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场雨,满园花木娇翠欲滴,却也是到了开到荼靡花事了的时节。
春光渐短。
透过窗棂,能看到一只翠鸟在屋檐下躲雨。
它不时低头啄一啄被雨打湿的翅膀,再抬头四下张望一番,小小头来回转动,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而后,又低头啄起来,如此反复,不知过了多久。
等我回过神时,才觉得浑身被冷风吹得麻木了,这才唤秋痕关窗。
秋痕拿起叉竿,正要掩上,却回头冲我笑道:“瞧,下了雨,陆掌柜还赶着来做生意。”
陆掌柜在宣化城开着一间茶楼,他得了什么新鲜茶叶,总要亲自过来给我送来。
一开始,我只觉得此人勤快又极有经商头脑,像我这种爱饮茶又大方的主顾,人家堂堂东家亲送来好茶,我哪有不要的道理?
后来,他送来一罐新鲜的西湖龙井,罐底下有一封范黎的信。
我方知,这陆掌柜卖茶叶只是幌子,替范黎送信才是真。
自从我回到关外的宅子,范黎已写了许多信来。
千里之外,车马慢,一封信到了我手中,已是他上月或上上月写的了。
就如我眼前这封。
范黎说:“卷云妹子,见信佳。近日可安?不曾想,滇南之地还会落雪,然则,落雪即化,不似北疆痛快。天寒,务添衣。另,知你喜骑马射猎,不妨等到开了春才行骑射。”
我将信放在鼻端,龙井茶叶的清香夹着雨气袭来,不禁心情明朗起来。
一扫春雨缠绵的低沉,将信折好,锁在桌案匣中,唤了秋痕端了笔墨纸砚过来,信手写了回信。
“范大哥,来信已收,连同北疆冰雪也早已融化。眼下,满目绿肥红瘦,南诏花木必是更佳。欲嘱莫负春光,念及见信不知何时,那便遥祝范大哥安康四季。”
春天快过完的时候,我骑着一匹白马,缓缓走出了大草原。
我想着和苏迪雅分别时她说的话。
苏迪雅说:“林姑娘,你一个人要去哪里?归化城里什么都有,不比你们中原差,一样的热闹啊。再说了,你在这里,有马,有牛,有羊,还有那么好的一座宅子,你就留下来吧。”
“我再给你找一个丈夫,你要嫌蒙古人是蛮汉,我就给你找一个俊俏的汉人。”
我摇摇头,拒绝了苏迪雅的好意。
我悠闲骑在马背上,也不催行,白马慢悠悠走着。
行了几日,便到了天寿山。
眼前是一座高墙围成的大宅院,里面住的便是守陵的人。
菱花从里面走出来,她穿着一身素衣,遥遥看见了我,先是愣了下,随即快步跑过来。
我百感交集,又心疼又伤心,但还是朝她笑着连连挥手。
待她走到面前,便拉住她的手,细细打量着她,道:“来的时候,生怕见不到你,这些守将倒也好说话。”
菱花抿了抿唇,眼含泪花点点头,说:“卷云,你身子真是好了,这样看,跟正常人一样了,太好了。上回分开的匆忙,我还总想着什么时候能见你一面,方才,我还在想你呢。”
我一时心酸,忙转身将马背上的包袱解下来,塞到菱花手里:“这里面全是些吃的,给你别的,你也用不到。还有一些碎银子,没敢装大的。”
菱花抱着包袱,只是垂眸笑着,静了会儿,望着我郑重说:“卷云,你莫挂心我,我在这里很好。梁大人和这里的守将及管事打过招呼,对我多有照护,还有范将军也托了友人,时常来探望我,吃的、用的,都是不缺的。反倒是你啊,皇上他……他当真是放下了么?”
“若非如此,你又在守着谁的墓?”
明晃晃的大太阳下,我又想起那个深冬夜晚的寒冷。
仲茗咬牙说:“只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只当你林姑娘早已经不在人世……”
那晚上,梁献意在书房发现那张手绘的地图,心里头必是恼极了我,至此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如此也好。”菱花幽幽道,顿了下,又叹了声,说,“他待你倒是真心的。”
四周树上鸟鸣婉转,不远处的两个守卫在来回走动。
我遥望了天边的云彩,说:“叫你受苦了。”
菱花道:“从曹大人将我救出来的那天开始,我就知道,早晚是躲不掉的。我是乱臣贼子的余孽,原是活不到今日的。如今能在这陵园里,我心里倒是安了。所以卷云,我很知足,咱们两个,能有今日,已是极好了。”
我伸手抱了抱她,说:“我明白。”
从天寿山出来,我原打算往南行,想要去福建拜祭我娘。
但走到官道分岔口时,心想:“此地离京城甚近,何不先去家中探望探望?”
过年时赵叔去北疆看我,说起金娘一念起我就流眼泪。
从前不便回家,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不如就先回家一趟。
这般一想,便赶了马,径直朝京城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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