顶,在下面留好1个小口用于烧柴草。点燃柴草,烧成1个灰坑。把泥老鼠埋进灰里,敲碎上面滚烫的土坷垃,覆盖拍实。
因为天冷,每个人的手指头,冻得像胡萝卜似的,不过,想到肉香,都觉得值。
等待间歇,开始排着队,依次玩“跳马”的游戏。
我摁着富贵跳过去刚站定,发现棉裤的膝盖处冒出烟来。
富贵1边用手拍打冒烟处,1边用嘴吹。
“富贵,别吹,快到坑边拿块冰来。”我喊话阻止。
富贵跑到水坑边抓了块冰回来。
我接在手,把冰块塞进冒烟的棉裤洞里,眨眼火灭烟消,棉裤上留下1个圆圆的洞。我想,这是趴着吹火时,有火星掉到棉裤上,引燃了棉裤里的棉花。
半个多小时之后,拨去灰坑上的土和灰,拿出1个干干的泥疙瘩,慢慢敲开,鼠肉香气散发出来。
宝来在地上铺平1张报纸,富贵忍着口水把第1只老鼠拆开摆好。我们先把骨头分着啃了,然后把肉分光吃净。
再敲开1个,再分着吃了……
当每个人用袖子抹抹油香的嘴巴,意犹未尽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下来。
回到家时,全家人在等着我吃晚饭。
爹端坐在炕头上,问:“今儿,怎么放学这么晚?”
“学校让住校,收拾宿舍了。”
“昂,那收拾桌子吃饭吧。”爹对娘说。
我脱鞋上了炕,坐在饭桌边使劲拉着棉袄角,想盖住膝盖上湿乎乎的洞。
真是欲盖弥彰。爹下意识地看了我1眼,看见了烧破的裤子洞,厉声责问:“棉裤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调皮捣蛋放火去了?”
我赶紧低下头,“没有,收拾宿舍,不小心烧了。”
“撒谎,怎么越大越不学好。你知道做1条棉裤多少钱吗?真是个不成器的败家子!”咆哮着,伸腿把我踹下炕。
我赶紧爬起来,习惯地跪在地上,“我错了,我改,我1定改!”
爹站起身,跨了两步,跳下炕。
我的心1下子提起来,死死盯着爹的1举1动,猜测他下1步要怎么揍我。如果情势不好,时刻准备撒腿往外跑,像今天的老鼠1样。
娘紧张地看着爹。
万幸的是,爹穿上鞋,拿起挂在立柜边上的烟袋,吼道:“1家子人,都不让人省心!”走出屋。
4弟从炕沿边站起身,伸手扶起我。因为姐嫁人了,大哥当兵,2哥上学住校,4弟承担起为全家人盛饭、递饼子的活。
5弟也跳下炕,合力把我拽起来。
娘埋怨我:“都这么大了,还不懂事。这几天,你爹为你姐那毛衣的事,1直闹着心呐。”
晚饭后,娘给我补好棉裤。
我躺在被窝里,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辗转难眠。姐呀,我1定好好学习,考上大学,挣上工资,为你买1件好得不能再好的毛衣……
第2天早饭后,我有气无力地扛起行李,走向学校。
宿舍里十3个人1个大通铺,每人1砖半的空间,平躺着困难。晚上睡觉时,我们只好脸贴着后脑勺或脸对脸侧着身睡觉。宿舍潮湿,钻进被窝后,被子像紧裹在身上的1个湿布袋。这倒也能够忍受,坚持1会儿,用身子暖暖,能凑合着睡。最难承受的是屋子里发霉的味道,从鼻孔钻入,灌满胸膛,呛得喘不过气来。
我不情愿地从刚暖干的被窝里爬出来,把门开了1条缝。
初春的风绵如丝,细如针,寒人骨髓。我打了个寒战,随后打了1个震天的“啊——嚏”,扫1眼房间,每个人像1具具木乃伊,从头到脚裹在被子里,呼呼大睡。
我拿了本书,侧身钻进被窝,把书盖在脸上,紧紧蒙住头。书的油墨味,可以减淡1些房间的霉味。都说蒙头睡觉,被窝里放屁独吞,就是屁味,也会比这霉味好闻几倍。
老师抓学习很紧,白天上满8节课,晚上还要上两节。在这种学习强度下,即便身子不适应宿舍的潮湿霉味,脑子却迫不及待打开瞌睡的阀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感觉不到潮湿,闻不到霉味了,只要脑袋1沾枕头,睡得像死猪1样。
上午第1节课课间,李校长和陈老师把我叫出教室,带到宿舍,搬开富贵的被子,指着墙上1个3指多宽的洞,“这是不是富贵干的?”
我趴在床铺上,1眼望出去,隔壁女生寝室的1些被褥看得1清2楚。
李校长很生气,“知道是谁这么耍流氓不?”
我摇摇头,“不清楚。我们都是早操铃1响,爬起来上早操。上完1天1晚上的课,回来睡觉,没注意谁干这事。”
“有没有人趁着上课,尤其是上晚自习的时候出来?”
“上课的时候,出来上厕所的人挺多,我可记不住。”
李校长没有把这事,直接栽在富贵头上。这归功于富贵的形象有所改善,更主要是他成了全校的学习尖子。去年以来,家家分了1些自留地,可以种些蔬菜什么的,自家吃不了,卖给小贩换点钱,日子好过多了。富贵家的生活也得到改善,肠胃健康起来。
富贵学习起来如同拼命3郎,经常是大家都吃完饭,他中午带来的,晚上在伙房加热的饼子,还孤00躺在笼屉上。上晚自习的时候,辅导老师会习惯问1声:“富贵,吃晚饭了没有?”富贵瞪着眼睛,犹豫片刻,“吃了吗?没吃呢。”引得同学们1顿哄堂大笑。尽管学校没有日常考试,李校长和老师们都认定他出类拔萃,格外有好感。
李校长和陈老师把全宿舍的人叫出教室,挨个问了个遍,也确定不了,是谁挖洞偷窥女生,这么道德败坏。
李校长尖眼角下拉,尖嘴角下拉,尖鼻头翘起,恼怒地大手1挥,“既然谁都不承认,那宿舍的每个人,都在全班同学面前公开做出深刻检查。”
我们分别站到讲台上,胡言乱语地做了检查。
第3节课课间,大家聚集到宿舍,个个赌咒发誓,都说自己清白,大骂1番挖洞的人。对李校长和陈老师不分青红皂白让大家做检查,更是感到愤愤不平。
消息在学校传开,全宿舍的人都成了过街老鼠,遭到鄙视和嘲笑。
我作为班里的团支部书记,在我们宿舍发生这么丢人现眼的事,觉得无地自容,可学习还要继续,该做的工作也要硬着头皮做。
今天晚饭和明天早晨,轮到我们宿舍值日。同学们中午回家带来的饼子、窝头什么的,在伙房热好后自己取。我们负责在伙房打两桶粥,抬到教室半舀子、半舀子地分给每位同学。
下午下课后,富贵抢先走进伙房。
伙房师傅说:“今晚没熬粥,老师们改善生活吃饺子,你们喝饺子汤吧。”
锅里的饺子汤洁白浓稠得像乳汁,上面还飘着点点油渍,散发着小麦的清香和猪肉的酱香。
富贵从桶里拿出舀子,在锅里搅动几下,看到有几片破碎的饺子皮从锅底翻滚上来,欣喜不已,“瑞僖,你看,还有饺子皮呢,这回咱们算捡着了。”照着饺子皮1顿猛舀。
其他班值日的同学看着眼红,急得跺脚,“富贵,舀两块饺子皮尝尝得了,给我们班留点。”
至于为几个饺子皮馋成这样啊!我觉得好笑。不过,想到那香香滑滑的感觉,渴望自己吃到这饺子皮。心里这么想,可碍着面子,嘴上催促着:“富贵,别太贪心,给别的班同学留点,水桶满了,走吧。”
富贵向旁边的同学吐吐舌头,把舀子放到桶里,和我提1只桶,宝来和胡滨提1只桶,走向教室。
在教室门口,宝来半舀子、半舀子舀着,分给端着碗排队的同学,最后轮到我们几个值日生。
我看看宝来他们几个都吃完,大部分同学也都刷好碗回来,喊声:“宝来,走,咱们去把粥桶刷了。”
富贵在教室后面的凳子上拿起放着的炊帚,我和宝来各提着1个粥桶,胡滨跟在我们身后,1起来到教室东面菜地边新近打的铁管5眼井旁。现在,人已经不多了。
胡滨抢着压水,宝来、富贵刷桶、刷舀子,之后,我把刷桶水倒进废水坑。粥桶反复刷了3遍,我们提着放回宿舍。因为第2天早晨,我们还要在同学们出操回来前,把粥桶提到厨房排队打满粥,再抬到教室分给同学们。
回到教室,紧紧张张学习到晚上9点半后,按规定下课,进宿舍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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