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没能阻止住刘小寒的婚事。
在回去的长途汽车上,刘流挨着爹坐在最后1排,看着坐在前面,头倚着头亲亲热热的儿子儿媳,忘乎所以地对爹说:“这么多年了,咱村南街的人1直瞧不起我,这次,我要给南街的大人孩子开流水席,扫1扫多年来的晦气,在十里8乡也长长脸!”
刘流这几年在村里开石棉厂,挣了些钱,腰杆子粗了。在爹到学校看我时,这个主意,刘流就已经打定,还特意跑到邮局给家里挂了电话,要老婆操持着加紧杀猪、买菜、片片粉……
刘流家的院子里1时鸡飞狗跳,乱成1团。
——在院子的西南角,支起1口杀猪锅,点火烧好水后,几个小伙子跳到猪圈里,麻利地把2百多斤的猪抓出来,放到长板凳上,放血、吹气、褪毛、开膛……
——在院子的东北角,4弟招呼人盘了4个灶,其中两个灶用于做片粉大锅菜,两个灶用于炒菜炖鱼。
4弟让刘流的老婆搬出1袋子红薯淀粉,拿出两个大铝盆。把半袋子红薯淀粉倒进1个铝盆,把大块的白矾用擀面棍在面板上擀成粉,估摸着白矾、食盐、碱面的配比量放到盆里,边让人提着水桶向盆里倒水,边用手搅拌,直到盆里的淀粉成稀粥状才停下手。
在另1个铝盆里倒上半盆清水。把两个铝盆都端到盘好的灶前。
灶上的大铁锅里倒进多半锅水,盖上锅盖。灶膛里点着火,塞进几根劈柴,1顿猛烧,直到锅上面热气4散,4弟才掀掉锅盖,撤出1些劈柴,让翻滚的水平复下来。把事先准备好的、薄薄涂上1层食用油的6个小铜锅,1个1个平平地放到锅里的水面上。1只手用铁勺舀起1满勺淀粉糊,倒进1个小铜锅里,另1只手迅速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小铜锅边沿,稳稳用劲,使小铜锅快速旋转起来,直到粉糊均匀地散成片状,然后,再舀起1勺淀粉糊,倒进下1个小铜锅……6个小铜锅拥挤在铁锅的水面上,4弟放下铁勺,用手1个个不停拨动旋转着,好让整个小铜锅均匀受热……看到小铜锅里的粉糊变得清亮晶莹,拇指食指飞快地捏住小铜锅边沿,拿出锅,平放进身边的清水盆里……让每个小铜锅在水盆里漂浮1会儿,基本冷却下来后,拿出来,倒扣在盖帘上,这时的粉糊,像极了1张小面饼。4弟用1截高粱秆从饼中间按住,拿住1个边对折1下,整齐码放在1边的簸箩里。
4弟做的东西叫“片粉”。
4弟看着4个大簸箩都码满,认为量足够了,才站直身子,伸了1下酸疼的腰,停下手。
休息片刻,又把生猪肉切成大方块,下锅炖煮。
南街的婶子大娘们都纷纷赶来,帮着做新被子、新褥子、新枕头,婚房也紧锣密鼓布置着。
仿佛刘流家的喜事就是自己家里的喜事1样,人人欢天喜地,忙里忙外。平常的所有隔阂矛盾,都抛在脑后。
我1直认为,这是我们这片人最朴实、可爱的1面。
结婚头天晚上,准媳妇是不能住新房的。林蝶和舅舅、妗子住在了金辉婶家。
随着年龄、辈分的增长,爹不再轻易出山,把婚丧宴席掌勺的活传给了4弟。
4弟热心、尽心,早早起来,到刘流家安排准备。把昨天煮好的方子肉均匀切成小肉片,把片粉切成小块,再切了1小盆葱、姜末。
和4弟1起炒菜的其他4个人,把各种蔬菜也都切好备好。
馒头不用自己蒸,有馒头房给专门送来。
刘流让丁木钉赶着驴车,把林蝶他们接过来,简单举行了个拜天地仪式……
林蝶的“舅舅”从刘流手里接过钱,推脱家中有急事,假情假意嘱咐林蝶几句,饭都没吃,拉着所谓的老婆走了。
上午十点半流水席开始。
刘流家的房子外大街上,从小学校拉来的课桌,摆了长长1排,1个课桌两面各摆着两把凳子,这是给妇女孩子们准备的,她们不喝酒,只吃“饽饽菜”,就是只吃馒头、吃片粉大锅菜。
我们习惯把馒头,叫饽饽。通常谁家娶媳妇请客,人们就相互招呼着说,走,吃饽饽菜去!
管事的看到1个课桌前坐满4个人,高喊1声:“上菜!”
南街的小伙子们都成了跑堂的,手里拿着条盘排着队在院子里的灶边等着,听到喊声,排最前边的人,在锅边端起4碗菜放到条盘上,再在旁边麦秸篓子里拿出几个馒头,码在瓷盘上,放在条盘中间,双手平端着,送到吃饭的人面前,而后走回来,规规矩矩再排在队尾。菜是每人1碗,吃完不够,自己到灶上盛。菜和馒头都放开吃。
4弟按照爹定的规矩,1个锅里是肉汤猪油煨着的肉片,1个锅里是葱姜炝锅,酱油、醋、味精和肉汤调制的汤,把片粉块倒进去,用小火慢慢热着。随时盛,随时都是热乎乎的。“你要先盛片粉,再在上面舀1勺肉盖帽,这样显得碗里肉多,主家有面子!”4弟反复叮嘱丁木钉。
片粉大锅菜的事,全托付给丁木钉。4弟主要精力用在掌勺炒菜和炖鱼上。
在长桌1边,1字排着十几张从各家借来的圆桌,每桌8个凳子,摆放着两荤两素4个凉菜,两瓶白酒,这是给男人们准备的。
只要围着桌子坐满8个人,管事的喊声“上菜!”跑堂的小伙子们就1个热菜1个热菜地端上来,直端到第十6个菜——炖鱼。
上炖鱼,是宴席的最后1道菜,取其喜事连连有余之意,不过,也暗含着余下来没有菜了,开始吃饭的意思。
撤掉圆桌上其他菜,再端上片粉大锅菜、馒头后,跑堂的小伙子们算彻底完成任务。在院里扔下条盘,撒着欢跑到早已给他们备下的几桌酒菜前,大吃2喝起来……
白吃白喝的好事,南街的每个人怎么会轻易放过!扶老携幼赶来吃席,整个南街几乎净屋空巷,比当年生产队里吃“大锅饭”还热闹。
张武德的老婆得了脑出血,已经昏迷了5天5夜,眼看只有进气没有出气,挺不过今天。
张武德恼怒地对儿子张荒唐说:“你娘死,都他妈不会挑个时候,偏偏在刘流请宴席的当口。你在家守着,我去喝两杯,不断气不要叫我回来。”
张荒唐气得眼里都要喷出火苗子来。
狗剩叔在路上碰见张武德,“你不在家守着老婆,跑出来干什么?”
“守着不守着还不1样,反正是个等死的人,我先喝个痛快再说。”边说边小跑着奔向刘流家。
狗剩叔在他身后,低声骂道:“1点人味都没有,简直是个畜生,呸!”
此时,3虎婶正走出家门,1见狗剩叔对着自己这样,有些生气,“亲家,怎么得罪你了,见面就呸我?”
狗剩叔老脸1红,“误会,误会,我是呸刚刚过去的张武德。他老婆在家眼看不行了,还跑出来喝刘流家的酒,这算什么人?”
3虎婶明白是自己赶巧了,语气变得平和,“张武德不是个东西,可刘流也让人捉摸不透。按说现在刘流家,在咱这周边算是数1数2的富裕户,几个小子也长得不算孬,怎么就娶不上媳妇,落得个买媳妇啊?”
“就刘流这迎风臭出8里地的坏名声,谁家的闺女肯嫁到他家。今天出花样弄个流水席,想在咱南街显摆显摆,耍耍威风,是2下5去1,错打了算盘。人们吃了喝了,也不会念他1声好。”狗剩叔和3虎婶边走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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