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绝境长城。
野人大军进入长城内，浩浩荡荡的迁徙。
黑城堡。
宽阔的庭院，新晋守夜人们加紧训练。
“嘶嘎！”
一条黄玉色的巨龙匍匐城堡外，摇头晃脑的嘶吼抗议。
“安静，叙拉克斯。”
豢龙人裹着厚实衣服，手持竹竿呼喊巨龙。
几头烧成焦炭的山羊躺在雪地里，正冒着焦愁黑烟。
“嘶嘎！”
叙拉克斯竖瞳不悦，像个小姑娘似转过龙首，趴在龙焰烧出的焦土上蜷缩成一团。
时值十一月，北境的气候越发严酷。
大雪不分昼夜的飘落，将院墙都快淹没。
白昼温度还好，每当入夜都能将井水冻结，房梁悬挂的腊肉冻裂。
要是有人敢在房门外撒尿，他需要一根棍子敲断冰棍。
“进食，叙拉克斯。”
豢龙人一脸凝重，不断呼喊不予回应的巨龙。
无论如何说，都没有丝毫反应。
叙拉克斯用翅膀遮盖龙首，宽大肉翅包裹身躯，彷佛一颗黄玉色的石球。
……
黑城堡内，守夜人忙忙碌碌。
破洞的房舍要修补，冰封的深井要火烤。
各类肉食日渐稀缺，只剩萝卜、白菜之类的素食。
就这样，还有些不够。
守夜人、冬狼军、无垢者、七国联军……
成千上万的军队聚集，人数不断增长，掏空整个北境都供养不起。
“陛下，这个月的补给还没到。”
克雷根脸色为难，恭敬的低头汇报。
雷妮拉坐在守夜人的大厅里，一双素手缓缓揉搓，郑重道：“再等一等，我已经特鲁学士渡鸦传信询问。”
“是，陛下。”
克雷根头低的更低，眼角余光瞥到王后。
姣好面容冻的微微发红，说话间口中吐出哈气，飘到长长眼睫上化作霜雾。
即使裹紧厚实的衣裙，也冷的不断搓手取暖。
见状，克雷根暗暗叹气。
北境实在太冷了。
哪怕王室提供相当多的帮助，就连关键要塞的黑城堡都无法保证供暖。
木材都提供给长城上守夜的兄弟，以免他们在寒风中睡过去。
黑城堡都如此，北境百姓家中简直没法设想。
正说着，外面刮起凛凛寒风。
轰——
大风夹杂飘出弧度的雪花，重重拍打在大厅的木头窗板上。
窗板剧烈晃动，露出缝隙钻入阳光。
昏暗的大厅突然亮起，寒风吹的人直打哆嗦。
奇怪的是，空气中似乎惨杂一丝丝灰烬气味。
扑通！
雷妮拉猛然抬头，从椅子上站起来。
“陛下？”
克雷根面露疑惑。
雷妮拉露出灿烂的笑容，顾不得拖在地上的厚实裙摆，急匆匆小跑出大厅。
她感觉到了。
此时，长城之内。
厚重阴云连绵千里，似蒙蒙大山般压住长城。
一条漆黑如碳的粗壮龙尾垂下云层，搅动阴云骤然聚起。
守夜人缩在长城的女墙下，正烘烤着火盆里的火焰。
火焰剧烈摇曳，狂风刮的鬼哭狼嚎的怪声。
“嘶嘎——”
刚一抬头，响如闷雷的龙吼响彻方圆百里，震的人耳膜生疼。
混混沌沌的阴云里，展露出一双惨绿色的森然竖瞳。
“降落，贪食者。”
下一秒，熟悉的嗓音下达指令。
如巨岳庞大的庞然大物一头扎下云层，宽大双翼笼罩长城内外，席卷的寒风压的守夜人抬不起头。
轰隆！
贪食者降落在地，三对苍白弯角的龙首低垂，龙翼矗立在地笼罩周身。
“好好休息，伙计。”
雷加微微一笑，顺着粗壮龙颈上的绳梯爬下。
“陛下！陛下！”
几名豢龙人就在黑城堡外，连忙后退行礼。
漆黑巨龙掀起的庞大雪崩，差点将他们就地掩埋。
“给我的龙准备足够的牲畜，它最近累的不轻。”
雷加落地后晃了晃头，将凌乱的银发整齐，朝着黑城堡返回。
此行超过一月，从先民拳峰转移艰难屯，又从东海望将野人大军迁徙到黑城堡。
贪食者累的不轻，硬扛着风雪护他周全。
雷加抖落肩头雪花，原本完好的黑袍破了几个大洞。
若非一身气质贵不可言，还真有点像远出长城的守夜人游骑兵。
雷加呼出一口哈气，心想待会要好好泡澡吃一顿热乎饭。
长城外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各种环境都太艰苦。
埋头走路，迎面传来簌簌脚步。
“雷加！”
压抑激动的呼喊传入耳畔，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雷加闻声一愣，惊讶的抬眸。
雷妮拉就在黑城堡的庭院门口，满脸欣喜的望着他。
“雷妮拉，你怎么来了？”
雷加又惊又喜，不自觉加快脚步。
雷妮拉小跑的更快，踩过泥泞的泥雪地，张开双臂飞奔过来。
雷加绽放笑容，迎上前敞开怀抱。
彼此逐渐靠近，两个银发黑衣的身影紧紧相拥。
雷妮拉开心极了，说话都有些哽咽：“让我看看，你受伤了没有。”
两人还抱在一块，就开始摸索黑袍下的身躯，生怕有什么伤势。
“我没事，都好好的。”
雷加轻笑着，把头埋在绒毛兜帽包裹的颈窝里，依恋的牢牢贴紧。
他在十六岁便有六尺高，如今更有六尺二（188cm）的高大身高。
雷妮拉生的娇小，在他怀里只到胸口处。
把她整个人搂在怀里，还要微微弯腰，才能用脸颊磨蹭鬓角发丝。
“外面太危险，你回来就好。”
雷妮拉眼眶泛红，柔情的眸子紧紧盯着，伸出双手捧住冰凉的俊美脸庞。
情难自禁，踮起脚尖在侧脸上飞快啄了一口。
自从次子伊蒙发出意外，家庭观念深入内心。
子女分步走她对雷加的情感，一颗心都牵挂在对方身上。
“不走了，接下来我们共同面对困境。”
雷加笑容温柔，好好感受久违的温暖怀抱。
还是那么柔软，恨不得把脸埋进去。
“走吧，我给你准备点吃的。”
雷妮拉双颊泛起红晕，不禁翻了个白眼，挽着手臂往回走。
“嘶嘎！”
叙拉克斯的龙首从翅膀里探出，诧异的望着驾驭者缓缓离开。
再一转头，身前的烤焦山羊消失不见。
吭哧吭哧！
贪食者惨绿竖瞳瞥了它一眼，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舐龙吻，涎夜控制不住的滴落在雪地上。
积雪瞬间消融，焦灼出一块枯萎之地。
“嘶嘎！！”
叙拉克斯吓坏了，继续埋头装鸵鸟。
……
姐弟俩返回黑城堡，手挽着手进入大厅。
“陛下。”
贝妮拉迎面走来，惊喜的看着两人。
雷妮拉笑容和熙，吩咐道：“贝妮拉，你去厨房通知伊莲娜准备饭食，好好给他接风洗尘。”
“好，我这就去。”
贝妮拉没有犹豫，笑呵呵的出发。
厨房的肉食不多，都是预留给巨龙的口粮。
不过国王堂哥要吃，当然少不了一口吃的。
等少女出门，雷加好奇道：“雷妮亚没跟来？”
姐妹俩向来形影不离。
雷妮拉拉着他坐下，怎么看也看不够，柔声道：“雷妮亚很有管理才干，自觉留在临冬城了。”
临冬城不能没人驻守，以免北境出什么乱子。
雷妮亚恬静温和，最适合后方周转。
雷加点点头，对此较为认同。
北境很冷，长城与北境其他地方又是另一个温度。
叙拉克斯这种成年龙都难以适应，何况先天不足的亚成年巨龙“黎明”。
笃笃笃！
拐角的门廊敲响，吸引雷加的目光。
一道银发倩影站在门下，翘首以盼的望着这边。
黑色长裙遮盖双腿，浅绿色袖口遮盖藕臂，披着一件厚实的墨绿绒毛披风。
“海伦娜，你也在这？”
雷加立马站起身，惊讶不已。
“她很早就来了。”
雷妮拉笑着挑眉，松开挽着手臂的双手。
“哥哥。”
海伦娜眸子有光，从拐角迈着小碎步靠近。
得知哥哥外出长城的消息，她便龙不停飞的赶过来。
路上还做了一场梦。
梦见苍白身影矗立在长城之下，统帅数不尽的死人大军攻打长城。
还有巨龙在咆哮，炙热的龙焰从天而降。
以及，看不见的视角下，滚烫龙血泼洒大地。
雷加起身上前，也没想盛夏厅的问题。
在他眼里，七国比不上一个拥抱。
海伦娜更直接，如燕归巢似的扑进怀里，恨不得双手双脚挂在身上。
搂住低垂的脖颈，张口啃咬在对方唇畔上。
雷加被动接受，唇角忍不住弯起。
半响，才从树袋熊似的怀抱里挣脱。
雷加坐回椅子上，被姐妹俩一左一右夹在中间。
都说久别胜新婚，挤压的情感确实炙热的多。
“戴蒙也来了。”
雷妮拉突然开口，交代最近的情况：“伊耿和伊蒙德巡逻长城的各个要塞，戴蒙在操练王国联军。”
除了谷地大雪封山、多恩远在沙漠，只剩下西境大军还没赶到。
王领、河间地、河湾地、风暴地的军队便有三万之多，比守夜人、冬狼军与无垢者大军加起来还多。
“戴蒙统管军队，倒是可以减少相互摩擦。”
雷加眉头微微蹙起，也说好消息：“海蛇率领三千瓦列利安军队，与雷妮丝姑姑驻守东海望。”
长城的十八座要塞，每座都要有人驻扎。
冬海望毗邻大海，总有自由民乘船偷渡。
若是异鬼能够渡海，东海望必须由最坚实的力量镇守。
瓦列利安家族就很可靠。
“可是长城的要塞太多，我们都在商量放弃一部分。”
雷妮拉说出早已商讨过的想法。
海伦娜双手托腮，眼神朦胧的说：“黑城堡是异鬼进攻的主要目标，死人跨不过长城。”
预言的画面中是那样的。
雷加左右看看，沉吟道：“放弃一部分要塞是正确的，削减一半直接冰封，剩余兵力还能集中一些。”
不必要的守夜人要塞，都该彻底用冰堵住出口。
如今有自由民大军加入，长城的所有军队都要集中力量。
一是对抗异鬼，二是威慑自由民。
吱嘎！
正聊着，大厅大门推开。
贝妮拉端着一盘热腾腾的食物，侧身撞开大门。
在她身后，戴蒙嘴角含笑的跟了进来。
一进门，见到好侄子夹在温柔乡里。
父女俩更一进门，有些身影挤入大厅。
胖墩墩的特鲁学士、身披黑甲的灰虫子和森林之子。
“森林之子？”
戴蒙瞥了一眼，下意识皱起眉头。
稀奇古怪的古老种族，在印象中就不是好相与的存在。
嗅嗅~~
森林之子凑近戴蒙皱了皱鼻子，目光警惕的后退：“你也会血魔法，身上有龙臭味。”
这股龙臭味与黑城堡的另外几个龙裔还不同。
与寻找的对抗异鬼的雷加形似，有一种更纯粹的刺鼻味。
威胁也更大。
“离我远点，我可不想踩到一坨棕绿色的粪便。”
戴蒙手搭在暗黑姐妹上，傲慢的绕过去。
手痒痒，想砍。
很快，雷加在姐妹俩的服侍下，连刀叉都不用开始用餐。
海伦娜盛出羹汤，吹一吹就往他嘴里塞。
雷妮拉切开炙羊肉，一口一口投喂。
那副关心的模样，贝尔隆几个孩子看了都要流泪。
森林之子看了一会，跳到餐桌上叮了咣铛的摇晃。
雷加看向她，目光不善。
“咱们得去找心树和绿先知！”
森林之子神情急切，惶恐道：“我感受了，异鬼的寒冷正在逼近，不能再拖下去。”
透过长城外的鱼梁木，通过绿之视野看到数不尽的死人大军。
异鬼正在蔓延整个长城以外，再不寻找绿先知就来不及了。
雷加咀嚼着羊肉，慢慢顺了一口羹汤。
对于森林之子的所言，他不想采纳。
瓦雷利亚钢剑能杀死异鬼，巨龙的龙焰能够大范围消灭死人大军。
假设长城无法被魔法侵害，只要他们不出长城就能抗住异鬼入侵。
所谓的心树与绿先知，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远不如女巫魁蜥所说的预言来的实际。
相比再次走出长城，他或许更愿意前往亚夏一探究竟。
哪里充满阴影与魔法，有对抗异鬼的方法也不奇怪。
“异鬼变多了，证明夜王说不定从永冬之地苏醒。”
森林之子还在劝说，神神叨叨道：“绿先知知晓世人不知道的辛秘，我们需要他。”
“绿先知是谁？”
雷加心生警惕，问出许久的疑惑。
是人还是森林之子，或者就是某一棵鱼梁木。
“绿先知死了。”
森林之子语出惊人，话锋一转：“谁找到心树，就能成为新的绿先知，引领人类对抗异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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