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尘,你这么快就要回来了?”阿汉的声音带着惊奇,心下一算,他开创了小楼入世时间最短的纪录,不过,轻尘这一世好像没比他好多少啊!
“阿汉?谁说我要回来了?!”轻尘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的恼怒。
“可是,你的伤体明显支撑不住了……”阿汉瞪大眼睛,小小声说道。轻尘的恼怒连迷糊的阿汉也注意到了,还是不劝说他为妙,毕竟就连阿汉这样万事不萦于怀的人,也知道最好不要去惹暴走中的轻尘啊!
小楼同学们几乎都在尘世间历练,小楼中只有阿汉一人,他刚准备开始第五世历练,没想到入世之前,竟发现轻尘的精神体极度不稳定,似乎有回归的迹象,却又压抑着自己不回来。阿汉不曾遇上这样的情况,抓抓头,又不知从何劝起,何况,他也不曾关注过轻尘这一世的经历,发生何事他也是懵懂不知,无奈之下,赶紧报告庄教授。
庄教授也是一番劝阻,但轻尘更绝,干脆不理不睬,任由庄教授唾沫横飞,最后只能哀叹自己毫无教授的威严,这帮死学生真是一个比一个不听话,唉,要是每个学生都像小容一样如此优秀如此认真,那该有多好啊!
庄教授叹息一番,悲哀地发现,自己的白头发又多了一根!
对了,小容!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该让小容当一回说客!
于是接通轻尘与小容的联系,庄教授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
“轻尘,你受伤啦?”正在努力埋首一大堆政务公文的小容,被教授抓来干这种高难度的劝说工作,还真是叫人郁闷啊!
“小容,怎么是你?哈,死老头还真是会选说客,他不是都已经跟你说了,还问什么?”
“咳咳,我只是很好奇你居然没有玩自杀游戏?你确定你不是故意受伤的?你不是常挂在嘴边:早死早超生,脱离苦海万事大吉嘛!”
“哟,优等生,你真是会劝人呀!现在你不是应该说,千万别放弃啊,想想那地狱般的补考岁月,撑撑也就过去了!”
小容一愣,不由点点头:“对哦,你说得很有道理!”
“废话少说,你快点想想办法,怎样才能救这具身体?我试了很多种方法,一点用也没有!”
小容撑着下巴,想了一想,突然想起自己是庄教授叫来劝轻尘回小楼的,不是帮忙他任性胡闹的,不由又好气又好笑,自己居然反倒被轻尘给摆了一道!轻咳一声,继续他那毫无新意的劝说:“轻尘,不过是一世的模拟嘛,反正只是受伤意外而亡,虽然没有完成论题,好歹不算自杀,不需要扣分,比起你前两世自杀倒扣分的情况要好上很多了!”
“哼,你说得倒是轻松!我虽然崇尚六十分万岁,但至少也要及格吧,你不是一直劝我要宽容一点,认真一点吗?嘿,现在我很认真,你又说放弃算了?”
“喂喂喂,你别偷换概念啊!我叫你宽容一点,是叫你对模拟对象宽容,又不是叫你死活赖在人世不走,就你这样,人家还以为是诈尸呢!”
“你、你、你……”估计那一边方轻尘已经快被小容给气得吐血三升了,有这么劝人的说客吗?
“说正经的,轻尘,你为什么坚持不肯回小楼?我们的精神力虽然强大,可也不等于可以无视伤害痛苦!你以为你是阿汉那样的怪物一身内力生生不息源源不绝?竟敢独自对三万军队使用天音幻术?老兄,是三万人啊,不是三十人三百人!没有当场走火入魔就算是奇迹了!现在你内力枯绝,奇经八脉俱断,你不回小楼,难道留在那里做植物人?再说了,你就算勉强当植物人,可以你现在的功体,又能撑得了几天?人家当植物人是无知无觉,可你呢?精神力的强大,让你神智清明,没有办法像普通人一样可以昏厥保护自己,所以身体的每一分痛楚你都可以感受得清清楚楚,那可是连我们的精神力也很难承受的痛苦啊!何况若是肉体死亡,你的精神体一样会自动回归小楼,你又何必自讨苦吃的多受几天痛楚?你别犯傻了!”
“你当我愿意这样啊?可是,我又不是阿汉那个小白,他模拟了半天,居然连论文的边都没有沾到,我可不想小楼的中央电脑再一次当机!”
“老天,轻尘,你不会就因为这么简单的原因而不肯回小楼?”小容终于大呼小叫起来,如果眼前有一块豆腐,估计他也干脆就一头撞死算了。
轻尘气得不住冷笑,如果现在小容就在他的面前,他一定要掐死这个家伙,居然敢、居然敢嘲笑他!
“轻尘,你这么坚持不肯回小楼,真是为了那个可笑的原因吗?爱情又不是市场买菜,一分钱买一分货,不是你付出多少就一定会得到多少!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爱情从来就没有公平可言,强求是没有用的!”
“小容,如果你的小皇帝还没有长大成人,可是你就要死了,你会不会不甘心呢?”
小容瞬间愣住,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
当然不甘心!
他曾经在垂死的帝王前,诚心诚意地说:“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他亲眼看着粉雕玉琢的孩子,一天一天身体拔高,他亲自手把手地交孩子学习文章、学习治国之道,他费了那么多的苦心,又怎肯因为自己的意外早逝,而让还未长大的小皇帝承受朝堂的暴风骤雨呢?
他既然是托孤之臣,就一定要为这个孤儿背负起一切的责任、为他承担一切的*,还他一个太平朝局!
他希望他亲自教导的孩子,能够足够坚强独立,他希望他亲自看着长大的君王能够建立惊世基业成为一代名君,他希望他可以看到他一手抚养的小皇帝可以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所以,他一定不会死,在小皇帝长大成人成材亲政之前!
所以,他一定不可以死,在小皇帝可以面对一切艰难困苦之前!
所以,轻尘,你也只是不甘心放不下吧?!
“轻尘,若你实在舍不得回去,疗伤的法子不是没有,但是,对你来说,太难了,成功的机率估计是万分之一吧!”
“喂喂,你废话少说,有屁快放!”
小容翻了个白眼,这人,还真是忘恩负义,还没过河呢就想着如何拆桥了!坏脾气、坏心眼、坏同学,哼哼哼!
“就是靠那套内功自行疗伤!”
“那套内功?!”轻尘怪叫一声,“小容,你这也叫办法?”
那一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集天下之大成、又简单易练的内功,那一套可以造就天下第一绝世高手的内功!
当然,用来疗伤效果再好也没有了!
可是,只有心地单纯、心无杂念的人才能有成啊!
方轻尘这样玲珑心思的人,叫他练这套内功,比找号称是天下第一神医的劲节来治伤,恐怕还要难上百倍吧!
果然是只有万分之一的机率!
小容也知这是个馊主意,但是他又不是神仙,挥挥手吹口气,就能起死回生。方轻尘又不肯回小楼,万事要靠自力更生,那还有什么办法?找劲节?别说人家不当御医很久了,就算让他这个威风八面的将军赶到梁国,手无疗伤圣药,又谈何妙手回春?
想想还真是头痛,不管了!他现在还只是小官吏好不好,无权无势,偷不得懒啊!嗯嗯,赶紧把公文处理完,要是耽误了,明天准得被上司揪小辫子!
方轻尘连叫几声,小容那边已是没有了声息,意念联系中断了,气得方轻尘破口大骂!
没奈何,还得靠自己!
这套内功,说来容易,不过是特定的呼吸吐纳,但却要无意识地方能进入那种意境,只有心思纯净通透之人,越是不经意越是容易上手。
于是,方轻尘第一次强迫自己,闭眼,停止任何思绪,保持脑中一片空白。
可是,思绪又岂是自己所能控制的?越是想要灵台清明,越是胡思乱想,种种往事纷至沓来。
“轻尘,我真的可以一直都住在相府么?”
“轻尘,我可以到书院念书么?”
“轻尘,我也可以习武么?”
“轻尘,你不要离开我!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所有人都离我而去!我好害怕,我怕你也像爹爹娘亲姐姐一夜之间就再也看不见了!”
“轻尘,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睡,有你在身边,我就不会做噩梦了!”
“轻尘,我要报仇!”
“轻尘,陷害我爹爹的顾老贼固然罪该万死,但那个宠信奸臣、不辨是非、昏聩暴戾的狗皇帝,更是罪魁祸首!”
“轻尘,天下百姓皆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君王无道,自当揭竿而起!”
“轻尘,如果我起兵造反,会不会连累方相?”
“轻尘,如果我要征战天下,讨伐昏君,推翻暴政,你会不会和我一起并肩而战?”
“轻尘,我们永远不离不弃,好不好?”
……
不能就这么死了,否则燕离会丧失理智找人报仇,现在的他还不具备和黑豹翻脸的筹码!
不能就这么死了,否则燕离会方寸大乱一蹶不振,以后的他还能保证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放不下啊,真的放不下,至少现在,我真的无法放下……
燕离,如果你不背弃,我又怎会离开你?
燕离,如果你不曾忘记誓言,我又怎会失信于你?
虽然很痛苦,虽然很艰难,虽然只是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不会放弃!
脑中很简单的只剩下一个念头:活下去!
脑中很单纯的只剩下一个人影:那个一脸凄惶、孤苦无依的孩子!
是什么在体内疯狂地流转,周而复始,连绵不绝,是什么在滋润修复原本干涸断续的经脉,是什么令得枯木逢春万物复苏……
解剑,跪拜,叩首,三呼万岁!
这一拜,恩怨情仇,从此永不相欠!
这一拜,山长水阔,从此再不相见!
这一拜,图穷匕现!
是什么人离燕离最近?是谁最让人无从防备?
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礼官!
一道雪亮的锋芒乍起,诡异扭曲,自意想不到的方位剌出,寒光慑人,整个大殿瞬间充斥着肃杀之气。
杀手选择的时机真是太对了!
如果说整个大殿中,可以最快做出反应又有足够能力阻止他的人,一定是方轻尘,偏偏此时,方轻尘跪在地上,低头叩拜,无法及时看见他的出手。至于其他人,却全然不曾放在他的眼中。事实也是如此,当一刃光寒之时,所有的侍卫、官员全都愣住,就算是脑子反应极快的燕离,也只是感觉到了强烈的危机,动作却完全跟不上自己的思维,以至于全身僵硬无从闪避。
匕首雪亮,刀气凛然,寒意逼人,燕离几乎可以感觉到冰冷的刀气直剌自己的胸膛。他避无可避,脸上却全无惧色,一双眼睁得大大的,直直看向前方,看着那个第一次跪在自己面前低下了头的男子。
轻尘,你可知道,你跪在我的面前,我比你更痛苦?
轻尘,你可明白,你口呼万岁,我比你更伤心?
轻尘,是不是今日你一剑在手便可救我于危难?
轻尘,是不是一如平常你站在我的身旁就不会给人予可趁之机?
轻尘,我是不是作茧自缚?
轻尘,我就要死了,你能不能抬头再看我一眼?!
哀凄之色刚刚浮上燕离面上,却听得一声势若惊雷的大吼:“董玄风!”
那一声吼,如此惊天动地,如此激怒如狂,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全身一震,一些没有武功的文官、甚至功力稍弱的侍卫武将们瞬间脸色苍白如纸,或摇摇晃晃、或打转跌倒、更甚者吐血受了内伤。
那一声吼,直直对着刺客而发,声波如利刃,在他耳边宛如炸起千重惊雷,更可怕的是那个叫破他身份的名字,宛然就如一支利箭直刺入他内心最深处,霎时心头血肉模糊。他正是全身气势最盛、真气运转自如之时,突然被夹杂无上内力、更带着魅惑之音的狮子吼在背后袭击,顿时气血翻涌,真气失控,脚下一个踉跄后退,手中匕首不由自主一颤。
就在这时,一条红色人影飘然掠至,堪堪挡在燕离身前,顺手一掌直直劈向刺客。
这一掌含愤而出,真气瞬间爆发,掌势有如狂涛怒浪,汹涌澎湃,涌向刺客,竟是一往无前的气势。
刺客身为天下最顶尖的杀手,一身武功绝顶通玄,更兼心志坚毅,世所罕见,虽是被突如其来的吼声偷袭,震得体内真气失控,但右手匕首仍是一去无回地向前直刺,左手却趁势划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圆弧,一根银光闪闪的长针弹指飞出,却是对准了燕离的眉心。至于那摧枯拉朽、气势惊人的一掌,他竟是完全不避不闪,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意。
方轻尘倒吸一口气,不禁为眼前这个杀手的狠辣、反应、武功深深折服。
果然不愧为海天阁主!
如果海天阁主多做几次任务,纳兰墨那天下第一杀手的名头还不知能不能保得住呢!
电光石火之间,方轻尘掌势一转,沛然莫敌的掌气猛击那根长针,长针顿时化为齑粉。左手食、中二指急急探出,于最危急之刻夹住匕首。
或许是方轻尘低估了对手的实力,或许是仓促应敌不曾运足十成功力,匕首刀尖终于还是抵住他胸口,刀尖微微刺破肌肤,但却不能再前进半分。
啪的一声,匕首被方轻尘指力硬生生夹断,一股真气倒冲向刺客,震得他手一麻,半截匕首脱手飞出。
一滴血珠随着另外半截匕首飞掠在半空中,转瞬即成乌黑色,方轻尘面上黑气一闪,显然匕首沾染了剧毒。
刺客当真是强悍无比,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制住翻腾的真气,身子凌空一转,竟往方轻尘身后的燕离再次扑去。
方轻尘眼前一黑,微微苦笑:竟然是价值连城的天一圣水,号称天下第一奇毒、人人谈之色变的天一圣水!中此奇毒,第一要务便是运功逼住毒素的漫延,然后再寻几种珍贵草药配置解药,只是……
方轻尘微微一愣神,刺客已经凌空双手一挥,两道半月型的无形剑气猛地飞向燕离。
两道歼月斩交叉成十字型,眼看就要撞上燕离的身子,说时迟,那时快,方轻尘袖底一挥,燕离的身子突然凌空飞掠,在空中翻转两圈,跌至蓝恕、韦爻身边。同时,方轻尘身影一阵模糊,歼月斩快速划过他模糊的身影,却没有意料中的鲜血飞溅,原来是方轻尘身法太快,以至他人退走时,竟还残留虚影。
那是虚影!
这个念头刚刚划过刺客的脑海,几乎是同一时刻,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油然而生,那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他的直觉向来极准,而他也靠着这样的直觉躲避了不知多少次的危险。
他的脑子尚不及作出反应,但身体已灵活地一扭,如滑鱼般自空中飘出三丈开外。
他还来不及庆幸自己的动作迅速,只觉一股尖锐的痛觉自胸口传至大脑,低头一看,那是一支玄铁令牌,令牌尖深深插入自己的胸膛,离心脏只有半分距离,鲜血喷洒而出。
就算方轻尘身无兵器,但这支燕羽令牌在他手中一样也是夺命利器!
刺客自己就是暗器大师,方轻尘这一手“暗器”毫无技巧,所凭者就是一个快字!
令牌刺入的瞬间,甚至感觉不到胸口的一痛!
这时,大殿中的武将侍卫终于反应过来,蓝恕、韦爻护住燕离,二牛、韩笑领着一群侍卫团团围住刺客,刀枪剑戟寒光闪闪,气势冷凝,杀气凛烈。
一片忙乱中,燕离朝方轻尘看去,却见他仿佛呆滞一般,只是愣愣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燕离心生疑惑,身形一晃,贴近方轻尘,低声唤道:“轻尘!”
蓝恕、韦爻吓了一跳,连忙赶上前去挡住燕离与方轻尘,一颗心仍然怦怦直跳,后背已是冷汗一片。
方轻尘抬头,眼神却恍忽不定,看得燕离恐惧万分,伸手紧紧抓住他。可能是燕离太过用力,方轻尘手臂一痛,顿时清醒过来,淡淡一笑:“没事!”
燕离却只觉有股莫名的恐慌,直直凝视着他,方轻尘含笑回视,两人都没有理睬身旁的一切,似乎没有刺客正在大杀四方,似乎没有群臣莫名惊恐旁观,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轻尘一如既往的温柔,轻尘一如既往的宽容,那么镇定的神色,那么平稳的身姿,让燕离以为自己只是下意识的惊恐。慢慢叹了一口气,在那样温柔的眼神注视下,燕离一张脸热辣辣的,只觉得既是羞愧又是后悔,几乎就要有一股冲动,想要告诉他,自己不是真的愿意侮辱他背叛他,告诉他,不要离去不要离开自己,告诉他,其实我真的很喜欢很爱你……
张张嘴,冲到喉边的话,却又用最大的自制力强行忍住,只觉酸楚郁闷得几乎要仰天长啸!
方轻尘垂下眼,原本亮若星辰的瞳仁瞬间如燃烧的冲天大火,把一切化为灰烬,只剩下一片黯淡。
心若死灰,不如归去!
抬头,伸手一把推开燕离,燕离还来不及发话,他手一招,三步开外一侍卫的佩剑突然直飞入他手中,这一手神乎其神的“擒龙手”顿时让人看得目瞪口呆。
刺客虽身中方轻尘一记令牌,却依然挺立如松,桀骜不驯。方轻尘没有跟上前来,让他喘了一口气,轻轻咳了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他毫不在意地拭去,似笑非笑地看着一干如临大敌、紧张至极的护卫们,双目中露出浓浓的嘲讽意味。
众侍卫被他挑衅的眼神一激,心中又羞又恼。身为皇帝的贴身侍卫,不但让刺客混进登基大殿,更让刺客旁若无人般追着皇上大杀四方,若非方侯反应及时,他们就算是百死亦难赎其罪!
几个冲动的侍卫受不得刺客嘲讽的眼神,顿时大喝一声,刀剑齐出,往刺客身上砍去。
刺客微微一笑,竟是不惊不惧,长衫无风自动,轻轻迈步。他脚步缓慢悠闲,有如老牛慢步,不带一丝烟火气,偏偏众人脸色剧变,正对着他的那个年轻侍卫更是脸一白,几乎是一瞬间,空间仿佛撕裂,无数劲气交击,无数漩涡气场,宛如无形杀局,就这么一交锋,已有数人支持不住,眉眼、口鼻、耳迹,鲜血不断涌出。
刺客哈哈大笑,意气风发,傲气陡生,朗声道:“诸位想要在下的性命,怕也是不易!”他笑声清朗,字字贯耳,听者无不动容变色。
韩笑面色一沉,眼见此人身陷重围,兀自淡然处之,当真是英雄盖世,风仪过人,暗暗赞叹,却又忍不住心中一寒,喝道:“大伙儿一起上!”他反手掣出一柄单刀,纵身迎上。
刺客不退反进,不理背后刀光,身形如电直窜前去,一掌劈出,掌风怒号,当真是惊世骇俗。当先一人面色一白,来不及抬剑抵挡,只觉胸口一滞,弯腰剧烈咳了起来,咳嗽声中,鲜血自口中直喷而出,还夹杂着几块内脏碎片。他心头一凉,抬头看去,但见那红色身影飘来荡去,进退自如,眼神渐渐模糊,脑中最后一个念头便是:“真不是人哪!”原来刺客那一掌竟是震碎了他的五脏六腑。
韩笑额上青筋暴起,他刀光霍霍,一直贴在刺客背后,只需再递前半分便可重创对手,可是刺客根本不理会他的刀锋,身形晃动之下,掌劈指戳,每一招每一式,皆精妙无比,总有一人在他手下或死或伤。而韩笑的刀锋有如附骨之咀,看似招招进逼,大占上风,却连刺客一片衣角也未沾上,甚至任由他大开杀戒,这种无力感令他几乎崩溃,这时才知道方轻尘能在这名刺客手下救下燕离,是多么可怕的反应及战力。
二牛一声怒吼,飞身扑过,一拳打过,顿时拳风激荡,蕴含了爆炸般的劲力,宛若泰山之势不可抵抗。
刺客那双一直平静淡然的眸子忽然掠过一丝炽热的火焰,只见他身形有如轻羽,随风飘舞,右手忽地一拳捣出,直击向前面侍卫。那人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刺客化拳为指,在刀面上一弹,那人只觉手臂一酸,尖刀脱手飞出。刺客手一招,尖刀已入他手,他头也不回,反劈回去,一声铮鸣,双刀相交,刀光如雪,劲气扑面而来。
韩笑只觉手臂酸软,自知内力远比不上刺客深厚,但他有心缠住刺客,深吸一口气,真气流转,刀面贴着刺客的尖刀,生出一股粘劲,牢牢吸住尖刀。
此时,二牛威猛的一拳已至,刺客目中寒光一闪,右手突然收回,身形陡然纵起,连劈三掌。二牛只觉劲风袭体,他个性执拗,拳风力重千钧,大有一去不回的气魄,顶着掌风,硬是直冲而去。刺客身形如电,一个侧身,脱出战团,二牛拳落到空处,掌风又重重打在身上,不由喷出一口血。而韩笑正运劲与刺客尖刀抗衡,谁知刺客说弃刀便弃刀,他用力过猛,收势不住,亦往前撞去。两人轰地撞在一起,便觉一股腥气直冲喉头,双膝发软,跌成一堆。
刺客挥洒自如,不过一眨眼功夫,竟重创以二牛、韩笑领头的十余名侍卫,当真是威风凛凛,盖世无双。他挥掌往前掠去,忽觉一道尖锐的劲气锁住自己气机,心中一惊,便知是方轻尘的无双剑气。他对方轻尘自是十分忌惮,待要侧身避让,眼前突然荡起一片不可一世的剑光。
剑光风姿绰约,凄美艳红,一时分不清是少女娇俏的烈焰红唇,还是凄艳的鲜血,像一场清艳的细雨,细雨纷飞,铺天盖地,无人能够避其锋锐。眼前只是一片凄红,一片惊艳,再也分不清剑光人影,人已融入剑光中,只听得几声闷哼,点点血花夹杂在一片艳红中,一点也不突兀显眼。
剑光停,血飘洒,一切静止下来,惟有一片粗重的喘气声、惊叹声交织在一起,几乎跌落一地的眼球。
极道高手的交手,永远让人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刺客一身鲜血,却傲然挺立,一双眸子清亮无比,看向方轻尘,淡淡笑道:“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方轻尘一手抓着一柄普通的长剑,比起刺客一身是血的狼狈,干净、整齐、飘逸、平静的方轻尘,无疑是潇洒太多,却无人发现,他胸口衣衫有一处极细微的裂痕,大红的官袍遮掩了一点乌黑。
方轻尘笑笑,笑容却说不出的哀伤:“你我相识多年,我的记忆力就算再差,也不应该不记得你!”
刺客愕然,苦笑:“你本就是过目不忘的天才,我竟忘了!这么说,那一晚在春风楼,你已经知晓我是谁了,所以才手下留情?”
方轻尘摇头:“我是知道你的身份,但却不是手下留情!你身边有月影、残影两大高手,真正斗起来,我未必有胜算!”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晚纳兰墨也守在一旁,我不信他只是来看热闹!”
“纳兰墨不会胡乱出手,他是杀手,不是护卫!”
“哦?那么残影、月影并没有按计划出现,不知你私下又有何安排?”
“只是一个约定!对不起,我必须先翦除你的帮手!如果不是你形踪不定,我事先也绝不会让你有机会进入大殿!海天阁不愧是海天阁,董玄风亦不愧是董玄风!”
刺客长长呼出一口气,伸手揭开脸上易容面具,露出一张俊朗、英气、年轻的脸!
抽气声、惊呼声顿时响彻全场!
××××
琵琶声铿锵有力,激昂高亢,时而沉郁悲愤,时而刀光剑影万马奔驰,竟是一曲《十面埋伏》。
“好曲,好琵琶,不愧是昔年的京城第一花魁!”
“不问而入,难道竟是纳兰公子的嗜好?”琵琶声停下,拨弦的女子秀丽妩媚的唇微翘,竟是说不出的艳色逼人。
纳兰墨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柳飞絮,带着一丝讥峭的笑意:“月影姑娘,我倒是想不明白,你如何会背叛自家的主子?”
柳飞絮横了一眼纳兰墨,却见他黑衣之上有点点血痕,叹了一口气,神色黯然:“我也想不到,堂堂纳兰公子,竟会与同道相杀!残影自然不是你的对手!我把情报传给方公子,还存着万一的念头,这世上的绝世高手毕竟不是那么多,残影还有希望一走了之呢!”
“同行是冤家嘛!风无痕屡次邀我加入海天阁,我都没有答应,他不也暗中派了不少人阻挡我生意?”
柳飞絮摇摇头:“方公子一向深不可测,我只是没有想到连你这样逍遥自在的人也被他网罗门下!”
“你自己投靠了轻尘,可别把我给扯上!那家伙与我有一个约定,我不过是答应他这个条件而已!”纳兰墨神采飞扬,一脸的得意,笑嘻嘻地看着柳飞絮:“我只是好奇,他怎么安排你到海天阁卧底的,他不是那么厉害吧,多少年前就布置下你这暗桩?”
柳飞絮苦笑:“公子虽然厉害,却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我只不过是凑巧欠方公子恩情而已!”
“报恩?!”纳兰墨还真是傻眼了,“你、你……难道传闻,你曾跳楼自杀,为人所救,那个人不会就是方轻尘吧?!”
柳飞絮微微一笑,笑容已经给出了答案。
“若非相府公子亲自出面,奸诈狡猾的老鸨又怎会那么干脆就交出你的卖身契约?唉,这还真他妈的奇妙缘份!”纳兰墨拍拍自己的额头,苦笑着说。忽尔一皱眉,“不对,你既加入海天阁,所有底细风无痕又岂能不查个清楚明白?他既知你和轻尘的这重瓜葛,又怎会如此放心你?”
柳飞絮叹气:“是呀,虽是救命之恩,却也未必要背叛阁主背叛同门!阁主当然明白,不过他更相信我不会背叛他,因为,我本就是他和方公子一起救下的!”
饶是纳兰墨聪明绝顶,也想不到还有这样天大的八卦,一时呆呆的张大了嘴,半晌才反应过来,断然驳斥:“轻尘和海天阁主是旧识?你少胡说了!”
“呵呵,这有什么奇怪呢?方公子心里也明亮如镜呢!”
“轻尘也知道?那你为何还……”纳兰墨望着这个妩媚清丽的女子,心中一阵发麻,暗道:女人心海底针,还真是可怕!没想到堂堂的海天阁主,竟然栽在这样一个美丽女子手中!
柳飞絮撇撇嘴,清亮的眸子凝视纳兰墨,淡淡笑道:“方公子只问了我一句话:是梁国康帝神武还是燕国皇帝英明?是愿意天下大乱还是愿意百姓太平?哈,杀手中不也还有你这样独立特行的潇洒之人吗,就不许我一个小小风尘女子也有忠君爱民的境界?”
纳兰墨自认为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物了,这一下,却是彻彻底底怔住了。
“我这样双手沾满血腥、一身罪恶的杀手,我这样叛主背信的无耻之人,竟然还有脸跟人谈忠孝礼义廉耻,是不是很可笑?哈哈哈……”两行清丽缓缓流下,柳飞絮一手用力拨弦,激烈铿锵的琵琶声乍然如铁骑突出,猛烈激荡。
纳兰墨回过神来,摇头叹息:“谁说你无耻罪恶,你才真正是大智大勇的奇女子,纳兰墨自愧不如……”
柳飞絮惨然一笑,一缕鲜红自唇角逸出,一个拔高的弦音之后,一曲琵琶嘎然而止,惟有纳兰墨一声骇然惊呼……
×××××××
神秘莫测的海天阁主缓缓揭开人皮面具!
所有人都是惊讶莫名,一瞬间,无数目光都聚焦至安邑王脸上!
安邑王也是一脸的骇异,却又不断摇头叹气。
两张脸虽然相差几十岁,但却有五分相似,如果说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几乎没有人会相信!
“玄风——”方轻尘率先打破沉默,眼中却闪过一道了然的目光。
这人竟是当年与方轻尘、顾子舟同称京城三大公子的董玄风!那位任侠仗义、豪气干云的御史大夫之子!
“他、他怎会是董玄风?明明长得不像!”当场便有旧梁的臣子叫出声来。
那位据说是“董玄风”的海天阁主风无痕挑挑眉,哼道:“我三岁开始学易容之术,八岁就能做出人皮面具,天下见过我真容的人还真是不多!”转向方轻尘,叹道:“怎么有你这样的怪物?这么多年不见,我又不停地变换面貌,你还是一眼就认出我来,真是太打击人了!”
方轻尘嗤地一笑:“你还真以为你换张脸皮,别人就认不出你来了?”
董玄风指着方轻尘笑弯了腰:“你呀你呀……轻尘,你这张毒舌还真是不得了!当年子舟没少挨你骂吧?”笑岔了气,忍不住大声咳起来,伸手一抹,一手的鲜血。
众人见他伤势着实不轻,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方轻尘轻轻叹了一声。
为什么董玄风身为贵族子弟,却那么痛恨康帝?
为什么董玄风会选择离开京城,而不愿留下投身官场?
曾经,他也很困惑,也很不理解董玄风,但此刻,那一张如此熟悉如此清晰的脸,却让他明白了一切。
当年的康帝有多么荒淫无耻,方轻尘自然不会忘记。
可悲可叹的是,如此恩怨分明、豪爽仗义的董玄风,纵然恨比海深,却也一样割不开相连的血脉,放不下所谓的国恨家仇。
康帝固然是应该千刀万剐死不足惜,这世上却也唯独只有董玄风方有资格杀他!
既然燕离杀了他的父亲,为人子者,又岂能不报父仇?
燕离呆呆地看着董玄风,又看了一眼方轻尘,轻轻叹了口气,默然不语。
虽然此人是刺杀他的杀手,但……还是交给轻尘处理吧!
方轻尘眼中闪过一丝难过,董玄风笑着摇摇头:“轻尘,不用自责啊!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拼死也要一战吧?嘿嘿,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以前一直瞒着你们我的真面貌,连离开也是一声不吭就走了,还硬是要与你作对,如果不是你反应快,我差一点点就要成功了呢!”
“如果我杀了燕帝……”他目光扫至燕离脸上,带着淡淡的忧郁与茫然,淡淡一笑:“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是呀,哪有那么多如果?玄风,你……你还真是胡闹、任性、自虐……那种人,不值得!”方轻尘一脸惘然,长长叹息。
“有什么不值得的?我把血还给那个混蛋,就什么也不欠他的了,你该为我高兴啊!”董玄风转向安邑王,微微冷笑:“安邑王是吧?昭延太子叫我代他向你问一声好呢,你真不愧是梁国的安邑王!”
安邑王在他森冷的目光之下,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怒道:“你胡说什么?”
董玄风冷笑:“也对,就你这种人渣,也配称梁氏子孙?昭延太子称呼你一声王叔,实在是太抬举你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夜夜梦见那死得凄惨的太子殿下呢?”
“旧梁太子早已自杀殉国,他是我亲侄儿,我虽有心救他一命,奈何他个性太强,不愿低头,服药畏罪自尽,哼,你又算是哪里冒出来的刺客,在这胡说八道,危言耸听?韩统领,你还不让人将他拿下?”
韩笑上前一步,不由自主往燕离看去。燕离轻轻摇了摇头,眼光却停留在方轻尘身上。
董玄风仰头一阵大笑:“安邑王,贤王,哈哈哈……好一个弑亲叛国的贤王!”他眼中闪过一道厉芒,回头朝方轻尘笑道:“轻尘,你说对付一个无耻之徒,最好的手段是什么?”
方轻尘嘴角一弯,微笑不语。
绝大多数人都是心中有数,这个董玄风十有八九就是旧梁康帝的私生子,国仇家恨,不共戴天,所以才如此执着要杀燕离。至于安邑王,虽然董玄风没有具体说什么,但聪明的人心中已是暗自猜测:莫非旧梁太子竟是安邑王害死的么?当日攻入大都之后,确实是安邑王先入皇宫,又报说旧梁太子畏罪自尽的,难道……
安邑王又羞又怒,恨不能当场撕碎了这个杂种,但毕竟燕离在场,他怎么也不敢造次,否则更要叫人说成是心虚、杀人灭口之类!偷偷看了燕离一眼,却见燕离偏着头,却是无惊无恨也无喜,一脸淡然,安邑王暗暗心惊燕离的镇定与大度,果然有王者风范。心中暗自琢磨如何让燕离下令格杀董玄风,眼前一道银芒一闪,脑中顿时一片迷糊,心中大骇,还未想明白究竟发生何事,身体已不受控制倒地,意识渐渐沉入深渊!
众人大惊失色,有人扑向安邑王,一心要救人,也有人吓得连连后退,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暗杀目标。也有侍卫冲向董玄风,却被方轻尘喝止。
“方侯,他杀了安邑王!”当下有人大喊出声,声音有着严重的不满。
方轻尘面无表情,冷冷横了一眼说话的那位大臣,众人不由一滞,说不出话来。也有人看向燕离,没想到燕离也是一脸漠然,似乎死去的不是朝廷重臣,而是毫不起眼的路人甲。大多数人都是怒气冲冲,极不服气,只觉让一个身受重伤的刺客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杀了当朝王爷,当真是奇耻大辱,尤其是当着方轻尘的面,以方轻尘的武功,又怎会无法及时阻止?若非一时震慑于方轻尘的气势,只怕早就有人当场弹劾方轻尘借刀杀人的小人行径了。
董玄风笑笑,眼光却停留在方轻尘的胸口:“轻尘,梁国的旧势力真不该留在新王朝!”
方轻尘低头也看了一眼那处极不起眼的伤口,伸手抱了抱董玄风,叹息一声:“保重!”
董玄风点点头,突然语声硬咽:“对不起!”
方轻尘撇过头,走向燕离,身后,董玄风一口鲜血喷射出来,坐倒地上,含笑注视方轻尘背影,慢慢闭上眼睛,再无声息。
听得身后一阵惊叹,方轻尘右手握拳,指甲深深刺入掌心,脚步却不停,走至燕离面前,仿佛是历尽生死的淡然,仿佛是看尽风云的释怀,他静静看着他,似有千言万语,却又相顾无言。
燕离伸出手,慢慢掰开方轻尘紧握的拳头,却见掌心一片殷红,心痛至极,轻轻握住他的手,半晌说不出话,只有一滴、两滴清冷的泪水滴落至掌心,却与血迹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如果轻尘慢得一步……
如果轻尘心生怨愤……
如果轻尘就这么掉头离去……
轻尘,原来生死关头,最想最念的还是你,叫我如何放开你的手?
轻尘,我不惧死亡,我唯一害怕的是从此再也不能见着你!
他想,无论如何,轻尘第一个想到的人总是他,是不是,他可以大胆的猜测,轻尘对他也应有情?
但是,兄弟之情、朋友之义,又何尝不能为对方舍生忘死?
只是,就算有情又如何?这样的背叛,那样的伤害,是不是只要说一句“对不起”就能够挽回一切?是否真的要勇往直前,就算沉沦也无所畏惧?
还是,退而其次,默默的守护着对方,看着他随心所欲天地翱翔、乘风乘水直上苍穹?
所以,还是应该放手吧,就算他,心痛难当,苦涩莫名!
轻尘,轻尘,你让我该如何是好?
是不是,怎样的选择都是自私、残忍?
那痛苦挣扎的人,内心犹自反覆千百回,曾有的抉择,在见着他浴血奋战、伤心悲痛之刻,再难以取舍!
而那惊诧于两滴清泪之人,则是感怀万分,思绪翩翩。
他想,或许还是有情吧,我伤,他亦伤。
又想,有情又如何?还不是帝王的权威永远凌驾于爱情之上!
是不是,希望越大时,失望就越大?
是不是,当每一个人渐渐长大时,儿时的承诺、信念、誓言,就会慢慢忘记?
是不是,追求不存在的完美爱情,根本就错了?
这个世上,原本就没有完美的东西存在,上天造物,永远是最公平的,十全十美的完美,就连传说中的神仙也无法做到,所以,是我的苛求了?
只是,如果一次次的妥协、退让,就可以换回来爱情,那样的退让又是退让到何时?妥协到哪里才是尽头?
如果,最后的最后,得到了妥协的爱情,那还是完美的爱情吗?
白壁微瑕,瑕不掩瑜,可惜,终究就不是完美了啊!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所以,终是解脱,一刀两断!
不语的两人,互相凝视,仿似深情无限,却又暗中神伤!
紧握的双手,脸上看似是淡然,但轻颤着的身躯却出卖了燕离心内的激动与惊恐无助。
方轻尘粲然一笑。
“燕离,其实我很想在有生之年,走遍大江南北,看遍风花雪月,尝尽天下美食,饮尽世间好酒,很想担风袖月,踏遍天涯,很想酣唱高歌,笑傲江湖,很想什么都不管,很想什么都放下,很想很想任性放纵一回……”
——如果可以不需要考虑论文模拟,只是单纯地、自在地活一世,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失望与伤心?
那么温柔的笑容,那么温柔的声音,那么温柔的眼波……为什么,他却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
“轻尘——”
——你终于还是决定要离开我,离开我去过你逍遥自在、天地不能拘的自由日子……
明明这是我的希望,明明这是我一手推动的,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为什么我会如此不舍得?
我真的、真的好后悔……
如果我出口挽留,如果我一直抓住你的手不放,是不是就可以永远不分离,是不是就可以不后悔?
可是,为什么每一次,话到嘴边,我却又轻易地放弃?
是不是,我真的错过了什么?
为什么,选择到最后仍然是错、错、错?
“你要记住,未来、天下都在你的掌心——”方轻尘温柔地笑,晶亮的墨瞳闪着耀眼的光芒,只是笑如春风的脸上,慢慢苍白,慢慢地黑气笼上眉间……
“轻尘,我的未来——我的未来,只在你的掌心啊……”强忍许久的话冲口而出,炽烈的感情喷薄而发!
无助、不舍、伤痛、留恋……燕离的眼神盛满太多太多复杂的感情,浓烈得方轻尘也不得不正视,只是……伤既那么深,痛既那么刻骨,又如何抹灭?只是……太迟太晚了……
乌黑的血自口中喷洒而出,一直勉强直立的身体一歪,倒在燕离身上……
不愿再想,不愿再看,缓缓闭上双眼,凄然一笑:果然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朵朵血花喷溅,仿佛是来自幽冥的地狱之花,夺人心魄……
他再也听不见撕心裂肺的惊呼、再也看不见绝望心死的恸哭、再也感受不到深沉浓烈的悔恨与爱意……
这个世间的一切,无论爱恨,不管恩怨,都与他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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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墨静静坐在山巅,山风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
抬头望天,残月如钩,倦鸟归巢,两坛极品梨花香摆在身前,只是一直未曾开封。
从此一步江湖,有友相伴,岁月不能催,风刀霜剑不能逼。
含笑望月,一叶扁舟相随,朝朝暮暮,人生,不再寂寞如雪!
惟愿醉笑陪君三万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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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5,偶也很想念小容嘛,很想让他出来亮亮相啊,而且我是真的觉得小容这个奶爸很适合做思想政治老师!可是,可能我不是小容最最铁杆的粉丝,所以,这文给荫荫、瓣瓣一审核,反正小容就不是小容了!好吧,偶承认,小容变样了,可是……低头,忏悔,我以后绝对不写小容的同人,否则一定被人扁死!这里的小容,姑且看之,姑且称之为小容吧,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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