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风见尚能说笑,为何待我如此疏远?卷云,听你叫我将军,我心里难受至极,恨不能让你捅上我一刀,我知你恨我,可如今你我祸福相依,我也决计不会再与你分开。你说,你要如何才肯原谅我?”
菱花家的房顶,青砖木梁,破旧黝黯。
只有桌上一盏微弱烛火。
地下炭盆里燃着灰花炭。是范黎入冬前就开始派人陆续送来的,菱花一直没舍得用,到今日才用上。
屋内已有了暖意。
绵羊绒被子一直盖在脸下,长长绒毛轻拂在脖子里。白天冻了一天,此时脸出奇发烫,但浑身还是冷的,仿佛怎么也无法暖热。
这里可真是冷啊,我已想象不出从前在江南时的温暖了。太遥远了。
要说恨,怎么能不恨?即使情知他是无辜的。
我仰望着如河床光影微晃的昏暗房顶,生怕泄漏心底的恨意,等范黎的声音消散殆尽了,方轻声说:“范将军说笑了,你也是受人陷害,我恨你做什么?你做你的将军,我做我的无名老百姓,只要谁也不妨碍,自然能安安稳稳过日子。至于过去的不堪,范将军若是一再提及,只怕是连往日的情谊都要没了,还请范将军自重。”
“不堪?”范黎嗓音苦涩,“你心中如是想……我不是,我虽犯下大错,可我心里对你没有一点亵渎冒犯之意,我对你是真心的。你是我平生所爱,我想娶你为妻,难道在你心里,就没有对我有一丝一毫的喜欢?”
“没有。范将军也并非婆婆妈妈之人,为何一再明知故问?从前在扬州曹府我已说过,在我做你丫鬟那几日也说过一回。我对范将军并无男女之情。你我可为友,可为结义兄妹,但我觉得往后还是像范将军对菱花那样,君子之交,再好不过。”
“你当真以为顺从了蒋褚杰,就能过安稳日子?卷云,你想得太简单了。蒋褚杰此人非除掉不可。而且就算除掉了他,以你的处境,后半辈子都要小心过日子,我得护你周全啊。”
“就因为你,我才不能过安稳日子!你要是跟我在一起,我余生更不得周全!”我生气道。
他总算不再言语,站在床边纹丝不动。
“我要睡觉,你快走吧。”我将绵羊绒被子蒙在脸上,声音闷闷的。
半晌没有动静,我露出一双眼,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第二日,天一亮,因担心下的雪太厚压垮了房子,其余人都到外面铲房上的积雪。
只有我躺在床上,百无聊赖。
听声音,范黎、兴儿和风见在房上铲雪,菱花铲地面的雪。
刚刚还听见菱花惊呼一声,让范黎小心些莫离屋檐太近了,突然棉帘一掀,就见范黎手里团着一个雪球走了进来。
他脸被冻得很红,径直走到床前两步远的地方停下。
他戴着黑色皮手套,将雪球团来团去,神情淡然平和,干完了一个大活儿似的轻吁出一口气,闲闲道:“君子之交,其淡如水,也好。”
“你喝酒了?”他一开口,我才闻到一股浓浓酒气,“大早上就喝酒?”
“范将军——”兴儿的声音在帘外响起。
“公子啊,该吃早饭啦——”风见也喊道。
我一愕,随即想到范黎只怕是喝醉了,便朝棉帘外喊道:“菱花,你来。”
“都出去!本将军和林姑娘说几句要紧话!”范黎扭头朝身后厉声道。
棉帘之外,再无声音了。
范黎转头回来,脸上已浮起了笑。
他手里的雪球还揉了揉去,嗓音已是低哑:“就是菱花,本将军也多有照拂,往后你有难处,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还是得帮你,你要不想见我。”他顿了下,沧桑的脸上又浮起笑,“那我,就尽量不与你照面,你觉得……可好?”
昨日寒风怒雪,今日天已大晴,阳光通过窗纸透进光亮来。
这时我渐渐看清了范黎的面容。
他双眼通红,在笑着,眼中神色却满是苦楚。
我“扑哧”一声也笑出声来,却马上转眸朝上看,瞪大了眼睛,深吸一口气,才能开口道:“好,眼下便有用得着范将军之处,范将军可否借我两个兵,挑忠厚老实的,只要主子有令,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只管服从听命,让他们跟着兴儿,也能守护我和菱花。”
范黎终于不再团手里的雪球了。
他眼神直直凝视着我,愣了片刻,才轻声道:“好,过几日就给你送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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