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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番外的情节,算是穿插在阿汉前生篇第二十一章:一诺堪笑和魔主篇开篇第一二章的情节之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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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壁断崖之下,奄奄待死的第三十四代修罗教主,拉住了那个阴差阳错,将自己置于了死地的,那个叫做傅汉卿的少年。

  他没想到,修罗教七百年的传说,竟然真有实现的这一天,可是,这个白痴,他的名字里有一个“汉”字,他有一双明净清澈,万丈红尘,三千世界,也沾染不得半点,便是稚龄幼童,也少见那样的纯净的眼,他说……他答应了的事情,他就一定会做到。

  如果他不是被震散了内功,死期将至,他定会毫不犹豫将这个会实现传说的少年杀死。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只有抓住了他,恶狠狠地对他说,你害死了我,所以你要替我当教主。

  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锦囊,递给那个叫傅汉卿的人:“这是,教主信物。”

  傅汉卿信手接过,打开一看,忽得一怔。

  那陈旧得失了光泽的小小锦囊之中,藏着的是一颗浑圆无瑕的珠子。

  那珠子晶莹通透,几似水晶,却又有一种流光异彩,隐隐生辉。它的材质偏又不似一般晶石那样冰凉,触手感觉,竟是微温的,滑润的,如同上好的碧玉。

  在他打开那小小锦囊,低头一看的瞬间,狄绝觉得自己在明明看到,傅汉卿脸上似乎有什么,极为奇异的表情,然而,他定了定神,注目再看,却又见傅汉卿的神色和刚才似乎又并无半点变化。

  “你是修罗教中人。”

  傅汉卿抬头,说得平静。看到的却是狄绝七窍鲜血狂流,却还死死扯着自己不放手,双眼大睁,满是绝望与痛楚。

  傅汉卿见他如此,心里多少也有些难过,微微迟疑一下,终于下了决心:“你放心,我的确不想做修罗教的教主。但是,你的死亡,我也有过错。人必须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所以,虽然不愿意,我还是可以答应你。”

  他很诚恳地说完一番话,却见狄绝还是死死瞪着他,只好叹口气,低下头,凑到他耳边,一字一断,字字千钧地说:“我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

  狄绝又是一阵剧烈得抽搐,身子猛然一挣,然后,重重地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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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傅汉卿来,傅汉卿胯下的这匹瘦马,显然要有灵性得多。

  傅汉卿掉下了山崖,它却在崖边止步。当傅汉卿灰头土脸地从崖下爬上来时,它还闲闲在一旁吃草。

  傅汉卿爬回马鞍上去,拨转了马头,下得山岸后抬头看了看天,看了看太阳,选了向那万里之外,黄沙之中,机关重重,神秘莫测的魔教总坛天外天行进的方向,便放了缰绳,任由那马将他向那里带去。

  马蹄声碎。马背微微颠簸着,晃得傅汉卿又困了起来。

  他合了眼。

  晌午的阳光暖暖地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身上,干燥而和煦。

  恍惚间,仿佛还是初春,仿佛天气才刚暖和起来,地气才刚刚复苏,冻硬了一个冬天的泥土,才刚刚开始松动。

  仿佛他还是那样无忧无虑地,在那小小的,四面高墙的院子里,用手在地上抿出九个小小的坑洼,然后趴在地上,放一颗弹珠在坑里,用食指勾另一颗弹珠在手上,眯了眼睛,轻轻弹出去。两珠相撞,轻轻一声叮咚,他便开心地笑起来。

  “阿汉,你在干什么?”

  他趴在地上,用手支了下巴,看着那伟岸的男子,笑得干净纯粹。

  “主人,我在玩弹珠。”

  “弹珠?”

  狄飞有些困惑。

  阿汉站起来,献宝似地将自己那小小一匣弹珠捧来给他看。

  那一匣弹珠,乱糟糟的,有大有小,五彩缤纷。

  红的是东海珊瑚珠,白的是夜明珠,绿的是珍贵的翡翠珠,黄灿灿的是则是猫眼儿。

  狄飞怔怔看着盒子,半晌才道:“这就是你的弹珠?”

  “是啊!”

  狄飞闭了闭眼,忍了忍气,然后伸手在匣子里一颗颗挑出珠子来历数:“你知道这猫儿眼值多少钱吗?”

  阿汉摇头。

  “你知道这翡翠珠价值千金吗?”

  继续摇头。

  “你知道为了抢夺这夜明珠,有多少人流血拼命吗?”

  依旧是无知而无辜的眼神。

  “还有,这南海琉璃珠?你可知此珠只在南海紫云岛产出,每五十年,也只出三四颗,我曾力搏三大高手,中了一剑二掌,才把今年出的三颗宝珠全夺了来,你就拿着打弹子?”

  狄飞实在是有些气结。擎天庄所有*来的财物,凡分到他名下的,他通常会把最好的珍宝,分作两份,大宗送去逸园给白惊鸿,小宗的送来给这个从来行事异于常理的小白痴,自己素来是不留什么的。

  只是纵然他不把财物珍玩放在心中,看到这个不识货的混蛋拿他流血流汗夺来的珍宝当弹珠,他还是免不了会有些抓狂啊。

  他手里捏着那颗南海琉璃珠,直举到阿汉眼前,用愤怒的表情来兴师问罪。

  “这圆圆亮亮的,不当弹珠,应该做什么用?”

  “应该……”狄飞忽得失声。

  应该做什么用?应该永远藏在箱子里,锁在柜子中,应该小心地佩在身上,珍惜地护在怀中……

  狄飞看着阿汉,终于挫败地叹了口气。算了,怎么能指望这个白痴对财物珍宝这些东西,有类似于正常人的反应呢。

  “无论如何,也不该拿来当弹珠啊。这里每颗珠子都价值不菲,好好贴身藏着,将来有什么不测之事,手头也不会窘迫。”

  “可是,有你在啊……”

  狄飞一怔,定定望着阿汉,却不说话。

  阿汉却是理所当然地说:“主人,有你在啊,你会一直照顾我,保护我的啊,我还需要担心什么不测吗?”

  狄飞怔怔地看着阿汉,本来满肚子不痛快,听了这么一句傻乎乎的话,心中竟莫名得有些说不出的快活,不觉竟是一笑:“阿汉,有我在,便一定有你在,有我在,你便永远不需要为将来担忧。”

  阿汉大是欢喜,笑得眉眼之间,都是欢快明亮的光芒。

  狄飞也有些奇怪,如此平平无奇的长相,怎么发自真心地快乐欢笑时,竟会让人都有些不忍心错开眉眼了。他笑笑看看那一匣红红绿绿的珠子,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愤怒很可笑:“阿汉,你若不喜欢这些珠宝财物,就告诉我,你喜欢什么,便是再珍稀罕有的东西,我也替你弄来。”

  “我喜欢这些啊。”阿汉抱着匣子说。

  “喜欢你还拿着当弹珠?”

  “喜欢所以要拿着玩啊。”阿汉觉得主人的逻辑真是古怪。难道越是喜欢越是要扔在一边不管吗?

  狄飞先是一呆,继而失笑。是啊,正是因为喜欢才要拿在手里玩啊。那么多的古董珍玩,美玉华绸,流水价送进这小小园子,他平日看也不看一眼,却能拿着这些珠儿爱不释手地玩,这不是喜欢,又是什么?反倒是自己真是糊涂了,忘记了他是个小怪物。

  他自嘲般低低笑几声,可是看着阿汉眉宇间的快意,却又莫名地心中有些温柔,不自觉道:“你既然喜欢,那我陪你玩。”

  说这话时,他浑然不觉,此刻这含笑要哄这小白痴高兴的自己,全然不象那名动天下的血修罗。

  阿汉平时除了吃吃喝喝睡睡,仅有的娱乐,也就是出来走走看看,晒晒太阳,打打弹子了。这等小孩儿玩意,自是没有人肯与他一起趴在地上玩的,他平时只有一个人自得其乐,这回狄飞竟肯与他一块玩,自是十分欢喜,拖了他走到地上一堆小坑前:“我们比谁打得准。”

  等到看阿汉趴到地上去,认真地瞄准时,狄飞才开始后悔。刚才自己哪里昏了头了,怎么就答应要做这种可笑的事。

  堂堂擎天庄庄主,血修罗狄飞,要趴在地上,陪一个笨笨家伙玩过家家不成……

  他挑挑眉,那颗南海琉璃珠在指间轻轻转动,思量着待会用打暗器的准头一口气把地上的其他珠子全打进洞里去,眨眼之间,结束这场闹剧就好。

  心里想定,嘴里随口问:“阿汉,除了这些珠子,你还喜欢什么?”

  他喜欢什么,便替他弄了来当做补偿好了,毕竟这个大小孩要是输得太惨,没准会有些难过。

  “我最喜欢的,就是主人啊。”阿汉一指弹出,猫儿眼准确地撞得一颗夜明珠一块滚进小洞里。

  狄飞一呆,耳旁已听得阿汉兴奋地说:“主人,轮到你了……”

  狄飞自然不肯趴下来,随意站在原处,南海琉璃珠慢慢被勾在中指和姆指之间,却没弹出去。

  真让这小子输得一败涂地,是不是太过份了。

  “主人,你怎么不打?”阿汉一边催一边回头,然后问……

  “主人,你为什么一直笑?”

  是吗,我在笑吗?

  狄飞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有些困惑,然而,分分明明,唇边的笑意,一点点飞扬灿烂起来。

  “我最喜欢的,就是主人啊。”

  他有些不自禁地想着,有些不自禁地笑着,指间真气几次凝而不聚,最终只得一叹,罢了,就输他一回,让他高兴一些就是。

  然而,屈指未及发力,院外已有人小心地唤了一声“庄主……”庄里的四管事,急急地奔了来,在院门处鞠着躬,大大煞了风景。

  狄飞皱了眉,想起自己刚回来,很多人都在议事厅等着他布置庄中事务,只得先将那南海璃璃珠收入袖中。

  “阿汉,我先去处理些事情。”

  阿汉虽然素来好说话,对狄飞也很少有什么要求,但这是狄飞第一次答应陪他玩,结果一珠也没弹就要走,终是有些闷闷不乐:“你答应陪我玩的。”

  难得看阿汉露出这等不舍的样子,狄飞脸上好笑,心中轻快,哄孩子一般道:“等我忙完了,就陪你玩。”

  阿汉哪里知道这世上,有戏言,有哄骗,有说话不算数这回事。他既得这般承诺,自然便再不会有什么异议,高高兴兴点点头,看着狄飞快步走了。

  狄飞直到出了院子,才发现,自己把阿汉的南海琉璃珠放在袖子里,没有还给他。信手拿出来,托在掌心细看。明珠在阳光下,灿灿生辉,光华夺目。

  阿汉说,他很是喜欢这些珠子,于是,当日为夺这宝珠,挨的剑伤掌伤,便也不值一提了。

  阿汉说,我最喜欢主人了……

  他不觉又是一笑,轻轻把宝珠放进了怀中。

  这个时候,他不知道,他一出院子,阿汉又高高兴兴,心无旁骛地玩他的弹珠去了。根本没有一丝一毫,他以为的牵挂和不舍。

  阿汉说,他喜欢这些珠子。

  因为这些珠子圆圆滚滚,玩起来很方便,他喜欢这些宝珠的程度和他喜欢同样圆滚滚的石头,并无区别。

  阿汉说,他最喜欢主人了。因为,他的主人管吃管喝,可以管他一辈子吃饭不干活,过猪一样的幸福人生。

  只是,这样一个人玩了半日,忽然间,有些索然无味了。

  阿汉一个人,在太阳下,托着下巴,难得地动脑筋思考。

  以前也是一个人玩,一向是高高兴兴的,怎么现就觉得没了趣味。

  他努力地想了又想,对了,主人说过陪他玩,却又跑走了?

  第一次有人愿意陪他玩,第一次知道,来有人肯陪伴自己玩,会这样让人期待,让人欢喜,然后,才发现,原来,有的时候,一个人,也会寂寞的。

  他闷闷地皱了眉头发呆,原来,主人的存在,并不只是管吃管喝吗?原来,主人,其实也可以……

  他一个人,翻来覆去,迷迷茫茫地想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有下人小声呼唤:“公子,庄主请你过去呢?”

  他回过头,眼神灿亮:“他忙完了吗?”

  “庄主是忙完了。”

  “他叫我去和他打弹子吗?”

  下人头上冒汗:“小人不清楚?公子随我去便知道了。”

  阿汉高高兴兴点点头,高高兴兴跟他一路走,穿过楼阁,转过回廊,见着前方,一池碧水,一道曲桥,池塘边一树桃花,开的鲜艳夺目,映得池中水上,都是一片绚丽的红。

  池边置了桌案,备了酒席,那英伟男子,在那桃花碧水边,对他微笑。

  看那情形,怎么也不象是要玩打弹珠,阿汉闷闷地走过去,张口就说……

  “这么悠闲,这么有时间,为什么不去练功。”

  那时,主人似乎一直在微笑,似乎在用极温柔的声音对他说一些话。

  你放心,我不是铁石心肠之人,

  从今之后,有我一日,总还有你一日的。你有什么想要的,我总尽量为你办到。

  那时,主人还曾放声大笑,还曾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

  好,我答应你!

  然而,他到底答应了他什么?

  困厄昏昏中,一向记忆力好得出奇的傅汉卿,迷迷茫茫地竟然记不起来。

  扑通一声,也不知是今天第几次,从马上跌下来。傅汉卿迷迷糊糊地起了身,迷迷糊糊地再次爬到马身上去。

  迷迷茫茫地抬头四下再确认了一下方向,调整了一下马头,拍拍马背:“小黑,你也知道我不想去修罗教,所以故意走错路吗?可是,我答应过的啊,答应的事是不能说话不算的,你乖一点,别再乱走了。”

  马儿轻嘶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真有灵性,听得懂这个笨蛋主人的吩咐。

  傅汉卿趴在马身上,昏昏沉沉地闭上眼。

  真的,很疲倦,很想累,仿佛一想起修罗教,人就越发困倦,越发地没有精神了。

  真的是很不想去吧。只是,他答应过了,所以,他就一定要做到。

  他已不是第一世,那个傻乎乎的,不懂人情世故的小阿汉了。

  他已经知道,原来这世上的人,是可以面不改色说话不算数,把所有诺言不当一回事的。

  只是,那些人,不是他!

  一世又一世,好象所有人对他曾许过的诺言,从来都不曾做到过,但是,他答应的事,却从没有想过,不去努力做到。

  只是,真的太累了太想睡了吧。他毫无仪态地趴在马身上,觉得胸口有什么顶得难受,信手入怀一掏。

  就是那个老人递给他的锦囊,锦囊里,有一颗明珠。

  其实,在很多很多年前,就已经有人,将它当作天下至宝,递到他的手上。

  当时,他被那细巧的金链,穿过琵琶骨,牢牢锁在那华丽的密室中。那黄金的牢笼里,有堆山填海一般的宝物,他却从来懒得多看一眼。

  那个人有着与故人几乎一模一样的容颜,平日就喜欢*天下奇珍,堆在这华丽的牢笼里,献宝也似送给他。

  他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世人会觉得,那些东西是世上最珍贵的,为什么世人会觉得,把这些东西堆在面前,便可以弥补一切,换来一切。

  他懒得理,懒得看,懒得在意,然而,那个人总是不放过他,他总是摇着他,力气大得让他的骨头都咯咯作响。

  “你为什么总不笑,你为什么总不看我。我待你这样好,我把所有的一切好东西都给了你,我看你比什么都重要……”

  那一天,是因为什么,竟是鬼使神差,回了他一句话呢?

  傅汉卿不记得了。

  只是记得,当是已经被毒哑很久,已经对外界的一切,都不再有正常反应的他,居然伸手在地上划字。

  “你最在乎的,是你的权力,不是我。”

  或者,只是有些厌烦了吧,厌烦了那人,无休止地在耳边唠叨,宣告那所谓的在意,所谓的爱。

  于是,他终于点出了真相,点出了他花了四世的时间,才算看明白一点的,所谓人性。

  然而,那人暴跳如雷。

  “你说我不在乎你,你竟敢说我不在乎你?”那人探手入怀,取出一物,用力放进他的手中。

  “给你。”

  他不在意地低头,不在意地淡淡一眼扫去,然后,凝眸……不再动弹,不再眨眼,不再有任何表情。

  “你喜欢吗?”那人见他神色有异,欣喜地问。“这是,我修罗教的教主信物,我把它都交给你,你敢说,我还是只在乎权力,不在乎你吗?”

  他怔怔地看着那明珠。这一颗,明明叫做南海琉璃珠,明明在许多年前,是他小小匣子里的一颗弹珠。

  明明在很久很久的前生,有一个人,拿着这颗明珠,怒气冲冲瞪着他,告诉他,为了这颗明珠,自己曾中过一剑二掌。

  狄靖见他注目明珠,心中欢喜,甚是高兴地向他介绍这颗宝珠的价值:“这种珠子,原来只有南海紫云岛偶有出产,后来紫云岛陆沉,这珠子也就绝了种。到现在,这珠子,天下间却只剩这一颗了。”

  狄靖越说越激动,两眼放出光来:“你可知道,祖师爷素来不把宝物放在心上,弟子们献上的万千异宝,他随手就能送人。然而,在他身死之时,他的弟子为他换衣入殓,却发现他在心口处,贴身密藏了这颗珠子。虽然那时候,世人也为南海琉璃珠争夺不止,但是比它更珍贵的宝物,也不见祖师爷有过半分看重。诸王觉得奇怪,紧那罗王便将其细细研究,竟然发现以前世人都只将其当作奇珍饰物,却不知此珠可避百毒。因着祖师父将此珠看得如此宝贵,它的功效又如此神奇,诸王才决意将这宝珠改名为,成为教主信物。每代教主,都是将这信物,看得重逾性命……”

  他这样絮絮叨叨地说着,然而,阿汉却只听到了前一半,后一半的话,已是再也无心听半句了。他静静地托着宝珠,静静地看着那灿烂珠光,其实,一直一直,他都想要大声地问。

  为什么,为什么当年他与他的小小弹珠,会变成今日修罗教的圣物?

  你到底是不是真正重视这颗宝珠,若是重视,为何随便把宝珠送给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男宠当弹珠打,若是不重视,又为什么,那么多年,一直贴心收藏,至死也不曾离身。

  为什么,我的主人,你要说话不算数?

  你答应过,陪我打弹子,你答应过,要一直待我好,你答应过,有你一日,便有我一日,你答应过……

  已经很久很久不再去置疑世人失言背信的行为了,已经对所有的辜负,所有的欺骗,所有的背叛,所有的隐瞒习以为常了。

  然而,那一刻,他忽然间,很想问,很想问,很想要一个明白。

  仿佛这流转四世,看到的,学到的,渐渐理解,渐渐明白的一切,全都不存在,他依然是第一世,那个傻傻的,什么也不懂,相信所有的话,只要说出来,就一定会被做到,所有的诺言,只要许下,就一定会成真的笨蛋。

  然而,他问不出来。

  他的喉咙早已被毒哑,他说不出一个发音正确的词,他只能呆呆看着明珠发怔,迷茫茫在心中一遍遍问,听着那个与故人有着相同容貌,相同姓氏的人,一声声执迷地说着:“我最在乎的是你,是你,一直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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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道西风瘦马。

  傅汉卿迷迷糊糊地骑着马,往那万里之外,黄沙之中,魔教天外天而去。

  他一直很清楚,一直很明白,这样一路走下去,一切都将重演。

  然而,他没有拉住缰绳。他没有挣扎,没有止步。

  睡梦之中,没有迷惘,没有背叛,没有痛。只有他的手,一直握着一只锦囊,没有松开。

  锦囊里,有一颗明珠,灿烂夺目,价值连城。

  许多年以前,有人为了夺这宝珠,中了一剑二掌。有人气呼呼从他的小匣子里拿了这珠子向他问罪,有人指间挟了这明珠,微笑着答应陪他一起玩,却还没有弹出哪怕一次,就永远转身离开。

  许多年以后,有人疯疯颠颠地把已经换了另一个名字的宝珠,放在他的掌心,状若痴狂地把有关这宝珠的一切典故都告诉他。

  在那遥远的第一世,他还不知道原来哄别人开心的话,是可以信口开河的,原来说过的话,是可以不算的。

  然而……四世轮转……他却已经明白,对那个毫不留情地杀死兄弟,吸走他所有内力,然后一步步灭尽教中反对势力,早已可以杀伐随心,唯我独尊的人来说,这所谓的“教主凭证”,,不过是一颗可以解毒的珠子。

  随手送出自己不再需要的东西,以此来证明我最在乎你的行为,有多么可笑和荒唐。

  傅汉卿在马上沉沉入梦,梦里也许会有桃花,会有流水,会有人陪他打弹子,会有人说了的话,一定会做到,只是,纵有世上最好的记忆,梦醒时,梦中的一切,便渺不可忆了。

  他的马儿,载着迷迷糊糊的他,向着命运的前方而去。

  谁会知道,数年之后,他会亲手,将那颗,放入另外一个,和那人有着相同容颜,相同姓氏的人掌心。

  然后,那一直针对他而密密编织的罗网,就此开始收紧。

  谁会知道,在很多很多年之后,那个将在漫天烟华下,一剑刺穿他的胸膛的男子,会将他送给他的明珠,又轻飘飘转送他人。

  然后,他带着他,一路奔向天地间,最神秘莫测,有活人入,却无活人出的地方,企盼着能为沉眠不醒的他,求得一线生机。

  谁会知道,在一个明月之夜,会有个世上最心狠的男人,在他的身旁,悄悄落下一滴,比这颗明珠更加晶莹的眼泪。

  那是这一生,那人唯一一次,为他落泪,而他,却根本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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