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渟的话,虽然都是点到为止,但是米玉颜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已经作古的人不可能拉出来鞭尸,如今这位新君,对西南现状不仅不是一无所知,他的心情同样急切。
米玉颜深深吸了口气,心中暗叹自己这两日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了,似乎葛外地烦躁易怒,这些从前明明在她心中很简单的道理,在目睹了那样的人间惨事之后,竟变得如此不冷静,尤其是,在这个只打过两次交道,算得上陌生人的龙骑卫副使面前。
难道是突然之间大开杀戒,导致戾气横生,魇住了神智清明?咬了咬嘴唇,米玉颜在内心警告自己,不可放任情绪自流。
“你们的人,什么时候能入西南?”米玉颜忽然问道。
陈渊渟看着明显已经收拾好情绪的米玉颜,听她如此发问,便知她绝不是无的放矢,当即便道:“姑娘是有事需要人手?要多少人?”
这算是闻弦歌而知雅意吗?米玉颜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二十人左右吧。”
陈渊渟把米玉颜细微的面部表情尽收眼底,却在她挑起又落下的眉间,看见一颗小痣,是极其浅淡的褐色。
陈渊渟一瞬间想起,那个人的长眉内,也藏着这样一颗痣,只不过那时的她,比眼前的姑娘大上一轮,大约是岁月和风霜,让面部的轮廓和皮相发生了改变,那个人的长眉已经遮不住那颗痣。
他还曾和她玩笑:“听说眉内藏痣的女孩儿,是极其旺夫的。”
她笑着反问:“是吗?那可惜了。你的眉间也有颗痣,你和我不同,你可以选个夫婿旺一旺!”
米玉颜见陈渊渟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便想着大不了把自己和裴介还有应童算进去,至于他们手底下其余那些人,在蔺南城还能得用,直接给他用,就不合适了,便清了清嗓子道:“实在没有,十五六也行,但是不能再少了。”
陈渊渟回过神,看着眼前一无所知的姑娘,在和自己讨价还价一般要人用,不由笑了笑:“要做什么用?”
“谭八从奂城出来,便遣人去知会了那些山匪,让他们尽数归于蔺南山周边,总共有十八处之多,你们要剿匪,总要先去探探路吧。”米玉颜如实说道。
陈渊渟和陈山一般无二地心头大震,这些山匪,他们专门派人摸了几年,狡兔也只有三窟,他们却是三窟都不止。他们不是没想过拿住谭八,让他引路剿匪,可谭八会不会和他们配合且两说,就是他愿意配合,这些山匪行迹飘忽,若不能一战而毕全功,后面就更难。
不得不说,谭八这一道命令下去,真是帮了他们大忙,可陈渊渟也瞬间明白过来:“他这是准备鱼死网破,置之死地而后生?姑娘是如何说服他的?”
米玉颜淡淡答道:“要是鱼死了网也不见得会破,他这样的人,又怎会做困兽之斗?他说他没有软肋在盂南。另外,若是又能绘舆图的高手,最好尽快调过来用用。”
陈渊渟心思极其通透,谭八,应当是已经被她所收服,当即也不再多问,只下令道:“陈山,今日之内,把沈向青那一队人从蔺南城换出来,交到玄九手上,不得有误!”
陈山立即躬身应诺,又朝米玉颜恭谨长揖到底,行了大礼,以示感激之情,这才转身出了门。
米玉颜看着陈山如此做派,挑了挑眉:“你们的人,打探过这些匪寨?”
陈渊渟苦笑道:“做了很多无用功,赔进去无数的人力物力财力,都收效甚微,他们经常换地方,而且没有任何规律。”
米玉颜冷笑道:“盂南王府用这些山匪,可是很花了些心思的。陈大人可知,如今这十八匪寨只要合围,山门就如同进了一个包围圈,即便他们多是乌合之众,也能拖住山门数日。”
陈渊渟眼里露出震惊之色:“这是为了蔺南城做的局?”
米玉颜见他已经听明白了,也不再多解释,只是点了点头:“所以这些匪寨不剪除,就不能开战,一旦开战,盂南王府最先便要里应外合,先拿下蔺南城,那位胡员外,就是他们放在蔺南城的内应。”
陈渊渟是为了粮道,一早就开始布局,也因此剪除了胡员外这可钉子,这纯粹就是误打误撞,照米玉颜这个说法,实际上如果他们考虑粮道这些因素,直接来硬的开战,那十八匪寨就会废了山门,蔺南城被盂南王彻底占了,蔺南关便如同一座孤岛,迟早也会被盂南王吃掉。
而且南瓯女国和萨比国如今趋向不明,即便是他们本身没什么问题,但是盂南王这番操作之后,再许以重利,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倒向盂南王府,那时候便是盂南王不用对付蔺南关,这两国合力,蔺南关内忧外患,断粮断炊顷刻之间……
那时候就是一场不可避免的大战,而且战局不知道要拖多久,一旦无法速战速决,像旌国这样包藏祸心的邻居,不可能不下场咬块肉。
陈渊渟想明白这些关节,心头不是一阵后怕可以形容的,当即起身,像陈山一样,冲米玉颜行了一个大礼:“能得姑娘助力,是天佑我西南百姓,是我大云之福,在下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定会上陈此间危情,好叫朝廷多加防范。”
米玉颜也没躲,虽说这位陈大人确实还有些本事,不过一两句话,便能明白其中厉害,但说到底,这也是北边朝廷失职所致。
“陈大人不必行此大礼,玄九担当不起,再说那个胡员外,不是大人亲手送走的嘛!虽说是误打误撞,但到底还是干了件大好事的。”米玉颜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陈渊渟听得明明白白,却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他们不是没有讨论过西南局势,却是为了百姓想,才会先采取灭婆娑暗城和胡大,掌握粮道去除隐患,赌盂南王府不敢贸然开战,然后再调兵入西南剪除匪寨,尽可能把战线压缩到蔺南关外。
可这些布置,对上盂南王在西南的苦心布局,差点就变成了相持状态,到底,他们还是托大了……
“不过实话实说,断粮道这个手段,陈大人用得确实还不错!”米玉颜想了想,又微弯了嘴角夸赞道。
陈渊渟被这带着戏谑的夸赞愣了愣神,见眼前的女孩儿嘴角微弯,可能是笑得太浅,她右侧那个梨涡只是初显,便为她这个人凭添了一份温和的娇俏,竟不自觉有些错不开眼,甚至无意识地露出了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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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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