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回自己房内喘口气,老太太又叫上她,与赵氏一起过来。
祖孙三代在一处,又是在老太太自个儿的屋内,她干脆就没有任何遮掩了,张口就来。
“这事儿丹丫头跟我说了,多亏了她来得快,也多亏了你去了一封信给她,否则哪有这样巧合的事情,老天待我宋家不薄,这一趟总归有惊无险。”
老太太淡淡道,“只是这事儿再一再二不再三,今日便是上头来人给咱们一家子的敲打。”
说罢,她冷眼如电看向金氏,“我知晓你是个好的,往后还要如这次这般,好好看住了你男人才是,若是有个什么不对的,也不必思前想后,只管来告诉我便是。他若是因此冷落你,我这儿还有一顿板子等着他,你不必担心。”
金氏听了,顿时嘴角发苦,忙不迭地应了。
她很清楚,这是老太太在暗中提醒自己,这一次她还是迟疑了。
若非丹娘下手快,真的是大祸临头,遭殃了。
对此,她也没话好说,耷拉着脑袋,一阵庆幸后怕。
从老太太房里出来,婆母赵氏又拉着她去自己院里,叫来了芮氏,两个儿媳站在跟前,赵氏便将方才老太太的话又说了一遍,紧接着便夺了金氏大半地掌家之权,又让芮氏委以重任。
如此一来一往,即便芮氏不问,心里也是门清的。
只有金氏心头苦涩无奈。
如今对着丹娘,回想起那一日的尴尬羞愤,她依然有些难以
释怀,寥寥数语还未说完,手里的帕子都快被她绞坏了。
丹娘呷了一口茶,笑道:“三嫂子有话直说,不用吞吞吐吐的。”
金氏扯了扯嘴角,笑得干巴巴:“也没什么,就是想谢谢妹妹罢了,我嘴笨,也不擅长这些个,还请妹妹都担待。”
“嫂子何必妄自菲薄呢,能与我三哥琴瑟和鸣过到现在,你必然不是什么嘴笨之人。”
丹娘一语中的,“这次的事情害得嫂嫂丢了掌家之权,可是不得已。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若是老太太、太太还无动于衷,岂非叫其他兄长心里不平?”
“我相信,凭着嫂嫂的聪明才干,这眼下不过是暂时,以后日子长着呢,说不准三哥有大造化,往后你们这一房还能独自开府,独立门户,也是宋家的脸面了。”
这番话说得金氏心头舒坦多了。
脸上的笑容也比方才亲切了不少。
她弯起眉眼:“那就承妹妹吉言了。”
姑嫂二人又说了一会子,丹娘告辞离去。
回到自己家里,她似乎显得心事沉沉,总是心不在焉,仿佛在想些别的什么。
当她再一次将那蜂蜜果子泡进茶水里时,身边的南歌忍不住了:“好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出去一趟魂都丢了,这么一会子,已经给您换了两盏茶了。”
这果子本就酥脆,一沾水就化开了。
那茶水刚好出了色,用来配果子点心什么的,刚刚好。
可要是拿来泡,那茶水就生出
一股甜腻到作呕的香味,不得不换掉。
南歌的话惊醒了丹娘。
望了一眼自己刚刚做的好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想事情有些出神了……”
“到底什么事儿,夫人说出来,也叫我们几个听听,有道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纵然得不了什么好法子,也好过夫人一人憋在心里强呀。”南歌上前收拾着,很快又给丹娘换了一盏。
她顿了顿,又小心翼翼道,“若是不能说的,那……奴婢几个可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丹娘眯着眼睛:“倒也不是不能说,我只是不明白,为何……那些人来得这么快。”
“哪些人?”
丹娘没吭声了。
她说的自然是跟在自己后头去宋家搜查的人。
要说宋竹砾痴迷蒙山书册一事,其实早就酝酿出来了,为何那些人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就与自己前后脚赶了去?
丹娘是不信什么巧合的,尤其是这种事。
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
或许,对方并不是真的赶在她身后,而是偏偏慢了一步。
南歌见她不说话了,便给尔雅新芽使了个眼色,几人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丹娘想了半天也没个结论,只好暂时将这谜团埋在心里。
待到晚上沈寒天回来后,她拉着他坐在榻上,闹得男人哭笑不得,抬起手臂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贴在她的鼻尖上:“怎么,你都等不到天黑了?”
丹娘虎着脸:“少说笑,我要跟你说正事儿呢
。”
说罢,她就按着男人的手,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都说了。
“哪儿就那么巧了,跟 有了耳报神似的!”说完,她愤愤不平,“根本就像是带着目的去搜查的。”
沈寒天:“这事儿我知道,是我劝圣上去查的。”
“啊?!”她惊呆了,“你、你怎么……”
“圣上疑心病重,尤其是宋家,他不查一查又如何能安心?况且,那一日我不是告了假,就是拿你三哥做了幌子,替他料理了那些杂事。”
“圣上想查,但又不能当面提出来,否则九五之尊、天下之主这颜面尊重岂不是废了?为了一个小小的、甚至是不入流的事情摆在明面上,他丢不起这个人。”
“最要紧的一点,你道这事儿是我提出来的么?自然不是,引起话头的人是御史马宏宇。这位马大人,其实是东宫的人,也就是——”
丹娘赶紧接上:“是琼妃的人。”
“没错。”沈寒天赞许地揉了揉妻子的头发,眉眼间的宠溺都快溢了出来,“既然人家都把戏台子搭好了,咱们怎么能放弃这个机会呢,他们唯一没算到的是你,你动作太快了,倒让他们赶不及了。”
原来是这样……
丹娘这会子总算明白了,惴惴的心头一沉,抬眼间,眸光一片清冷凌厉。
她冷笑两声:“这琼妃还真是能干,还想着对宋家下手,这手也伸得太长了吧?”
话音刚落,她自己又回过神来,两只手搭
在男人的胸膛之上,语气试探,“她该不会是……冲着你来的吧?”
沈寒天一阵歉意,漆黑如墨的眸子闪了闪,微不可察地轻轻颔首。
丹娘陷入了一片沉默。
这沉默一直持续到晚饭之后。
洗漱收拾上了床,在被窝里滚了两圈,她突然炸毛了,坐起来骂了一句:“有病啊这娘们,对付我就对付我,干嘛冲着无辜的人下手?以为搞垮了宋家,我就没指望了?可拉倒吧,宋家本来就没给我什么依靠!她脑子被门夹过了吧?!”
沈寒天:……
忙把自己的小媳妇捞回被窝里,紧紧抱着,他说:“媳妇,咱们要骂就躺着骂,你突然坐起来,为夫这边漏风,怪冷的……”
丹娘:……
这口气憋在胸口,怎么都不爽,一连几日,丹娘都板着脸,搞得全府上下都惴惴不安,奴仆们哪里见过这样杀气腾腾的夫人,忙不迭地小心又小心,生怕自己出错撞在了枪口上。
终于,出气的这一天到了。
丹娘收到了一张请帖,来自中丞府上的及笄礼的观礼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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