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咕嘟——”
人皮落下，能源舱中的充能会有一阵低微的声响，像是血肉在被咀嚼。
能源舱内的养料们再度升起，那个可以保持不少意识的男人再也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他只是竭尽全力地用脸庞对着小女孩的方向，似乎可以看到对方。
诺亚的电子女声中似乎带上了一丝人类的情绪，它轻声道：“根据数据库记载的资料进行判断……他们应该是父女关系。”
肖恩看了眼男人，又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小女孩。
旋即他笑了笑：“诺亚，你的进化速度越来越快了。”
诺亚平静地回答道：“圣徒叁大人，您总是愿意让我看到更多事情，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你。”
“不，归功于这个世界吧。”
说完，肖恩靠近观察了一番，片刻后直起身子。
“按照这哥们的精神韧性，帮他重组应该不难……不过，这里的能源舱应该都是联通的，少一个对方就会察觉，诺亚，能用其他东西暂时替上吗？”
诺亚纠正道：“圣徒叁大人，您的思考方向错了，能源舱里的人全都被特殊改造过，准确来说，他们的意识只附着在那张人皮上。找到相近的体型等，您的欺诈之心可以让新的人皮在其中继续发挥作用。真正的难点反而在为其重组身躯上，毕竟，他现在处于一个特殊的状态，这种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之后情况就难以预料了。”
肖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啊……谢里尔的血肉复苏也不行？”
“很难，我唯一看到的方向是耶和华曾经使用过的重塑仪式。但是，使用了那种仪式之后，假如您还想让其成为祸乱之源的承载者就几乎不可能了。两种仪式的冲突会让他的精神彻底扭曲。”
听到诺亚的话，肖恩反而笑了笑：“你觉得他撑不下来？”
“根据数据来看，是这样的。”
肖恩却露出了一个期待的笑容：“我觉得他能撑住。”
诺亚不再说话了，似乎在计算那个微乎其微的概率。
“要找一张相近的人皮，也得帮其附着意识……啧啧啧，我看看啊。”
肖恩朝着能源区域的内部走去。
路上的能源舱情况大致相同，那批数量超过一万的伤员在哪儿算是水落石出，至于为什么伤员的家属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在这里自然也找到了答案。
而每经过一个小区域，肖恩便能看到一个大一圈的能源舱，这似乎是一片区域的连接点，而连接点内部的‘养料’身份也没有出乎肖恩的预料。
里面几乎全都是婴儿。
帝国皇室的血统虽然没有太多标志性的表征，但肖恩接触了这么皇子公主，还是能找到一些特征的，比如白叶那几个兄弟姐妹脚趾、手指都异常修长，而且皇室血脉中没有招风耳，脖子都特长。
再结合这些连接点的养料都是婴儿，很明显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那些“不幸”“夭折”的小皇子小公主，不幸是真的不幸，但夭折这个词上可能需要蒙上一双大手了。
能源区域似乎是全自动，肖恩一路走过来也没见到一个活人，或者说，活人都被放进能源舱里。
“结构与思维大厅高度一致，之前还仅仅是推断，但现在可以下结论了。”诺亚说道，“一定有一块或者多块创世石板在此地的主人手中，对方反向破译了一部分，将思维大厅的结构搬到了现实之中。”
“那些连接点在思维大厅中也存在，唯一不同的是，思维大厅在建造时，那些连接点就被关入了几种以太层的特殊以太生物，而那些以太生物可以将游离的以太能量过滤、附上特殊印记，以此来保证思维大厅的运行以及其在以太层的‘合法性’。”
“我推测，那些皇子公主的皇室血脉也在进行同样的工作，他们是过滤器也是附魔台——至于头顶上的巨大能源核心，其最终目的是什么还无法得知。”
诺亚说了一大堆，肖恩耸耸肩：“简单来说，那些军人和军属是普通的养料，皇室血脉则负责将这些养料的能量提纯，或者说穿件衣服，让上面那个大核心以为这么多能量都是皇室血脉提供的。”
诺亚顿了顿：“您的总结能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出色，圣徒叁大人。”
肖恩笑了笑，他不再于能源区域逗留，而是朝着出口而去。
一走出能源区域，熟悉的感觉立刻涌上心头。
果然，这地方和思维大厅的摆设几乎一致。
有些意外的是，走出了全自动的能源区域，肖恩依旧没有见到任何一个活人。
“这地儿的主控室和思维大厅的一致吗？”肖恩一边打量一边问道。
“应该一致，但这儿系统的智能性大概是以我前身的智能系统为蓝本打造的，算力和智能型约为我的五万分之一，所以无法做到全区域监控和信息帮助。当然，这地方也可能只集成了几个普通系统，主控室还是由人类在把控。”
肖恩闻言点点头，然后朝着主控室飘荡而去。
这次，果然和诺亚所说的一样，撞到活人了。
主控室和思维大厅的简洁完全不同，里面有一大堆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在走来走去。
似乎是对外围的防御非常有信心，这地方甚至大门敞开，连预警系统都没见到几个。
肖恩隐匿着漂浮进去，随即发现，这些研究人员一个个都身形干瘦，就像是饿了许多天一样。而且他们极少进行交流，偶尔开口说话也是一些研究内容上的交接。
“倒是有点像刘峰……不过刘峰要比他们活跃很多。”
绕过一个巨大的显示屏，肖恩的目光立刻被前方的东西吸引了。
果然……
两块创世石板正漂浮在空中，它们被磁力场牵制，各种数据线、管道连接在外围。
“拉提雅那儿一块，白叶那儿一块，我这儿两块，耶和华手里也有一块，再加上这两块，一共七块，就差四块没见到过了。”
肖恩暗中计算了一下，他并未太过注意那两块创世石板，有机会可以拿走，但不拿走也没什么大事。
这时，一个在屏幕面前的研究员突然倒了下来，他面黄肌瘦，几乎就是个皮包骨头的骷髅。
但是，周围的研究员似乎对这一幕司空见惯，没有人放下手中的事情，甚至都没人看那个研究员一眼。
不一会儿，一个机器人来到了这里。
看样子是医疗型机器人，但它只是将那个倒地的研究员扛了起来，便直接离开了。
肖恩跟了上去，七绕八绕的来到了一扇门前。
这应该是通往正厅的方向了。
大门打开，正厅出现在了肖恩的面前。
仍旧是几乎一样的构造，但不同的是，这里各处都闪烁着阴森的红光，那些站在思维大厅两侧的庞大机器人被改造成了难以言述的诡异模样。
有些机器人的涂色似乎用上了鲜血，有些机器人的肢体被古怪的肉团代替，更有些直接变成了巨人的模样。
肖恩坐过无数次的圆桌就在大厅的正中央，但是，圆桌和座椅都被放大了许多倍，座椅后方有一根凸起的巨大管道，似乎是地底都埋不下了，只能在地面露出一些。
“看着像血肉实验室版本的思维大厅呢。”肖恩嘀咕了一句。
而刚才那个机器人走到了一个座椅的背后，那应该是圣徒玖的位置。
一大堆机器人守在那边，看到同伴过来之后，几个机器人一同拉开了座椅的背部。
灼热的高温将空气都扭曲了许多，紧接着，机器人就将那个倒下的研究员直接丢了进去。
一个看上去比较高级的机器人面板上闪烁出几行字来。
“姓名：温闲云。”
“编号：B9。”
“检测中……比对中……比对成功。”
“开始执行销毁程序……”
管道耸动了起来，一股焦糊味涌出。
机器人将座椅背部再度关上，上面出现了一行小字，是个二十小时的倒计时。
肖恩微微皱起眉头，这套操作令他略有迷惑。
而且，一路走来，一直都没看到之前扛着白战尸体的那个情妇。
正想着，思维大厅前方的大门打开了。
许久没见的那个女人推着一个银色掺杂着血红色的盒子走了进来。
她掏出钥匙挥了挥，很快，圆桌旁，代表着圣徒肆的那张巨大座椅缓缓升起。
座椅自动打开，女人走过去，用工具将其中原本的一个盒子取了出来，紧接着，她便将带来的那个盒子缓缓推入了其中。
“大殿下……该到发挥你作用的时候了……”女人低声地自语着。
盒子推入，座椅重新闭合而上。
连接后方巨型机器人的管道像是活物一样蠕动了起来。
“嗤——”
肆号机器人排出了大量缠着血红的蒸汽。
那个和诺亚声音近似的女声再度于整个大厅中响起：“欢迎您的到来，圣徒肆大人，我将开始为您组建新的身躯。”
那台原本还有些机器人特征的肆号发出了嗡鸣声，随即，天花板上打开了一个洞，巨量的血肉从上掉落而出，并且开始附着到其身上。
“生效了……”那个女人眼中露出了惊喜之色。
她松了一口气，然后面容恢复了平静。
随意喊来一个小机器人，将取出的盒子交给对方：“送去能源室。”
“是。”
女人刚准备离开，突然，圣徒陆号机器人响了一下。
机器人小腿处打开了一扇甲板，一个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女人看了一眼，却并未在意，只是加快步伐离开了这儿。
一直默默旁观的肖恩却眯起了眼睛。
因为，从陆号机器人那儿走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的禁卫军，刘峰。
刘峰双眼无神，他完全无视了周遭的景象，只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一个机器人走上前对其扫描了一下，又将一个机械头库套到了他的头上，旋即发出了机械音。
“姓名：刘峰。编号：G6。”
“原姓名：柳乘风。原身份：帝国第二任皇帝贴身禁卫军小队第九组普通成员。”
“进入时限：一百九十八年零六个月零三天。记忆编译次数：一百二十一次。”
机器人面板上的红光闪烁了几遍。
“距离报废次数四次，开始倒数第四次记忆编译……”
“编译完成……预计最后使用年限：三至九月。依照《消耗型人类意识使用方法》烙印意识自毁程序……烙印完毕。”
机器人退后一步，这一次机械音变成了严肃的男子声音。
“陵园禁卫军刘峰，此次处罚结束，请速速回到你的岗位上！”
刘峰依旧双眼无神，但他本能地抬起头伸出手行了个军礼。
“是！”
然后，他如同傀儡一般缓慢而踉跄地走向了出口处。
看着这一切的肖恩最终冷笑了一声。
五十岁退役……二百岁直接退役，连意识也被直接摧毁才是这群禁卫军真正的归宿。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禁卫军和研究员都身形干瘦了。
一次又一次的摧毁重组，他们的意识早就不堪重负，身体自然也遭受巨大的影响，即便重组也无法回到正常的状态。
也对，老化的消耗品罢了。
刘峰缓缓往前走着，肖恩隐匿在一旁并未现身。
然而，就在刘峰路过肖恩的身边时，他茫然的表情中却突然显露出了一丝灵动之色。
他的脖子像是许久没有上油的机械一样转动起来，然后迷茫地喊了一句：“有、有人吗？”
肖恩看着他，突然释怀地笑了起来。
“暗号呢，就叫：面饼。”
这两个字宛如强心针，满脸迷茫的刘峰突然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他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片刻后终于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
“是、是你吗？肖恩兄弟？”
机器人们围了上来，他惊诧地望着周围：“这里是哪里？！”
“禁卫军刘峰，检测到你违反了禁令！请尽快前往惩罚室！”
座椅背部再度被打开，灼热的温度袭来。
机器人们让开一条道，它们的面板朝着刘峰。
“禁卫军刘峰，检测到你违反了禁令！请尽快前往惩罚室！”
刘峰呆呆地站在原地：“可、可我什么都没干啊……”
“禁卫军刘峰，检测到你违反了禁令！请尽快前往惩罚室！”
刘峰倒退了几步，他表情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我、我不是刘峰……我是柳乘风？我是柳乘风啊！”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呆愣许久，然后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我明明叫柳乘风啊！呜呜呜呜，啊啊啊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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