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密折一分为二,第一份,是按照事件发生的顺序,从奂城的事情开始写起的,这里面大体的情形,广南王是已经得到了陈渊渟派人口头密报的,但是细情并不十分清楚。
这一下子看到不明身份之人深夜出手,打破婆娑暗城的埋伏,全歼奂城外山谷之上的山匪,便立即明白,这一回出手,为的就是一箭多雕。
打破埋伏在其次,实际上是一方面帮着他们转移了视线,又让奂城内外对这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股势力,产生疑虑和忌惮之心,还打破了婆娑暗城原本的布局。
顺便帮着清理的奂城到蔺南的道路,保障苦主能顺利去到蔺南,同时还把这个本来就是局的事情,做成了一个更大的局,弥补了龙骑卫在西南人手严重不足,首尾无法完全相顾的局面,甚至保证了包括沈向青和陈渊渟这两拨人,不会提前暴露。
广南王喊了个妙字之后,又抬头看向坐在下首默默无声的陈渊渟道:“她这一手,倒是帮着五弟把这个局做全了!”
陈渊渟笑着应了:“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半天没缓过来,原本还怀疑是山门出了手,因为她那个杀人的手段,很像是从山门的飞针之术演变过来的,只是在怀疑,原本是救人之术,突然变成送命的杀招,这不像是山门会做的事情。”
广南王不以为意继续往下看,后面就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下,当众歼敌的事情了,虽然有些遮掩,却也是相当于昭告西南,昭告天下了。
及至看到两句话便把谭八捏在了手里,广南王的赞誉已经掩饰不住:“神来之笔,这是神来之笔,心思灵动机巧,就这份谋人心的手段,便是朝廷上那些老谋深算的文臣,也不会如此果敢,而我们这些武将,能在几个时辰之间想到这些的,只怕也不多!”
“大哥,没有几个时辰,山门当时派了名叫玄音的弟子跟在她身边,玄音说她就是得了婆娑暗城被挑,谭八召集匪寨的消息,又按照谭八的去向,判断出他可能要围困蔺南山,同时对郁县尊直接下杀手时临时起的意思。”
广南王有些不解地抬头:“这里面的细情五弟为何……不过也是,这要写清楚确实也不太容易,不过她是怎么能从这点子消息就做出这样的判断的?”
“这就是她要带走谭八的真实意图了,她早年在山门的时候,救了两个从婆娑暗城出逃的人,这两人都和婆娑暗城有血海深仇,他们被山门救治之后下了山,一直蛰伏在蔺南城找机会,也经营了一些人手。”
“她下山之后,迅速便把这两人和他们手里的人都拢在了手里,这两人从前在婆娑暗城外堂中,一个是专门打探消息的,一个是负责执行的,是他们大体告诉过她,婆娑暗城在蔺南山周边的匪寨布局。”
“她当时就有所怀疑,假设朝廷对西南用兵,盂南王必然要先拿下蔺南城,孤立蔺南关内的大军。要拿下蔺南城,州城本身不足为惧,几乎没有抵抗之力,但是唯一让人忌惮的,便是山门上的仙长们,所以这些山匪,就是专门用来围困牵制山门的。”
广南王本就是武将世家出身,打小儿学的就是战略和布局,此时已经意识到这后头只怕是大有文章,要孤立蔺南关上的守军,谈何容易,除非……
广南王当即蹙眉沉声道:“南瓯女国这是已经被搅进了这趟浑水之中?”
陈渊渟立即躬身拱手请罪:“还请大哥责罚,是五弟不察,南瓯的谍报网,只怕已经出了重大变故,连他们突增兵额这样的大事,都未能递来消息。”
广南王深吸了口气,眉头蹙得更紧:“那萨比,只怕也早就倒向盂南王了吧!”
“极有可能,谍报估计一同崩了。”陈渊渟脸色并不好看,谍报是他分内的职责,可是如今传回来的消息,不是毫无消息,而是一意在粉饰太平。
“所以,后头的事情,只怕要劳烦大哥亲自主持了,待得告一段落,我要去一趟南瓯。”
广南王眉头微凝,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低下头继续去看那份密折。
须臾过后,大约是看到了陈渊渟以余三的身份,设局把胡员外引去了郊外,同时米玉颜孤身前往胡宅,救出了郁县尊家的姐儿,不由问道:“人现在怎么样了?”
“被药物祸害得有些严重,醒来的时候极少,现在医女和米家九娘子的意思都是一样的,就怕真让她彻底清醒了过来,反而没有生志了,所以现在都很谨慎。”陈渊渟蹙着眉头解释道。
“人要救,还得想法子让他好好活下去,郁县尊那里可安抚好了?”广南王沉声吩咐过后又问道。
陈渊渟摇了摇头:“眼下城里局势紧张,郁县尊不好出城,我也不好贸然进城,我和他身边那位钱先生谈了一回,事已至此,也只能奏请天家,在别的地方多补偿一二了。”
广南王似是默许一般点了点头,又嘱咐了一句:“关键还得让人好好活着!”
陈渊渟叹了口气:“这事儿只怕还是要着落在米家九娘子身上,听说如今那郁家姑娘只认识,信任她一人。”
两人沉默许久,广南王一目十行,已经看到了陈渊渟调沈向青那队人马上山交给玄九差使的事情,不由迟疑着问道:“玄九就是米家九娘子?”
陈渊渟颔首:“宁觉真人起了回护之心,大约也不放心她就这么下山,想把她留在山门中,又因女子身份不好行事,便直接用了玄字辈的名号。”
“她用沈向青那些人,是为了去打探匪寨的具体位置?沈向青那些人,会用心听她差遣?”广南王哪里不知道,沈向青手下都是些什么人,素日里都是极为傲气的,等闲如何差遣得动,更何况还不是军中将领。
那折子写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陈渊渟干脆卖了个关子:“今日自会见分晓,不若大哥到时候亲眼看看,便知如何了。”
广南王见陈渊渟卖关子,并不以为意,他确实也想见识一下,这位米家九娘子,究竟还有些什么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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