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厮养们一呆,反而不敢去吃了,平时他们哪能吃到纯杂面的馒头?
这是马兵老爷们才能吃到的好东西。
他们平时一日能分个杂面饼子,自己再挖点草根和泥土凑合下,就是不敢想的好日子。
更有机灵的厮养想到上城前吃这么好,怕不是最后一顿断头饭,双腿发抖。
“哪怕死了,也要做个饱死鬼!”
有一个厮养突然冲上前去,左右开弓手上抓满了馒头就往嘴里塞,有了带头的,其余厮养们纷纷涌上前去抢馒头。
是啊,左右是个上城,死了还做饿死鬼,那也太屈了。
一时间,人头涌动,几个箩筐里的馒头被抢了个精光,全是狼吞虎咽的声音。
还有厮养偷偷往衣服里面塞馒头,想着下了城以后慢慢吃。
潘芙蓉和马队人马并没有去阻止。
他们也并未吃馒头,平日里饿不着,不差这一口。
只是所有人骑着马着急看着城墙方向。
那里,闯字旗已经立在了城墙下,能看到一众精锐马兵护卫着闯破天。
空地上插着一排长枪,上面穿满了脑袋。
这些死人头大多脸上有横肉,甚至有的太阳穴鼓起。
一看便不是什么凑数的厮养,起码是打老了仗的步卒,甚至有入了武道的好手,应该是这些步卒的首领。
连步卒首领的脑袋都挂上去了,可想战事紧张到什么程度。
女营哨这些人马上去了,能顶得住吗?
突然,一声铜锣响起。
城墙上有几十残兵沿着石梯退下,个个身上带伤,棉甲上有刀劈枪捅的痕迹,他们一脸疲惫,走路缓慢,像是脱力的样子。
为首的头领一只胳膊断了,鲜血还不停往下淌,双眼麻木。
这些残兵们退下,被一面旗指引去了其他处包扎,进食,休息。
路野皱眉,这些人一看便不是自己率领的那些水货,都是打老了仗的步卒,却被打成了这副惨状。
有传令兵骑马奔到潘芙蓉前,翻身下马,跪下道——奉闯王命,女营步卒哨上阵,马兵哨做援兵,必须坚持过下次锣响才能全部下城。
众人心中一沉,看来前面战事不乐观啊。
潘芙蓉看向路野。
路野拔出长刀,厉喝一声出发。
厮养们急忙跳起来整队,嘴里腮帮子还鼓着,大口咀嚼,拼命将馒头咽下肚。
却有那厮养还蹲在地上大口吃着馒头,不闻不问,。
刷!
路野纵马腰刀一挥,地上多了具无名尸体,圆滚滚脑袋掉了一圈,嘴里还死死咬着半个馒头。
众多厮养被吓得脖子一缩。
路野冷森森目光扫过一众厮养。
“进退听令,违令者,这就是下场!”
“上了城墙,擅退者,杀无赦!”
这一招杀鸡儆猴明显震慑住了剩下的厮养们,他们老实列队,跑向城墙。
等绕过几个建筑,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城墙墙根下,像小山似的堆起一座尸山,而城头上有兵丁合力,时不时就扔下一具尸体来。
有十几辆车架停在墙根下,有厮养上前将尸体胡乱堆在马车上。
有些人受了重伤还能喘气,却被粗暴得扔上车,和死尸们堆在一起被拉走。
路野带着队伍行走,能听到身后厮养们得得得发出牙齿打颤的声音,甚至隐隐有哭声。
他转头凌厉目光一扫。
立刻所有的声音消失了,但人人眼神惊恐,双腿哆嗦。
绕过尸堆,就是上城的石梯,城上的喊杀声音已经消失,想必是流民军打退了官兵一波攻击。
石梯上遍布血水,踩上去滑腻异常,有厮养不时摔倒,滚了满身血污,又急忙爬了起来,还未上阵,一群人就弄得身上鲜血淋漓。
路野回头看,发现厮养后面,潘芙蓉带着马队舍了马匹也跟了上来,为他们压阵。
这次闯破天军令极严,整个女营哨被逼全部上城了。
他不再多想,紧跑两步。
眼前突然一亮,越过斑驳的城砖,已上了城墙。
只见城头上,青石地板上积了一片浅浅血泊,脚下铁靴踩上去,都能溅起血花来,像是行走在红色积雨中一般。
血泊中堆积了许多残肢碎肉,没人顾得上清理这些。
城墙上有几十兵丁分了两组。
有人躲在女墙后方向外瞭望,观察官兵动静,剩下的人则是往城下扔尸体,要不然,城墙上处处是障碍,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了。
路野靠在墙垛后向城外望去。
怪不得这些兵丁们要将尸体往城内扔呢。
只见城下,昨日被官兵几乎斩绝的流民们尸体几乎摞起半丈高,形成一座环城肉山,再加上今日官兵攻城,又多了许多人尸体。
若是城头上的尸体扔在城外,怕是等官兵再打几波,有那高手便不用长梯,都能直接跳上城头了。
再往外,便是东城门外立的营寨。
唐州铁骑和东塞府军堵着城门,各立了一个营寨,成犄角之势,当然,也可能是他们并不互相信任,所以没有合营。
两座大营外,官兵黑压压排成几个阵列。
唐州铁骑骑兵多步卒少,而东塞府军则步卒多骑兵少,双方泾渭分明各自列阵,两阵间有传令兵骑马往来,显然是在传递消息,协调下次进攻。
路野抓住一人指着城下尸体问。
“为何不将这些尸体烧掉?”
那人看路野穿着铁甲,一副首领模样,恭敬回道。
“老爷,烧了,不是不想烧,是城中火油不够,火把扔下去根本点不着,下面血太厚太多了。”
“便是偶尔点着了,官兵就扑灭了。”
潘芙蓉此时凑过来,往下看了一眼,满脸厌恶说道。
“马倌儿,给我好好打,好好杀。”
“这次本小姐给你压阵,什么唐州铁骑吹嘘的厉害,我就不信他们有三头六臂,还能强得过我们马兵?”
路野苦笑一声只能点头。
小姐,你怕是想错了。
就从唐州铁骑那日能分成十队轮番进攻,阵列整齐肃然,就知道他们必定是精锐,虽然他们眼里只认银子,可那刀总不是假的。
流民军的马兵,气候尚浅,未必是人家对手。
此时,呜呜呜号角声响起。
官兵阵中,一队步卒和骑兵混编在一起,呐喊一声,向城楼冲了过来。
长梯搭上城墙,步卒舍命攀爬,骑兵在城下驰骋,用骑弓射出一波波快箭,几乎将城头犁了一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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