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月见的热情下,百里玄到底还是吃了那颗糖。
正如她所一直强调的,这颗糖,很甜。
“怎么样,殿下,好吃吗?”
近在咫尺的人,眨着水灵灵的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
百里玄心中某处忽的动了一下。
他也试着勾起了嘴角。
记得唐月见曾经说过,他笑起来,是极好看的。
“嗯,比我们婚宴上的,还差一点。”
不知是话的缘由,还是他笑的太过晃眼。
本来还大大方方的唐月见,忽然坐直了身子。
百里玄疑惑地看过去时,她还不停地躲闪着视线。
马车内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直到颠簸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夫在外喊了一声“到了”。
唐月见这才越过百里玄,着急忙慌地下了马车。
百里玄也好笑地跟着下来,看见满是墓碑的园子时,僵住了笑脸。
这是皇家陵园,超重大臣或者妃嫔死后,一般都是葬在的这里。
上回从边塞赶回来,他没能见上商汐最后一面。
甚至后来下了葬,他都不曾知道她葬在了何处。
“去吧,她在最里面靠近梨花树的位置,去跟她说说话也是好的。”
唐月见从身后推了推他,轻声说道。
这便是她今日带百里玄来此地的真正目的了。
她一直都知道他心中的遗憾。
虽然商汐已经不在了,但这墓碑也算是年年让人有个念想。
她还听说,商汐的墓地,还是皇帝老儿亲自挑选的。
他此生欠商汐的,也许怎么都还不够了吧?
“喏,花和酒,臣妾早就准备好了。”
她就跟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拿了一坛酒还有一把花出来。
百里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也没伸手去接。
“哎呀,殿下这时候就别死要面子了,臣妾推您进去。”
她说着,将酒坛往他怀里一方,迅速推着木椅,直接往陵园里去。
路过一处梨花林,纯白的梨花纷纷扬扬,没一会儿就落满了两人全身。
唐月见也说到做到,将百里玄送到位置,自己就转身跑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百里玄不禁笑出了声。
既然来都来了,他便好好陪商汐说说话吧。
弯腰正要将那束不知哪里采来的野花放在墓碑前,一低头就看见脚边还有一束新鲜的花。
想来有人比他早来,至于是谁,百里玄也心知肚明。
这深宫之中,在意商汐的人不多,或许皇帝也是稍微在意她的。
再没管另一束花,百里玄自顾自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我们好久没这样说话了吧,母妃……”
他看着那冰冷的墓碑若有所思,到底还是叫出了一直藏在心底的这个称呼。
“儿子如今娶了妻,她人挺好的,要是你还在的话,她定会多陪你的。”
手指抚过冰凉的碑身,那墓碑竟比他的手还冷。
“她当真是个讨喜的姑娘,你那天若是来了,肯定也会喜欢她的。”
“你不是最念着儿孙满堂的日子吗?”
“如今都快实现了,可你怎么就,就不再多坚持坚持……”
寂静的陵园里,百里玄一个人孤寂地说着话。
说到最后,话里有些些许颤巍。
“娘啊,小时候你费心费力教我的那些道理,我现在全懂了……”
他的眼前好似浮现出商汐最后的笑容。
她一如既往温婉地笑着,随着他的话,点头,然后渐渐消散。
“那时候你说,遇到喜欢的姑娘,就将那红玉耳坠送给她。”
“儿子当真遇到了那个人。”
“你啊,下辈子就不要再这么苦了。儿子如今也有了念想,就别挂念了。”
百里玄说了好多话,也喝了好多酒,到最后一滴都滴不出来,他才堪堪垂下了手。
头顶的梨花无声地落着。
他歪着身子,偏躺在那座椅上,满目悲怆地看着商汐的墓碑。
“母妃啊,儿子其实从未恨过。”
“五岁以前的日子,一直都是我以为最快乐的时候,到现在,亦是如此。”
“身在这皇室,儿子到底做不到心无旁骛。”
“以后要走的路,希望母妃不要怪罪儿子才是。”
“……日后坐到了那里,我和月见,定会亲自带您,去外面看看。”
他的双眸悲伤而又坚定。
曾经的他不知何为权势,现在他有了想保护的人,心境也自然不一样。
唐月见再进来推百里玄时,发现他早喝红了脸颊。
此时正歪头倒睡在那纷飞的梨花树下。
他还不知道,她其实跟商汐有过一面之缘。
悄无声息地走到那边,唐月见也跪了下来。
她理了理商汐墓碑前有些凌乱地花束,轻声笑着。
“母妃,您放心,殿下如今也不再颓然,儿臣定会好好辅佐殿下的。”
“还有,母妃呀,听闻殿下在边塞,靠着一杆笔,连连立下了战功呢。”
她小声与商汐说的这些,醉酒的百里玄都没听见。
再次醒来,他已然身在了别处。
百里玄自小便受尽冷眼,但也还是第一次躺在这稻草铺成的床榻上。
唐月见不知何时换了一套农妇的装束,刚好端了碗白粥进来。
“殿下您醒啦?饿了吗?今晚吃这个。”
百里玄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差点翻身掉了下去。
还好唐月见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这是哪里?我们不是在陵园吗?”
大抵是酒喝多了的缘故,他对如何到此地完全没有记忆。
看着不远处桌上放着的白粥馒头,他还有些头痛之感。
唐月见将他扶到座椅上,笑着端来一碗粥。
“想必殿下还不知道臣妾的遗憾。”
她将粥碗递到了百里玄面前。
“这,便是臣妾的遗憾。”
百里玄听不懂她的话,抬眼却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悲伤。
他接了过来,从未吃过任何粗茶淡饭的他,此时竟喝了一大口毫无滋味的白粥。
上一世,她从唐府千金,一朝堕落成这乡村野妇。
一开始她什么都不会做,养活自己都算困难。
后来一对夫妇将她救了回去,她以为自己遇上了好心相救的人。
直到听到那两人合谋要将她卖给隔壁傻子当媳妇时,她才心惊胆战的跑了出来。
没有住处,她便学着给自己搭了一个像样的草屋。
没有吃食,她便上街捡酒楼不要的残羹剩饭。
那双白嫩的玉手不知被烫伤了多少次,她才能勉强煮些白粥,就着白面馒头吃下。
这些都是她上辈子所遭受的苦痛。
而那些苦痛,就是她这辈子,无论如何都要去弥补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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