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来我回颜夕园的日子已有三日,这期间九爷半个口信都没给我传进来。对他的人间蒸发我一点没有头绪,我有心回李家公馆瞧瞧,瞧他是死是活,瞧他是真是假。但我没记住回去的路,也不好直接去问磨盘你晓得李公子家住哪否?于是我又成了无人问津的女子,一个人的风月一个人的相思。
别看我口上逞能,实则是担心九爷若不管我,我会成了众矢之的。即使有仙鹤跟水虞从旁维护,我依旧坐实了弃妇之名。在这个时空我无法承受的也只有这一件事。
还要提名另外一人,便是清水。我自然不信姐妹们所说。清水定是遇上什么事,比如有通告要跑,有水粉庆祝会……但这小子跟九爷一个毛病,你不来吧就差人跟我打声招呼,分分钟的事,做不到啊?
话锋一转再回花满路说说。自从上回土贼大闹了颜夕园,磨盘跟另外两位老鸨再不敢掉以轻心。磨盘自封麻将台,亲自拜访了军界跟地方青帮头子,掏了大量钱银走通关系,就为了出事时上头有人罩着!要是每每都靠了仙鹤挑重头戏,没准哪一天,磨盘就要指屁吹灯喽。
她是绝对了解仙鹤的性子,仙鹤一颠起来有如万马奔腾,将不住。不过,磨盘不愧是“双飞鸟”,她办事的速度简直迅雷。没隔半天生意就恢复了平常,姐妹们又开始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至于我,住进了云箩的屋子。那孩子摔了个脑瘫,被悄悄送了出去。磨盘上前跟我亲近时这样说:“儿啊,你也长大了跟着你仙鹤姐睡一块总是急得慌,云箩的屋子腾出来你住,怎么说那也是你原先的地儿。你就踏踏实实等着李公子来,回去了也别忘了妈。时常跟我这走动走动。得空我还得去拜访李老太爷,到时妈还得劳烦你给我引见引见。”
她把我从李家公馆穿来的衣裳洗净送来,但我没换。我怕其他妓女又对我指手画脚。我私心想穿着跟她们一样的衣裳可能会减少些许的关注度。
第四日正午,我上去叫仙鹤跟水虞下楼吃饭。路过水虞房门,听见里边有个女子正在说话:“妹妹,我特别的替你叫不屈!打她进了颜夕园,呵,哦,先头还住了娄老鸨的屋子,我就见不得她目无长辈的样!可不是姐姐我心眼儿小,我几次三番跟她照面,我主动跟她问好。可好呀,她一脸傲慢的样儿,她那是跟谁瞧呢?好似这全世界就她一人干净。”
“你少说几句,都是姐妹不要生了是非。”我听见水虞的说话声,可我听不出陌生女子是谁。
“呦,你把她当了姐妹,她做的事可是样样对不住你。”女子没有点名道姓,但我隐约觉得这事跟我千丝万缕。
“是吧,我句句话都是实在话。”女子冷笑几声继续道:“她平白无故的要跟你义结金兰,姐姐妹妹的天天叫着。多半是看上了你的心上人,你还不明白?她这是先取得你的信任再抢走李公子。这种人,就像手心里的虱子,想干什么我明白的很。”
“她不可能是那种人……”
“她不是那种人她也是那种人了。事儿已经做了。妹妹,你家李公子是不是被她勾引的五迷三道,她的身是不是被李公子给赎了?我不对人,咱就说理儿。”
“他们的事谁也说不清楚。我也不想知道。”水虞的口气叫我寒凉。
“她要想告诉你,你就什么都知道了。你那个姐妹儿,我跟你把话撂这。她是逢人只说三分话,你未可全抛一片心。像她这种人,说她贱都是好听。抢自个儿姐妹的男人,真不要脸!若是从前这种娼妇就得侵猪笼!受万人唾弃!”换作往常我定推门进去,冲着背后嚼舌根的女子一顿拳打脚踢,但此时我根本无力还击,因为水虞的沉默叫我失去了勇气。
“呵,哦你也别太把我的话放心上。她可能就是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人。好在是,李公子没怎么把她当回事,到这四天了还不接她回去。她跟你说的是姐妹情深舍不得离开你,实际上呢,我很怀疑啊指不定是谁不要她了。我看她,这以后的脸往哪放?”
“你不要乱讲话,李公子绝对不是那样的人。他既替云葶赎身就会对她一心一意。况且,他俩人还是……”水虞终于搭了声,她没继续往下说,没说出九爷跟我的过往。她不是顾虑我而是替九爷保守秘密。她对九爷的情比待我要深切的多。我等在门口,屋里的每一句话如同尖针穿刺了我的心肺。我伤痛莫名。
“妹妹,我送你一句话: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个什么云葶的,她就是十字街口的告示,什么德行众所周知。她以为她藏得好?呵,笑死我了。我可是在花满楼那种一等红妓院待过的人,我把什么没见过。人心在我面前,就是萤火虫的屁股,透亮!”
“你这话说得太难听了,别叫云葶听见。到时候她再跟我闹起来,我又成什么了?”
“你怎么了?是她抢走你的男人,你怕她什么劲儿?呵,你们这颜夕园的姑娘们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没种。换了我,我上去抽她个大花脸!”我使劲分辨她的声音还是没听出挑拨是非的女子是谁,但她下面的话却令我毛骨悚然。
“妹妹,你就是太讲情面了。你跟她都成了情敌还有什么好讲的?看来要我跟你讲个事,你才长个性子!”接着女子就说起了一段关于我的故事。
“那一日是她第一次上营业楼。装模作样的站在仙鹤门口还问你仙鹤在哪里?你可怜她就跟她多说了几句。可你没发现,在你开门进屋的时候,她向里瞅了一眼。我肯定李公子也瞧见了她。两人从此眉来眼去。”
“不可能。”水虞不相信……我更不相信,当时我若知道里边的就是九爷我还能淡定。
“料到你不相信。那我问你,她卖青倌盘子头一天,就遇上李公子。这事儿。呵,这事也太巧了吧?是她会算命呢还是机关算尽呢?赶巧赶巧着,李公子一进门她就昏倒?说给谁谁信?我是不信。那姑娘太演戏了,最后是她假戏真做跟了你的心上人。你呢?百忙一场。”
“摊上这么个姐妹,我真替你心灰意冷。她说这次回来是特地来看你,你就全信?我看不尽然嘛。她抢人在先半点愧疚没有,不求你原谅也不求你宽恕,她到底来干嘛?明摆着啊,回来笑话你。呦呦,你还蒙在鼓里呢?该捅破就捅破。”
“很多事儿该拿到桌面上讲绝不掖着藏着。要的就是石灰窑里装电灯,更加明白。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差她什么?论姿色,画匠不给神作揖,知道她是哪块地里的泥。论学问,大年三十吃肉,还用我说。妹妹,你俩的好与坏跟我没关系,我不至于在这说三道四。我是看不得你委屈,以后有心事别一个人哭,找姐姐我上来说说话,啥事没有了。是不是?”我听见衣角摩挲,嘤嘤哭泣的声音。
“嗯。”水虞答应了她。在我心底,突然有那么一抹温情转瞬即逝。还有这个陌生女子,她到底是谁?竟要如此污蔑我。
“云葶,大事不好快跟我走!”仙鹤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她一把拉起我的衣袖向楼下跑去。
我见仙鹤一脸凝重,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水蜜桃毁容了!”我头上天雷滚滚!“什么?”不会跟我有关系吧?我的心口再一次翻江倒海。
“是呀。她疯了!我也是刚听云梨过来跟我讲,快走,去看看怎么个情况。”仙鹤一定听到了水虞屋里的对话,她怕我尴尬就没叫门。
刚跑下营业楼,就见赖皮蛇跟水蜜桃两人厮打在一起。赖皮蛇一双大手提住水蜜桃的长发就往鱼池子里塞,她还一边破口大骂:“好你个臭婊子!胆肥了敢毁自个儿的容!你活得不耐烦了还是怎样啦?你想死我今天就要你死!还要你求死不能!”噗咚咚——水蜜桃在鱼池里好一番挣扎!
赖皮蛇把水蜜桃的头从水里拎了上去,冲着她臃肿的脸又是几个响亮的大嘴巴。水蜜桃双手紧紧的捂住面颊,失声痛哭:“妈,你不要打我啊!我开了眼角就能当红姑娘啦!”
我一听这话,身子不由自主就向旁边歪去,幸亏仙鹤扶住了我。我惊恐的瞧见两股血柱从水蜜桃的手掌间流淌进她的嘴里。她依旧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双眼,开心的叫嚷:“我有大眼睛了!我能成红姑娘了!”
赖皮蛇气急败坏的踹在水蜜桃的后脑勺上,上去又是一顿鞋底子。这时,磨盘也跑了过来,她一来就大喊大叫:“又出什么事了?刚脑瘫了一个现在又来个毁容的!事儿还有完没完啦!”
“娄大姐!是我手里的水蜜桃,你快看她毁容了!”赖皮蛇边骂边打,水蜜桃一个劲翻滚求饶。磨盘走上去扳掉水蜜桃的手。我的天哪,水蜜桃捂脸的双手一松开,我的眼就亮瞎了!她也太生猛了!自己动手开眼角!两只单眼皮也成了血窟窿!我啊地一声叫坐在了地上。院子里看热闹的妓女们也都尖叫声不断。
磨盘反手给了水蜜桃一巴掌!水蜜桃被一口血泡沫给呛着了,啐出了两颗小碎牙。磨盘冷脸:“刘妈!拿我的鞭子去!沾上咸盐水!老黄牛,你把她给我推到后院关起来!谁要敢毁容,就是犯院里的规矩!给我往死里打!”水蜜桃一听这话,酒也醒了。
她满地求爷爷告奶奶地喊着:“不敢啦!我不敢啦!求妈妈放过我!”赖皮蛇在一旁冷眼旁观,我心想,水蜜桃这会是真得没救了……
【周末第一更~~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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