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肖贤分管我们科后,崔1水不时对人放言:“瑞僖跟着谷慧卿和白主任对着干,接下来,肯定没好日子过了。”
可事出所有人的意外。单位各业务科科长本来是普遍轮岗,最后唯独我没有轮,仍担任产业协调科科长。
刚从基层科科长调整为科教科科长的崔1水,忙不迭地跑过来,向我探问究竟。“瑞僖,你这是用了什么法子,或是找了什么人,才保住咱单位第1实权科科长的位置?”
“我1直老老实实等着调整,没做任何动作呀。”
“绝不可能。你是知道的,咱单位有多少有根子的人,眼红这个科的科长。退1步说,你再有能力,不找人的话,白主任会放过你?”说完,眼睛盯牢我,要着答案。
“崔科长,我自己也是1头雾水,吃不透领导的意思。要不你帮着打听1下?把原因告诉我。如果领导要整死我,也让我死个明白。”我心里的确不踏实。
没等崔1水告诉我原因,白肖贤却主动约见了我。
他坐在沙发上抽着烟,见我坐在他斜对面的沙发上,笑眯眯地撩下眼皮,“瑞僖,有没有觉得有点意外?”
“不止意外,还如坠5里云雾当中。”
白肖贤“嘿嘿”两声,刁滑地盯着我,“你能猜到我不动你的原因吗?”
“每个业务科科长都动了,按说动我是常理,不动我却让人觉得反常。”我实话实说。
“任何反常,肯定有反常的道理。我已经观察你好多年了,要说你那又直又硬的臭脾气,我还真有点不感冒。可看到你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说什么就做到什么,在任何人面前像个透明人似的,能1眼看透,值得信任,又爱不释手。”
“我知道,我也烦恼,我这直硬的处世态度,常常遭到非议,就连主管咱们的魏市长都说,人们都说你太牛了,得改改!我注意到了,正在努力学会尊重人多1点,学习处事圆融1点,修炼说话绕弯1点。我现在把‘我考虑考虑’常挂在嘴边,都快成口头语了!”
白肖贤可能听出了我的诚实,变得更加坦率。“瑞僖,同1件事,为什么不同人做,会有不同结果,是因为采用的方法方式不同。不过,这仅是个技巧而已,平常注意1下,没必要刻意改变自己。变来变去,把自己变成了另1个陌生人,西施当不成,最后弄个邯郸学步,也就废了。人的立身之本关键是两点,1点是人品让人信任,1点是能力令人放心。我觉得这两点,你在咱们单位都表现得出类拔萃,这就是不动你的主要原因。”
“可这样1来,我就站在是非前沿,被顶在风口浪尖,成了众矢之的。”
“怎么,有压力了?”
我弯起左胳膊支撑在沙发扶手上,把下巴卡进手掌虎口反复摩擦着,静默片刻,忧心地说:“人言可畏。”
“你是靠自己的综合实力,稳固在产业协调科科长这个位置,是所有班子成员1致认可同意的,有什么可畏惧的?放手大胆干,有问题和非议,让他们冲我来。在我面前,我看谁敢炸刺!”白肖贤把“霸气”2字表现到极致。
我1听,只好故作轻松,顺嘴拍下白肖贤的马屁,“有你老大做主,我心里就有了底!”话1出口,顿觉惊异,现在,我这马屁话用得如此炉火纯青了?简单想想,自从白肖贤主政,从转业干部逐渐扩散到全单位,都习惯称呼他为“老大”。他也乐意接受这1称呼,走起路来昂首挺胸,开会坐在椅子上派头十足。可能在他内心,已然把单位当成1个帮会,自己真真就是帮会老大。耳濡目染,我这就学会了趋炎附势?
“你这个位置确实炙手可热。1些局长、老板请客打招呼,就连省里领导、市里领导也打电话施压,要求安排他们的关系人来当这个科长。这1点,我可不能糊涂,你们科每年上千万扶持资金,那么多优惠扶持政策,交给1个无能之辈,甚至私心贪心重的人,还不给我捅破天,让我吃不了兜着走?人情归人情,可原则和责任,这个硬杠杠不能破。原则破了,如同船底破了,翻船是迟早的事。1些边缘科室,我可以拿‘科长’送人情,1些有强势科长的科室,我可以送‘副科长’、‘主任科员’人情,但核心科室,必须配备精兵良将。核心科室稳了,整个单位就稳了,我主任的位置也就坐稳了……”白肖贤大概没看破我的心思,滔滔不绝袒露着真实心境。
受到感染,我收起口是心非的1套,真心佩服地竖起大拇指,“老大,远见卓识,决策英明!”
白肖贤倚住沙发背,拿着烟的手搭在沙发扶手上,仰头看着屋顶,翘起右边的嘴角,轻轻吐了口烟,半得意半讥讽地问:“瑞僖,都说你带兵有方,用兵狠,怎么把邸伟这样1个聪明精干的副科长,晾在1边呢?”
“可能是我的聪明劲差1些,精气神逊色1些,我们两个人总是难以合拍。”边说边不好意思地看着白肖贤,突然,脑海里产生1个想法,“老大,你不断到基层指导工作,讲的道理和观点新颖独到而又出奇制胜,不能讲了白讲呀?身边需要有个人记录整理,最后可以著书立传,就让邸伟为你专职服务呗。”
“这个建议倒挺好。那就由我亲自给你带带兵,打个样。我坚信,他就是块朽木,也能在我手里雕出花来。”顿了下,接着说:“雷鸣这小子不错,这次在1起转业的6人中,唯1提拔他当主任科员,不能让他辜负了我的信任,要严格要求,狠劲操练,好接你的班。”
我站起身,学着军人的样子,信心满满地打了个立正,“老大,坚决完成任务!”可心里暗自发笑,这回可有你受得了。
3个月后,在陪白肖贤乘车去仕欣肉类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调研的路上,他无奈地摇摇头,“瑞僖,还是把邸伟还给你吧,那就是个驴粪蛋子,真真外面光。”
我表面装着1本正经,可内心强力压制着,以免得意忘形。“老大,你怎么也无可奈何花落去了?”
“46不懂,还自命清高,听不进人话。我阅人无数,要不是亲身感受,怎么都想不到,世间还有这种新新人类!”
“对这样的人,你做主任的没有办法处理?”
“作为领导,好的工作方式是尽可能不得罪人。迫不得已,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君子顶多发发牢骚,小人会咬你1口肉下来!”
上午9点多,本该是仕欣肉类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最繁忙的时候,通常正门口稍远的侧门外,来自周边省市运送生猪的卡车,会沿着路边排着队,1眼看不到头。院内,2层楼的生产车间北侧,1头头洁净的肥猪头尾相接,安静地被传送带送进屠宰车间。可现在,正门紧闭,透过门口看进去,偌大的厂房冷清寂静,拥有世界1流屠宰线的车间,好像空置很久。收购生猪的侧门外,空无1车。
公司在我国北方地区小有名气,拥有饲料加工、种猪繁育、生猪育肥、屠宰冷储和肉制品加工等完整产业链条,且生产加工规模首屈1指,还是国家重要猪肉储备基地,全国猪肉制品唯1专利单位,中国名牌产品。几年来,在公司的带动下,所在地安清县,以及周边的新津县等4个县,成为生猪养殖专业县,历山市成为全国生猪养殖加工示范基地市。
只是半年多没来,现在的场景,和我以往看到的已经如同两个世界。
公司办公室主任刘宏达,早早等在门口值班室,听到汽车声,打开电动门,小跑过来,趴在我们的汽车玻璃窗前,不住声地抱歉。“哎哟,没想到领导来这么早,没开门迎接,对不住,对不住!”
白肖贤眉头1皱,脸上闪出1丝不悦。“你们董事长不在呀?”
“在,在,他手头有点急事,让我先下来等候您。”
司机小侯把汽车刚停稳,刘宏达忙跑上前,准备帮助打开车门。他的手还没碰到车门,白肖贤自己就迈下车,沉着脸,梗着脖子,径直走进办公楼。
刘宏达快跑几步才赶到前面,满脸陪笑引着路。
董事长吴天寿,好像没有听到开门声,弓着身子,双手托着脸,呆坐在沙发上。
“董事长,白主任和郑科长到了。”听到刘宏达的喊声,吴天寿如梦初醒,缓缓脸比哭还难看,走过来分别和我们握了握手。
“怎么,半年多没见,架子见大呀?要是不欢迎,我们抬脚就走。”白肖贤气势汹汹地盯着吴天寿。
“主任,我哪敢在您面前摆架子,快坐,请坐。主任,我都要崩溃了,现在真正体会到,1夜愁白头的滋味。”刚陪白肖贤坐下,接着来了个竹筒倒豆子,把憋在心里的话,1股脑丢了出来。
“主任,想我吴天寿,1十8岁进猪场养猪,后来到饲料厂当工人,再后来到公司当科长、副经理、董事长,至今4十多年,什么苦没吃过,什么困难没经历过,可让我想不明白、看不透、承受不了的,是现在政府的做法。”
吴天寿用双手使劲搓着脸,似乎要搓下1层脸皮来。
我突然注意到,他1头乌黑的头发,已经变得花白。
“主任,我就是想问问您,政府作为企业的家长,是自己的孩子亲,还是抱养的孩子亲?真要舍了自己的孩子,去套住狼吗?面对1些不成器的孩子,真的放纵他们为所欲为吗?”
白肖贤觉得吴天寿不到门口迎接,已是大不敬。1见面,又没大没小喋喋不休,没把他放在眼里,放下脸,不耐烦地打断吴天寿:“你今天有些情绪激动,我看谈不出什么,还是改天再聊吧。”说完,站起来,抬脚要走。
吴天寿顿时明白自己失礼了,1把拉住白肖贤的胳膊,“老领导,你不要生气,我见到您像见到了亲人,想把1肚子的委屈和您倒倒。您不是来了解公司面临困境情况的吗?恳请您老人家赏脸,今天住在县宾馆,明天起个大早,我陪您实地走访1下,能直观体会到我目前的困境,需要政府帮助支持的紧迫问题。老领导,我实心实意请求您去看1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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