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顾默醒来洗脸时,摸着脸上的肌肤,发现那些个碎碎的凸点又比昨日略微平了许多。脸上的凸起斑斑点点好似一日比一日平,这让她无比欣喜。而身上的白色绒毛在昨晚也是落了一床,她不得不再次洗澡换衣换被。
由于丫鬟不得近身,所以一切的事情顾默必须亲自做。浴池与她的房间是相同的,中间隔了一道暗格。换上衣服后,夏默从浴池中走了出来,来到闺房换用被子。正当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二小姐,你不能去啊,二小姐……”四五个仆人的声音。
“我今个就是要见那个丑八怪,你们放开我!”一个蛮横的少女的声音响起,盖住了仆人卑微低下的恳求。
二小姐?顾默一惊,才渐渐想起,她还有个妹妹,名叫顾云曦,比她小一岁。母亲在生云曦时由于难产而死,所以云曦从小就特别腻着她这个姐姐。听丫鬟说,她八岁被送往漪澜院时,云曦哭了三天三夜,任何人都哄不住。
而这八年来,最让顾默担心的,也便是这个妹妹了。
木门突然被人踢开,一个身着粉色岚衣的少女气冲冲地跑了进来,在她的脚边,横七竖八地躺着四个拉着她的脚的仆人。少女虽算不上美若天仙,却也明眸皓齿,楚楚动人,此时娇艳的小脸上满是愤怒。
见到有人进来,顾默吓得浑身一哆嗦,不由自主地躲在珠帘后一个黑暗的小角落里。
顾云曦一脚踢开了脚边的仆人,怒道:“你们快给我滚出去!”在仆人们一个个屁颠屁颠爬起来时滚出去时,顾云曦连忙关上门,插上门闩。
曼妙地少女身影很快步入了珠帘中,顾云曦怒道:“丑八怪,我知道你在这里,快出来。”
听到云曦这般称呼她这个姐姐,顾默无比心痛,但为了避免吓着云曦,她索性钻到了床底下。
实在找不到顾默,顾云曦泄了气般一屁股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一般一边蹬地,一边哭闹:“你给我出来,顾默,呜呜呜……我要质问你,我和你究竟有什么冤仇,你要这么害我?”
顾默一时糊涂了,这话怎么说?
见没有任何回应,顾云曦便站了起来,拿起床上的靠枕,一边出气似的狠狠拍打着床一边大声道:“顾默,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你为什么要去勾引皇太子,明知道自己不能嫁人,为什么还要去勾引皇太子夏云欢?”
顾默所在床底下,黑暗里睁大了眼睛。什么,夏云欢是皇太子?他不是大将军的儿子高梵陌么?
夏云欢和高梵陌不是同一个人!
顾默紧紧咬着嘴唇,咬出了血,双眸里闪动着泪花。
夏云欢是皇太子,断然是不可以取一个怪物作为老婆的,所以父亲便想乘早将她嫁出去么?
顾云曦打得累了,坐在床边娇喘着,声音渐渐放低,泣道:“顾默,你知不知道,我和梵陌从小就相爱,已经爱得难分难解了。就在三天前,父亲刚刚答应了我和梵陌的婚姻。昨天,就因为皇太子说要娶你的一句话,我就不能嫁给梵陌了!
那个人是皇太子啊,他说的话我们岂有不从之理。但也因为他是皇太子啊,父亲若是把你这个怪物嫁给他,天知道后果会多么可怕!皇帝若是知道父亲把一个怪物嫁给了当朝的太子,我们……是要满门抄斩的啊!
所以,父亲要我冒充你嫁给皇太子,而要你冒充我嫁给梵陌!
顾默,我上辈子欠你的么?为什么这辈子你造的孽要让我来承担?”
“顾默,我恨你!”顾云曦毫无理智地大喊着,却不知道,她的姐姐此时也是无比地痛恨自己。
暗无天日的生活已经让顾默陷入绝望,现在在这份绝望上又填上了一笔对情感的心碎。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沉寂了许久,顾云曦终于平静下来。离开前,她回头看了一眼珠帘后慢慢从床下爬出来的身影,泪水再次流出。“姐姐,”她说,“今天的晚饭你千万不要吃,饭中被下了缓毒。若是吃了,身体会渐渐衰弱,七天后毙命。父亲怕你在嫁出去后丢了顾家的脸,所以想要杀了你。请不要感激我告诉你这个,我只是想把姐妹的那份情还给你。你我之间的姐妹情谊就此结束。从此,我再没有姐姐。”
顾云曦离开了,顾默身体一晃,趴在了地上,心中沉吟:“死了的好……死了的好……”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父亲便派了三个眼盲的侍女来为她梳妆打扮。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那么一瞬,迎娶新娘的轿子便到了面前。在媒婆的搀扶下,盖着红盖头的她进入了轿子里。
由于视线被红盖头盖着,她无法看到新郎的模样,只是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说:“伯父,小婿一定好生对待云曦,绝对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那一刻,她的心痛得支离破碎。若是此刻,说这话的是夏云欢多好。
喜炮声中,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开始出发了。一路上洋溢的喜气遍布京城的大街小巷。见了如此隆重华丽的队伍,人们皆知是大将军府的儿子迎娶了丞相的二女儿。
“看到么,在轿子里的是丞相的二女儿,长得和仙女一样漂亮。”
“郎才女貌,真是天作之合啊!”
半路上,轿子忽然停了下来。只见一只通身银色的小狐狸拦在了迎新队伍的中间。
在这片大陆上,狐狸是神明的象征。在各地,人们建造狐仙神庙,以祈求风和雨顺,万事平安。所以,有狐狸拦在路中间,是吉祥如意的象征。吉祥的动物大都爱凑热闹吧。
只是,任狐狸这般拦路也不是办法。两个侍女走过去,想抱走狐狸,没想到,两个侍女刚刚走进,狐狸像是受惊了一般,突然奋力向新娘轿子跑去。骑在马背上的新郎高梵陌一跃下马,拔出剑,企图吓走狐狸。但狐狸非但没有吓跑,反而撞在了他手中的剑刃上,顿时前面两条腿鲜血模糊,苟延残喘地躺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被吓呆了,高梵陌更是脸色惨白,手一抖,剑落在了地上。
顾默坐在轿子里,早察觉到异常,这时双臂突然出来一阵剧痛,肌肤上竟平白无故多出两道血痕来。她吓坏了,连忙站起身来,悄悄撸起些许轿帘,目光落下,只见地上一只通身银色的狐狸躺在血泊中,顿时直觉心口剧痛无比。她连忙下轿,虽然有红盖头遮住前方的视线,但她还能看到地上的东西。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她抱起受伤的狐狸,掏出白手绢,接过一旁侍女递来的金疮药,熟悉地包扎了狐狸的伤口。
顾默抱着狐狸返回了轿子中,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吹奏前行。
到达将军府,拜了堂后,顾默便和那只受伤的狐狸一直呆在屋中,聆听着外面时而传来的欢呼声。顾默轻轻抚摸着狐狸,竟从对未来的不安中平静下来,心中温柔地思着:“小狐狸要乖哦,好好的养伤。等伤养好了,我亲自送你回狐狸山。”
这个新婚之夜,注定是不能平静地夜。
夜空不知何时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很快便电闪雷鸣起来。身着新郎服的高梵陌醉意朦胧地推开了新房的门。顾默可以感觉到这个已经成为自己夫君的人的气息愈来愈近,在出嫁前的紧张和不安此时竟然全无,心平静如镜。
在高梵陌掀起红盖头的瞬间,顾默抬起了头,这才看清这个叫做高梵陌的少年。
房间内点放着无数的红烛。所有的烛光此时好似聚在了一起,映照在这个男子的脸上。处在稚嫩成长间的他俊秀非凡,眉宇间一股子的浩然正气。剑眉下,漆黑的双眸映着她此时的模样,正应了那句眉目如画的描写,带着少年特有的某种探索般的欣喜和好奇。
忽而,美如冠玉的脸膛阴沉下来。“你是谁?”高梵陌猛然拔起墙上的佩剑,指着顾默,怒问。
顾默早料到这个情况,便把事先写好的信纸递与了高梵陌。
高梵陌半信半疑地接过信纸,将上面的字读了一遍。
信上,顾默把自己的身世以及父亲的决定通通说了一遍,并在最后说道:“我七日后便会死去,到时你可另取女子,只请你莫休了我,让我父亲难堪。”
看着纸上的信息,高梵陌愈加愤怒,随手将信纸仍在了烛火中,烧成了灰烬,然后连看都不看顾默一眼,只留下了一句好自珍重,便转身离去。
新婚之夜,顾默往着镜子里的自己,呆呆坐了一整夜。
镜子里穿着红妆打着艳彩的自己好美啊,顾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人,美得不像是人,像是传说中的狐仙。
顾默的脸在今天早上便已恢复得和常人无异,身上的绒毛也几乎没有了。她已经不再是怪物了,而是一个美得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女子。
只是,美丽有什么用呢?她的夫君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便离开了。
而这一夜,狂风暴雨得厉害。第二日凌晨,前来伺候顾默更衣的丫鬟小鱼说:“少爷昨晚在连心树下坐了一整夜,今天都病倒了。昨晚,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连心树是高梵陌和顾云曦经常游玩幽会之地。
顾默没有办法回应丫鬟,因为是哑巴,她无法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日子,顾默一直悉心地照料着高烧不退的高梵陌,以及那只受伤的小狐狸。即使身体弱到连吃饭都费力,甚至在背地里几次三番地吐血不停,她还是强装微笑,为自己的夫君尽最后的心意。
由于国家边塞连年暴动不安,大将军高影以及其三个弟兄一直镇守在边疆,十年难回一次家,所以顾默未能见到公公,只见到慈眉善目的婆婆。婆婆王氏不过四十来岁,却已半花了头发,膝下只有一子高梵陌,所以对这个儿子格外宠幸。高梵陌生病之初,王氏气的对顾默吹鼻子瞪眼,但见顾默这么细心地照顾梵陌,心中又大为感动,终对这个儿媳也渐渐爱惜起来。
第七天,是顾默生命的最后一天。而在前一天,高梵陌病愈,便出去狩猎了,再没有回来过。
顾默躺在床上,娇喘不息,婆婆去了庙堂祈求她平安。她身边此刻只有一直照顾自己的丫鬟小鱼,还有那只已经伤好得差不多的小狐狸。
顾默前天才想起给这只小狐狸起个名字,看它一身白色的毛,便给它取了个简单又好记的名字,在挂在它脖子上的牌子上刻下:小白。
这时,小白蹭着顾默的脸颊,发出悲哀的叫声。
顾默突然想起自己曾说过要亲自送小狐狸归山,而狐狸山离将军府也不是很远,便挣扎着起来,拽着小鱼的手,要来笔墨纸,写道:“帮我弄辆马车来,我要去狐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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