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孩儿到底做错了什么……”
小少爷不明白江南夫人为什么会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戒尺一下一下打在他的身上,母亲让他跪,他便想都没想,“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夫人故作狠心的语气也在颤抖。
小少爷边哭边喊,还边向她的脚边爬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会突然性情大变。
“做错了什么?你最大的错就不应该来到这世上!”
江南夫人自幼温婉,就算那年被人强行带回这沈苑里,她都从未大吵大闹过。
小少爷扯着她的裤脚,眼里尽是委屈和担忧。
她心里好不容易筑起的高墙,终于崩溃。
她也跪了下来,双目猩红地掐着小少爷的脖子,眼泪哗啦啦掉着。
小少爷从未想过这是娘亲的心里话。
他哭着哭着,忽然就笑了。
“……孩儿不过贱命一条,娘亲若是嫌弃,随时可以拿走……”
不过五岁的孩童,在渐渐窒息的感觉中,努力挤出这句话。
江南夫人看着满脸通红的孩子,心也在痛。
小少爷都做好了打算,江南夫人却忽的松开了手。
“孩子,是娘不对,是娘不对……”
她将呼吸接近微弱的小少爷紧抱在怀里,母子二人哭的肝肠寸断。
“……娘亲,别哭。”
“等孩儿长大了,一定会保护您的。”
明明自己巴掌大的小脸上,都还是泪水。
小少爷却十分懂事,伸出双手先替江南夫人擦去眼泪。
“好,好……”
江南夫人又哭又笑,听着小少爷懂事的话,连连点头称“好”。
只是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把推开安慰她的孩子,慌张又爬过去拾起那戒尺来。
“好什么好!你一辈子待着这里,会有什么出息!能有什么出息!”
她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举起戒尺。
这回是铁了心要打死那小少爷。
小少爷直直地跪在地上,任由戒尺一下一下落在身上,咬着牙尽量不吭声。
“哭,你倒是哭啊!”
“谁教你的不哭不闹!以后去了别家,看你还这么倔!你倔!”
小少爷早已被打的皮开肉绽,江南夫人这回全然当看不见似的。
依旧狠狠地打着他。
甚至到了最后,她还换了棍棒。
在小少爷一声声痛苦的喊叫中,硬生生打断了他的双腿。
在外等候的婢女到底听不下去,她冲了进来,看到的就是温婉的夫人,怒火攻心教训小少爷的画面。
在她脚边,小少爷浑身是伤,气若游丝地倒在那里。
“夫人,使不得啊,夫人!”
不过是五岁的孩童,在这一方小院里,能犯多大的错?
在夫人最后一棒落下来时,杨柳飞奔过去,只身替小少爷挡了下来。
“……呵,呵呵,杨柳,连你也觉得我错了吗?”
几乎失了理智的夫人,在这一刻眼神才恢复了一丝清明。
她看着地上的两人,丢了棍棒,笑声凄惨。
“走,你们都给我走!出了这院子,就再也不要回来!”
“夫人……”
婢女怀里的小少爷,趁着最后一丝意识,在她开口前,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杨柳,姐姐,母亲……没错。”
他摇了摇头,扯着她衣袖的手,到底没了力气。
眼下救人要紧,杨柳看了看小少爷那双变形的腿,一咬牙,抱起他向外跑去。
江南夫人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扶着床沿缓缓地坐了下来。‘
到底还是,都走了。
走了好,走了好……
倘若她前半辈子的力气,都在生那孩子的时候用完了。
那么她下半辈子的去力气,就在刚刚全耗尽了。
孩子啊,可千万别怪娘亲。
只有娘亲学会放手,你才会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她许是累极,靠着床头,就着这狼狈的一身,昏昏睡去。
再次醒来,早已不知今夕何夕。
“杨柳,杨柳——”
漆黑的屋里还没上灯,她朝院里喊了两人,回答她的只有寂静。
她这才想起来,杨柳才被她亲自赶走。
眼下这个院里,就只剩她一个人。
到底她还活着,日子也还得继续。
起来稍微收拾了一下,吃了两口早上剩着的白面馒头,她便又重新坐回屋子里。
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里再没了希望。
小少爷和杨柳是半个月后才回来的。
杨柳抱着小少爷出府寻大夫时,许多大夫看着他的伤势,都只摇头叹息。
从那时候起,天真烂漫的小少爷就死了。
他坐上了异样的木椅,去哪都只能让杨柳推他。
只是他还是从未怨过自己的母亲。
她那么做,一定是有自己的缘由。
在外治疗了半个月,再次回到熟悉的府里,江南夫人已经彻底关上了门。
“娘亲,娘亲你开门,是我和杨柳姐姐。”
杨柳敲了几回,里面都无人应答,小少爷着急,在门外高声喊着。
而此刻的夫人,就躲在那门的背后,捂着嘴,无声地落着泪。
“我说过的,走了就不要回来。”
听着外墙孩子的一声声呼唤,江南夫人到底于心不忍,稳着心绪,说出最最绝情的话。
“娘亲,娘亲,你要不孩儿了吗?”
小少爷彻底慌了神。
“七少爷说笑了,这王府这般大,总有你该去的地方。”
是了,小少爷,其实是这王府的七少爷。
这一次,她是铁了心不要他。
“娘亲,我不要做什么‘七少爷’,您开门,您开门呀!”
那一天,小少爷在外喊了一天,江南夫人都再未心软。
后来是老爷来了,他让人将哭的撕心裂肺的七少爷带了下去。
次日,江南夫人就听说了,西院膝下无子的那位,过继了一位少爷。
“夫人,要去瞧瞧小少爷吗?”
严叔算是这个家里,唯一看透一切的老人。
半个月前,他告假回了一趟老家,再回来,杨柳和小少爷都不在这院子里了。
商汐抿了两口白粥,食之无味。
“严叔,从小到大我没求过您什么事情。”
“小姐不必如此,只要是属下能做的,属下一定竭力相助。”
当年他从乡下第一次进城,还是小姐的父亲赏了她一口饭吃。
他什么都看得明白,所以才会在这时候叫她一声“小姐”。
“严叔,您帮我去瞧瞧那孩子吧,也许这辈子,我无能为力了。”
“……是,小姐。”
后来,在别处的小少爷,第一次在陌生的院子里,见到了严叔。
“七少爷,是夫人拖我来的。”
从那时候起,小少爷成了别人的膝下之子。
也是在那个时候,百里玄没了娘亲。
他独自一人,背着商汐的希望,开始了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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