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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他情况如何?”楚定江问。
莫思归立刻戒备起来,“我告诉你啊,不许你动他,在我屋里杀人不是英雄好汉所为,有本事等人好了你们到外边去打。”
楚定江神色不变的寻了个凳子坐下,“我何时杀人还说废话?”
莫思归想了想,的确如此,便放松下来,“反正老子不会让他在这屋里死了,其他的……”
“寿命缩短?”楚定江看一眼床上呼吸微弱的人。
“常理来说是会这样,不过既然他救了阿久,老子便送他几年寿命。”莫思归坐在地上,身形几乎被药堆淹没,姿态散漫,但是这句话说出口之后,任谁也无法产生质疑。
他说罢,又疑道,“你不是喜欢忧国忧民,怎的不杀他?”
楚定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若是想杀一个人,不会受到任何原因阻碍。
“我已退出控鹤军,也不再是大宋的臣。”这只是理由之一,楚定江想的远比这个深远的多,当初他有机会杀魏予之的时候都没有下手,现在依然不会下手,因为辽国的局势如果没有魏予之,很快就会归一,那个时候才真是大宋的噩梦。
莫思归对他的解释不置可否,也没有再继续追问,因为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魏予之明日便会醒,而阿久……唉!我就说不准了。”
有可能会很快醒来,有可能会躺上十天半月甚至几年,也有可能永远不会再醒。这是莫思归第一次尝试用血去滋养精神力受伤之人,按照医书上所说,理论上是有用的,但现实并非一定如此,莫思归不是一个迷信医书的人,他一直在反复的证实与推翻前人留下的资料,亦开始积攒自己的经验。
“会有用的。”楚定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说给莫思归听。语气笃定,仿佛亲身证实过一样。他默了片刻,提醒道,“我不会对魏予之动手。不代表所有人都不会动手,你别忘了,这里是华府。”
是大宋宰辅的府邸!华容简和梅久时常会过来看安久。
“知道了。”莫思归点了一杆烟,药香随着烟雾散开,他靠在床沿上眯眼看着楚定江,“真没想到我们能相安无事的坐住在一个屋檐下,就是老子人好,不然早毒死你千八百回了。”
楚定江淡淡道,“多谢神医手下留情。”
“嗤!”随着嗤笑,莫思归嘴里溢出一缕缕烟雾。“你知道什么呀!”
“我知道你这般忍着是为了换个人情,有朝一日可以救楼明月于危难。”楚定江道。
楼明月这般孤身深入辽国,早晚会被发现,一旦那个时候,真是插翅难飞。这世上只有化境高手才有能力在危险重重之中将人带出来。
莫思归挑起一双桃花眼,“真不晓得,你和阿久都是这么没趣儿的人怎么能凑成一对。”
楚定江不语,他们的有趣,是旁人无法理解的。
莫思归抽完一杆烟,眸中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睡意。楚定江便轻身出去,回屋躺在安久身边。很快也沉沉睡去。
安久昏迷这半年来,楚定江从来没有睡得这么好,甚至还做了梦。
梦里是赵国,郊外漫山遍野的桃花、杏花,一片粉白的海洋,阳光大好。他躺在羊毛毡子上午睡,落英缤纷,几乎要将他身形埋在花瓣堆里。
他睁开眼睛,光线刺眼,隐约看见一个人抱臂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眼睛缓了许久,那人的样貌依旧模糊不清。
“你醒了么?”一个微哑的声音问。
楚定江霍的睁开眼睛,明晃晃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安久背光抱臂站在床边低头专注的看着他。
不知是不是阳光太刺眼,楚定江眼角有泪倏然滑落。
安久俯身抱住他。
楚定江心中感慨万千,心道安久躺了这么久,总算知道人情冷暖,这回居然能主动拥抱安慰他,实在难能可贵。
他这厢想着,那厢安久却叹,“这些年辛苦你了。”
“这些年?”楚定江疑惑道。
安久松开他,摸着他的脸和鬓边白发,“我这至少得躺十来年吧,你都老成这样了。”
安久的确很感动,心想楚定江能照顾一个活死人这么多年,绝对是真爱。
楚定江坐起来,揉着太阳穴苦笑道,“你睁眼就得气死个人。”
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楚定江转头看向安久,“你睡只昏睡了小半年。”
安久微微睁眼,“半年多你就从叔辈变成爷辈了!为什么这么着急。”
“……”楚定江无语看了她半晌,伸手将她拥入怀里。
她太瘦了,一只手揽着都觉得空荡荡。
“楚先生,华夫人来看阿久了。”梅嫣然在外面敲了敲门。
“进来吧!”楚定江心情大好。
梅久已经有了九个月身子,眼看就要临盆,可是每天还是坚持要来这里看安久。她扶着肚子进来,一眼看见站在床边的安久,愣了愣。
梅嫣然也怔住。
“你怎么胖成这样!”安久觉得梅久这个贵族妇人当得太心宽体胖了吧!但旋即又想到在她昏迷之前梅久已经有身孕了。
梅久喜极而泣,正要扑过来抱住安久,却突然身子一僵,“娘亲,羊水破了!”
梅嫣然立即扬声,“来人!”
外面一群仆妇涌进来,为首的妇人听说梅久羊水破了,连忙让人抬她进产房。
梅久正面临生产,有整天跑来跑去,华容添担心会遇到突发状况,于是在府里准备了三处产房,在这小院隔壁便有一个。
“你先躺着休息一会,我去给你准备些吃食。”楚定江道。
安久听到“吃食”两个字,肚子咕噜一声,加之醒来之后就一直站着,现在浑身有些冒虚汗,便只好乖乖躺着。
楚定江先去了莫思归屋里,找到在躺在药堆里看医书的家伙,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道,“她醒了!”
莫思归一咕噜爬起来,未及楚定江问安久现在能吃点什么,他便风一般的冲出去,一只鞋子甩在门槛上也没有回来捡。
某人正躺在床上眼巴巴的等饭,便见一个疯子踹门进来,见她真的醒了,抱住她便嚎了起来。
“莫思归。”安久问到他身上的药香味才辨出来人的身份。得亏她躺了这么久,身体反应变得迟钝,否则一掌早劈下去了!
楚定江叹了口气,去厨房看了一圈,发现梅嫣然已经熬好了白粥便连锅带碗端走了。
屋里头,莫思归已经敛容坐在墩子上给安久把脉。
“她气血不足,这半个月就不要多说话了。”莫思归黑着脸告诉楚定江。
楚定江心知肚明,这跟气血没有关系,恐怕是安久一张嘴又得罪他了,于是没有搭腔,直接道,“厨房煮了粥,你先喝点。”
莫思归摸了摸肚子,凑过去拿了个碗,“我也喝点吧。”
三个人围着床喝了一锅粥,隔壁梅久喊的撕心裂肺。
刚开始消息来得太多太猛烈,梅嫣然有些懵,之后见安久没事便去了梅久那边。
“她喊的这么惨,没事吗?”安久问。
“喊的中气十足,能有什么事?”莫思归吧嗒两下嘴,“要是有咸菜就好了。”
莫思归帮梅久检查过身体,她胎位很正,养的也好,一般不会有什么问题。
吃晚饭,安久去浴房里洗漱一番,之后便感觉有些眩晕,回房之后很快便熟睡。
那边梅久歇一会儿喊一会儿,嗓子都有些哑了。
莫思归算了算时间,魏予之应当也差不多要醒了。
他一边捡着自己方才奔过来时甩了一地的东西,一边回到屋里。
“莫神医。”魏予之道。
“咦,比我预计醒的要早。”莫思归把手里东西丢在筐子里,抬脚穿上鞋子。
“刚醒不久。”魏予之声音略显虚弱,“是谁在喊?”
“华府的大夫人在生孩子,你刚刚醒不要多说话,隔壁变态醒了,吃了饭还洗了澡,真是没见过比她更活泛的了!”莫思归坐回榻上,捡起那本书,从药炉上倒了一碗药递到魏予之嘴边,在碗里插了一根麦秆,“用这个喝方便点。”
魏予之闻言,面上绽开浅浅的笑容,没问什么,就着麦秆喝了一碗药。
那药是莫思归事先熬好放在炉上温着的,恰好入口。
魏予之喝完药之后,精神好了点,“昨晚睡的很好。”
是有生以来最好的一次。
以前他的睡眠质量很高,所以虽然睡的少,但是可以满足必要的休息,而这一次不一样,他知道自己睡了很长时间,醒来之后身心前所未有的放松,仿佛已经卸下了所有重担。
“那当然。”莫思归毫不意外。昨晚他抽的药烟是新换的药方,连他这种严重失眠症以及抗药性极强的人都能睡的很好,更何况普通人。
“我可以维持你所活几年,但是你知道的,心头血是人体血气精华,你现在的外貌比之前已衰老许多。”莫思归道。
魏予之气质温文,皮肤白皙,看起来与之前不会有太大落差,只是那满头的乌发已经雪白一片,连眉毛皆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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