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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们的作息,相当有规律。
吃过早饭,三三两两的散去,有的喜欢回家去再补个觉,也有的喜欢躺在阳光下打个盹儿。
赵爷爷正在和一位老人下棋,俩人都已经上了年纪,每走一步,那都是要思考许久,有时候还不小心眯上一觉,一盘棋能下一上午,毫无效率可言。
不过,这个习惯对于南飞凡来说,还是相当友善的。
他好不容易,才挪进了大食堂的院子里,看着四处都已经空掉,他原以为扑了空,结果一转眼就在小凉亭下找到了他。
“小南,你回来啦?”赵爷爷一笑,就露出了两片牙床。
他的牙齿早已掉光了,平时不吃饭的时候,不会戴假牙,其实即使戴上了,效果也很一般,硬一点的不能吃,不好消化的不能吃,切块稍大些的也不能吃。
不过赵爷爷并不介意,假牙和老花镜一样随身携带,用的时候按上,不用的时候摘下,就是这么方便。
“是的。”南飞凡忍不住激动起来,正要表达一下感谢。
赵爷爷忽然问:“那片瓷,你看到了吗?”
提到了感兴趣的话题,南飞凡瞬间忘了委屈,赶紧点了点头:“看到了看到了。”
“感觉怎么样?”赵爷爷走了一子,然后等着对面又睡着了的老伙计反应过来。
有南飞凡在聊天,赵爷爷一心二用,索性把注意力全集中到他那里。
“我原以为照片是加了滤镜,同时也自动调整了光线,对于瓷片有一定的美化作用,才会让那片残瓷如此的清润透亮,纹理细腻的好像少女的肌肤一样。”南飞凡说到激动处,高兴的直拍大腿。
“可我没想到,实物跟照片一比,还要美了几分,我从前在书上,读到过高超的陶瓷匠人,能够烧制出宛若美玉一般,天然无雕琢的感觉来,还以为只是夸大的言论而已。真是想不到,我竟有一天,能亲眼见识到,才明白还是自己肤浅了。因为我的眼界不够开阔,或者说是无知吧,居然还去怀疑书上所言。”
他说的话,云里雾里,绕来绕去,再加上情绪过于激动,语速是又急又快,也不知道赵爷爷有没有听的明白。
南飞凡瞧着老爷子,已经把眼睛笑成了,两道带着沟壑的弯弯月牙,他连连点头,显然是十分的认同。
“爷爷,我听说土城墙那边,是陶瓷博物馆的一部分,是这么个说法吗?”南飞凡真正想要追问的,是那片残瓷是出自谁的手,他十分的想要去亲自拜访,若能当面表达敬佩,实在是平生一大荣幸。
但考虑到了,早晨赵爷爷的情绪曾经崩溃过。这一次,唯恐惹众怒的南飞凡,是相当的小心,宁可绕来绕去的打太极,循序渐进的去接近自己想要的真相,也不敢冒冒失失的直来直去了。
“博物馆是博物馆,土城墙是土城墙,那就是个念想啊。”赵爷爷感慨的,长长叹了口气。
“什么是念想?”南飞凡忍不住的问。
赵爷爷沉默着,过了很久很久,他和对面老人的棋局,都又缓慢的推进了两步,他才慢悠悠的开口说:“念想就是,把东西摆在那里,不要让人给忘了。”
南飞凡这会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聪明劲儿。
他联系到早晨的事,以及后来杨素青、付小妹、郭梓熙等人,零散讲出的话,他仿佛是明白了什么。
比如说,制作出了,那片残瓷的匠人,应该是已经离世,所以才会将他的遗世之作,送去了土城墙永远的纪念保存。
因为不是完整的作品,因此它不会,被认定为有经济价值的重要物件,被某人给收藏;但它也的确是具有相当的价值。
于是,飞流村便将它藏于,土城墙之后的展示框之内,也是换一种方式,永远的保存了起来。
不愿意遗忘的人,自然是永远不会将之遗忘的。
南飞凡没有急着追问,而是说起了,他刚刚看到的几件作品。
除了那块与天青蓝的颜色,无限接近的瓷片之外,还有半个汝窑的花瓶最得他心:“那个瓶子画了极其复杂的图案,我查过资料所以能看懂,那其实是在讲佛经上警示世人、度化世人的小故事,而上下作为点缀的几何图案,则是佛教中经常用到的图腾,这样子做出了完美结合的作品,把整个花瓶的内涵无限拔高,我觉的,如果它是一只没有瑕疵的花瓶,肯定是惊世之作。”
赵爷爷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喔,那只瓶啊。”
似乎也是知道其来历的,只是话音落下,便是点到为止,他都要把南飞凡急的抓耳挠心了,可赵爷爷又忙着去下棋,迟迟没接话。
南飞凡实在是,受不了这份折磨,忍了再忍,还是开口问了。
“爷爷,那只瓶是不是,有什么来历,或者说藏着什么样有趣故事,要不您老给我讲讲,也让我跟着开开眼界?”
赵爷爷:“喜欢读佛教的,就只有阿珍吧,她又没有宗教信仰,可是从年轻时起却很喜欢读经。所以,会从佛经里找灵感的,只会是她,这村里找不出别人。”
“阿珍?”那是哪个?
南飞凡几乎才考虑到了这个问题,眼前已经自动跳出来了,一张苍老的面孔。
虽然被岁月侵蚀了容颜,不复年轻时的皮肤细嫩,留下来的却是满是岁月故事的脸,任人看了,都要惊叹,那是一位充满魅力的老太太。
还会肯定的猜测,在年轻时必定是位绝色佳人。
“阿珍不就是阿珍喽,你早晨还见过的嘛。”赵爷爷满不在乎的,说出了真相。
换回的是南飞凡,再一次的目瞪口呆:“您说珍奶奶就是阿珍,也是烧制那只瓷瓶的大师匠人?”
为了得到确定的答案,南飞凡把手机掏出,翻找到了他拍的照片。
可能是因为手机太破,像素不好,南飞凡拍的照片,看上去平平无奇,少了原物扑面而来的精致细腻的灵动感觉。
但其实没关系,他只是想做一个求证罢了。
赵爷爷看了一眼,摸出老花镜戴上,然后朝着大院另一角,正在打麻将的老太太挥手:“阿珍,你有空瞅瞅这个照片,是不是你以前烧的那个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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