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医院走廊亮着白炽灯，霍祈在冰冷的地板瓷砖上坐了很久，隔着病房门，他隐隐能够听到父亲虚咳的声音。
很难受，就像整个人陷入沼泽地。
他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接受父亲的生命即将逝去的消息。
思绪被寒潮包裹，心撕裂成碎片。
此时的霍祈像碎纸片，从高空飘零落地。
使得慢慢靠近的姜念念不得不小心翼翼些，生怕他因为一阵冷风就飘走了。
少女跪坐在他身侧，素手往他掌心伸，缓缓的，紧紧的，握紧。
“我在。”姜念念眼眶红肿一圈，应该是哭过，她嫩白的小脸强扯出笑，用一种复杂眼神看着霍祈。
男人抬起破碎黑眸，探看到少女的面容时，不知为什么，心口涌上一丝苦涩。
就像吞下一口茶水渣子，从喉咙到胃里都是苦味。
“我陪你呀。”姜念念嘴角的笑微微颤抖，那被水封存的杏眸漾出晶莹的泪。
我好想陪着你呀，霍祈。
如果时间不要那么快的话，每一秒我都愿意和你腻在一起。
可是，我不想害你的，从来没有想过害你。
我很喜欢你，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么喜欢一个人，我怎么舍得害你……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爱你，就会让你陷入绝境。
好没道理呦……
全世界都好像在欺负我。
只有你在保护我。
而我，却要因为这种烂梗，对我们的感情进行抉择。
“我现在陪你呀。”姜念念哽咽了一下。
倘若是以前，霍祈定然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毕竟‘我陪你呀’和‘我现在陪你呀’不是一个意思吗？
只是，在眼下这个敏感悲催的时刻，他黑眸微拧，喉结滚动，眼角还挂着泪。
“只是现在陪着我吗？”他的问题姜念念还来不及思索，病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周倩茹擦干脸上的泪，特意换上笑容叫儿子进去，却不料在门外看到了姜念念。
女人脸色一凝，眼眸闪过狠厉，根本没打算理姜念念，只语气温和和霍祈说话：“阿祈，你爸叫你进去。”
霍祈站起身，低头缓了下情绪，抬起脚，又收回，男人伸手牵起少女，和震惊的母亲对视了一下，领着人进去。
姜念念心猛的跳了一下，每一次被他坚定选择的时候，心脏莫名的就会靠近他，只是，这一次，她带着沉重，垂头默默跟着。
“爸。”霍祈站在床尾，看到瘦成枯骨的霍盛泽，红了眼眶：“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们是不是打算一直瞒下去。”
“我还是你们的儿子吗？”
“你们这样，有没有想过我？”
头顶的白炽灯散着冷光，病房里冷冷清清的，姜念念一声不敢吭的站在旁边。
她抬起水眸，看到霍叔叔那副枯骨模样，喉咙就像被塞了棉花似的。
霍盛泽虚咳了几声，脸色咳的发红，而后又变成虚白，病房里‘滴滴答答’是仪器声音。
周倩茹站在门口，默默流眼泪，她无疑是最难受的一个。
相伴一生的人即将要离世，她心早就碎了一地，如果可以她也愿意跟着去。
“儿子，爸妈不知道怎么和你说，霍家就只有你一个独苗，你快乐我才会快乐。”
“唉～其实，阻碍你和念念，我和你妈都有错，人到了临终才算想明白这些事。”
他从一进门就看到霍祈紧紧牵着姜念念的手，他怎么会不懂呢。
“当初，我也是那样强硬的想要娶你妈，家里也不同意，按道理说，我应该最理解你的心情。”
“是……咳咳咳……儿子啊，别怪爸妈好吗？”
“我们父子一场，我不想临终带着怨气走，你能够开心，我和你妈就开心。”
面对突然转换态度的霍盛泽，霍祈情绪处于崩溃边缘，根本没办法正常思考。
姜念念则是震惊状态。
她听着霍叔叔的话，并没有觉得开心，反而心悬了起来。
方才在楼道里，她亲耳听到周倩茹和霍祈说的那番话。
眼下，又听霍盛泽这完全相反的话，心里难免不安。
父子俩聊了一会儿，霍盛泽就有意将霍祈支开，随便找了个理由。
“儿子，我想吃点桃子，你去看看楼下有没有买的？”
这个季节，怎么会有桃子，霍盛泽只是想支开霍祈罢了。
霍祈离开之前，和姜念念对视了一下，让她安心待一会儿，他很快回来。
门关上的那一刻，病房里的气氛就凝固起来。
周倩茹一改方才哭啼啼的模样，阔步上前就扇了姜念念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
少女有些耳鸣，刺激的脑仁疼，她捂着脸，晃了下脑袋。
“你想害死阿祈是不是？”
“你想害死我们全家是不是！”
“我知道，要是阿祈非要娶你进霍家的门，我阻止不了，但是你有想过后果吗？”
“十年前，你也不小了，周家的事－－－－－”
姜念念突然打断她：“周阿姨，刚才在楼梯间，我已经听过一遍了。”
“真，不必再说一遍了。”
少女语气微冷，抬起细碎的杏眸，瞳仁晃动，她在努力克制情绪。
“既然你已经知道，就不用我多说了。”
“你，若是再和霍祈在一起，就是要了他的命，不止是他的命，是害了霍家所有人的命。”
病房里突然安静了两秒，姜念念冷不丁低笑了一声。
“没想到，我还有这么大能耐，你们霍家把这么多人命挂在我脖子上，当真就不怕我发疯吗？”
“你什么意思？你还不肯放过阿祈是不是？！！”周倩茹激动的脖子上青筋都爆出来了。
不等姜念念说话，霍盛泽虚咳了几声，语重心长的开口。
“念念啊，我想你肯定不舍的让阿祈陷入险境，如果不信的话，你可以现在往下看看，这医院外头，有多少……咳咳咳，有多少人等着我离世的消息。”
“都是霍氏集团的人，他们不想让我把霍氏的执行董事的位置交给霍祈，已经在医院门外守了大半月了。”
“咳咳咳……你是个聪明善良的姑娘，小时候就是，念念啊，算叔叔阿姨对不住你，我们就霍祈一个儿子。”
“只希望他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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