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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恒笑道:“我只是担心你一时生气失算,中了他们的计么。”
秦旭飞冷笑一声:“我这边还没把折子发出去,那边却已经是满朝风闻了。果然做了这种跟皇帝叫板的事,人人恨不得立刻传得满天下都知道。我手头上有能力的官员虽然是缺得厉害,但是有你们在,政务总也还应付得过来。还好不用过于仰仗他们,否则他们岂不是要越发嚣张了。”
随口一言之后,秦旭飞和柳恒都沉默了一会,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方轻尘。
秦旭飞手底下的人,本来差不多都是单纯的武夫,但是在楚国那几年,尤其是在议和之后,却是生生给磨练出来了。天天和楚人竞争着,防范着,这些人不得不咬着牙,硬着头皮,没黑没白地去学着理政处事。
资质所限,到现在,他们中间大多数人也依旧称不上是能臣干吏,但如今不管是放到下头,主管一方军政,还是留在朝中,协助处理政务,这些人虽然不拔尖,却也称职。
正是因为有他们这样坚实的根基在,现在秦旭飞才可以挺得起腰杆,不用过多容让秦国旧有的文官集团。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时候,方轻尘就在故意替他暗中培养磨练这些人,以为今日之用了。
短暂的静默之后,柳恒才笑一笑,接着方才的话头说下去:“他们也是自觉这段日子以来,已经摸清你的根底,知道你是不会因言罪人的,所以这次才有恃无恐,试图借机扬名。”
秦旭飞笑道:“阿恒,这种无聊事,我早见识过了。当年父皇在位时,有一次正值太皇太后寿辰。1-6-K-小-说-网百官要在奉安殿前跪拜贺寿。那天正好赶上下大雨,父皇因为体恤百官,就下了旨意,让他们不必跪拜了。结果这群名儒们便跳起来上折子,说父皇如何如何不孝。父皇初时不当回事,那折子却是越来越多,一副要把人生生砸晕的架式。最后父皇无奈,也只得下旨含糊认了错。这才了事。然后那一群无聊到非要争取在雨地里下跪磕头才舒服的官员,也就威风凛凛地去应祝他们的大胜利了。”
柳恒不觉失笑:“如果他们仍如当年一般。不依不饶,不停得上折子,最后串联更多的人,你却如何是好?”
“你说如何是好?”秦旭飞笑问。
“如果陛下不甚在意这件事,倒不如索性如了他们地愿,小小地认回错。严旨传谕天下,郑重宣布从此不再养狐狸。这样他们没了闹事的理由,陛下也耳根清净。实际上,顺势而为的话,这件事,好处比坏处多。”
小楼深处,方轻尘听着秦旭飞最好的朋友给出这样的意见。淡淡一笑。
拿一样无关紧要的小事,满足一下那些文臣言官的虚荣心,省得他们还要费心费力,拿着放大镜去找皇帝的小错处给自己争名。如果运作得当,好好作一回秀。这件事还可以弄成史书上一桩体贴民生,勇于纳谏地美谈佳话,让百姓长久传颂的。
换了是燕凛地话,这件事,他很可能就点头答应了。那个少年皇帝,除了在容谦身上情感过于深厚之外。其他各方面。都是十分合格的君主。他深深明白,君臣间的角力。什么时候应该妥协,什么时候应该坚持,在无关原则的方面,以适当的退让来换取更好的名声,这似乎是一笔很不错地交易……\\\,16K.Cn。
可是秦旭飞……他骨子里是个豪杰,不是个君主。
方轻尘低低一笑,想着秦旭飞会有的回答。
“当然不行。我没有错,这只狐狸也没有错,我为什么要认错?”
柳恒叹气。你自然是没错的,可你记不记得你是皇帝了?皇帝做事,需要的只是理由,考虑的只该是得失,哪里是对错?
“阿恒,我记得小时候和兄弟们一起读书,那天太傅进宫,撞上二哥新得了一只雪白狮子狗,玩得十分高兴。太傅就沉了脸,拉着二哥,说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关于玩物丧志的话,最后二哥哭着派人把那只狮子狗给杀了。”
秦旭飞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这件事传出来,人人都说是美谈,父皇还重重厚赏了太傅,说太傅极为尽责,而二哥也很是听教听话。可是我私下问二哥,他又不是在上课时玩狗,也没有耽误课业,既然他什么也没做错,狗更加没有错,为什么他要认错?为什么他要杀狗?二哥说,他是皇子,要做天下人地表率,玩狗这种事,再正当,说出去也不好听。太傅严格教导,就算再过份,说出去,也是美谈,他杀了狗,就是听教听话尊师重道的天下楷模,他若要和太傅争,不但在父皇母后那里要挨骂受罚,便是在朝中的名声也要完了。”
他眉间隐隐有郁色:“二哥说的似乎很有道理,我听着却觉得很是没有意思。凡事对就对,错就错,哪里要有那么多计较,那么多算计。那些名儒文士们拘泥严肃成那个样子,让人越发厌憎,越不愿亲近,所以,后来我就经常逃课,不去读书,只爱练武。父皇母后罚过我多少回,太傅气得白胡子都翘起来了,但我坚持到底,最后还不是没人能奈我何。”
秦旭飞这时又有些得意:“那时我的名声确实极顽劣,可是我过得很痛快,很开心,又为什么一定要妥协?”
柳恒一笑:“是啊,我还记得,那阵子你极不听教听话,累得我也跟着吃了许多排头。换了旁地王子,早把我这个伴读抛出去顶罪了,你却死死护着不让。亏得我当初感激得要命,原来你不过是把我看得和你二哥的白狮子狗差不多,只是他受不了压力杀了狗,你就死顶着不肯杀罢了。”
秦旭飞哈哈大笑:“是你拿自己比作白狮子狗,与我可不相干。”
柳恒轻笑摇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这个另类的王子死心塌地的呢,就是在当年吗?
他虽然出身高贵,却也明白,所谓的皇子伴读,名号听着十分尊贵,实际上,却也并不比陪着皇子们玩的小猫小狗金贵多少。
太平时日,小心翼翼陪玩陪读,皇子犯了错,替皇子顶罚,罚抄书,罚跪,罚打,多少委屈受尽,如果皇子不长进,最后责任还是伴读地,白吃了无数苦头,还要背着罪名被赶出宫去。
那时候,几个皇子地伴读,也只得他一个人,从来不受这等委屈,有什么错处,都是秦旭飞自己硬顶硬当的。
秦旭飞这种另类地作风,连先皇都有些无可奈何,还曾经特意为此把这个爱子召去,好好训示了一番。
当时秦旭飞答的好象也是这样“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犯错的是谁就追究谁,为什么要别人去为我做的事情负责任?”
那样坦白的语气,那样澄明的双眼,为什么经历了这么多事,他还能如少年时一般,如此坚定地守着他心中的是非与原则。
“阿恒,这件事,我没错,这只狐狸也没错。虽然这罪名我顶了无伤大雅,但是,我不顶,我也不会平白牺牲这只小狐狸。阿恒,我想得很清楚了。我是皇帝,但我也是个人。是人就会有好恶,是皇帝,就一定会有人想要讨好。如果想要永远不出这种事,那我这个君主,就要永远漠无表情,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反应,那不是皇帝,那是冰块,是石头。”
秦旭飞冷哼了一声:“今天,我喜欢狐狸,有人会封山害民来搜寻白狐。明天我要是多看了哪个美女一眼呢?会不会有人要搜括美女进宫?后天我要是不小心批阅奏章的时候多看了一眼砚台,是不是又会变成喜欢文房四宝,雅物珍玩,,让民间喜好收藏雅物的百姓被盘剥?这种事,查出来就要杀一儆百,我也会多下几道旨意,严格禁止肆意压榨天下以奉一人的行为,然而,我不可能禁绝我个人所有的**和爱好。今天,我可以扔掉一只不会伤害任何人的白狐狸,那明天呢?我爱名马,爱宝剑,难道我就从此不骑马,不佩剑?”
秦旭飞笑道:“那样做法,只怕没几年,我就要闷成一个老头子了。”——
废话分隔线-
秘书棕:明日起天天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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