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您可厉害，之前我们助浴的那些老人，都得抬进浴槽，您可是第一个自己走进去的。”
闫启怀将将摸索着周围，在浴槽里头坐稳，姜鹤便开口猛夸。
半跪在旁边的的顾夏一听，立马打起了配合，“老爷子您这身子骨儿可真好，哪像快80的人啊，最多……最多也就60！”
“光身子骨好，管什么用啊？我这眼神儿不行了，现在连门都出不去了。”
闫启怀被他俩夸得美滋滋，不过老爷子到底是第一回助浴，还是挺紧张的，又加上什么都看不见，更显得局促了。
他直挺挺地躺在浴槽里，身子明显绷着劲儿，俩手不停地扯拽着盖在腰上的浴巾，唯恐一个不慎，在众人面前走光。
顾夏见状赶紧又给他加盖了一条，闫启怀上下摸索了一遍，确认浴巾从胸脯一路盖到了小腿肚，才总算放松了些。
“爷爷，你上回洗澡是什么时候啊？”
顾夏原本只是想跟闫启怀随便聊聊，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却不料被老爷子误会了，还以为是嫌他脏！
“我……我这得小半年没正经洗澡了，不过我每天晚上都擦。”
闫启怀微微挺起上半身，语气急切地解释道，右手不自在地扯拽着浴巾边角的线头，“应该……应该不大脏吧？”
“嗯，挺干净的，一看就搓不下多少灰。”
张洁芳纯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她搬了个折叠小凳坐在洗浴槽旁边，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可是干搓澡的出身，搓着越下灰儿，干得越有成就感，您这个……哎呀，根本提不起干劲！”
顾夏一脸佩服地冲着张洁芳竖起大拇哥，张洁芳捂着嘴偷乐。
“是吧？”闫启怀这下彻底放松下来，话也多了起来。
“我之前啊，都是去胡同口的那家澡堂子里头洗，都是街坊邻居，人家也不嫌我岁数大。后来我看不见了，也就不去了，人家虽然不说，可咱不能不知道好歹啊，去了纯是给人添麻烦，你们说是不是啊？”
“没事儿爷爷，以后您什么时候想泡澡，就跟我说，我不怕麻烦。”
姜鹤笑着把话茬儿接了过去，闫肃一听立马紧张地看了眉开眼笑、连连应声的闫启怀一眼。
什么“以后”，他可没有“以后”的打算！
400块钱洗一回澡，这说贵不贵，可说便宜，也真心算不上便宜，这种冤枉钱花一回就得了，有那闲钱还不如多给老头子买带点好吃、好喝的呢。
姜鹤把花洒交给顾夏，而后打开热水开关，她再回卧室的时候，发现闫肃还跟没事儿人似的坐在客厅沙发上玩手机呢。
“你不来帮忙吗？”姜鹤担心被闫启怀听见，用气声问了闫肃一句。
“……姜鹤，你当我是冤大头啊？我为什么要帮忙？我是花钱雇你来给老爷子洗澡的，你搞没搞清楚状况啊？”
闫肃已经意识到自己跟姜鹤彻底没戏了，自然也懒得再装模作样，干脆破罐子破摔起来。
顾夏刚才说的那些话虽然难听，不过真心没说错，他之前一直在姜鹤面前“装”。
姜鹤喜欢什么样儿，他就装什么样儿，他装得儒雅谦和、装得稳重成熟、装得情绪稳定，更装得尊重姜鹤的人格、思想跟选择，装得自己都快信了。
闫肃也知道肯定“装”不了一辈子，总有露馅儿的那一天。
说起来，上回差点露馅儿就是因为顾夏。
顾夏对姜鹤的热烈追求，搞得他那段时间紧张又屈辱，可姜鹤表现无可指摘，他想发火都找不到理由，最后还是借着顾夏送给姜鹤的那支漂亮打火机，他才得以痛快发泄了一通，不过也差点搞得姜鹤跟他分手，还是老爷子在中间说合，俩人才最终重归于好。
“老人第一次助浴的时候，家属最好参与其中，可以让老人多一点安全感，或者你在旁边陪着聊会儿天也行。”
姜鹤浑不在意闫肃的人生攻击，耐心解释道。
“你不就是家……”闫肃及时咬紧牙关，点戳手机屏幕的手指也跟着顿了顿。
“我没那个闲工夫。”他随即改口道，姜鹤自然也不再勉强。
“老爷子，我先给您刮胡子……您摸摸，这是块热毛巾，我一会儿给您敷脸上，刮的时候舒服些。”
张洁芳在闫启怀点头之后，才把冒着热气的毛巾敷在闫启怀的下半张脸上。
热毛巾敷了三四分钟，胡茬差不多软了，张洁芳才拿起剃须刀开始刮胡子。
闫启怀是络腮胡，不过脸上的胡茬不长，张洁芳估摸着也就最多两天没刮，不过老爷子的脸上有好几道新旧不一的伤痕，一看就是剃须刀刮伤的，尤其是下巴上那道，还挺深的，明显都留疤了。
“老爷子您平常别自己刮胡子了，多危险啊！”张洁芳忍不住提醒道。
“这都是以前弄的了，闫肃上个月给我买了个电动的，好多了。”
闫启怀说着突然笑了起来，“我有时候自己刮破了都不知道，血都滴到衣裳上了，有回闫肃她妈看见了，吓得嗷嗷叫，还差点打了120。”
姜鹤知道自己最好一块儿跟着笑，可她根本笑不出来，旁边的顾夏还不如她呢，眨巴着眼睛，明显都要哭了，泪窝子浅得离谱。
“哎哟，老爷子，你心可真够大的。”
幸好还有张洁芳，她说话间动作利落地帮闫启怀刮完了胡子，还帮他抹上老人专用的须后乳。
“老爷子，怎么样？刮得干净吧？”
张洁芳边收拾东西边随口问了一句，半晌没听到回应，她一抬头，才发现闫启怀居然哭了，眼泪顺着眼角不住地往下流，止都止不住。
张洁芳立马冲姜鹤使眼色，姜鹤立马凑上前，“爷爷您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不舒服，是太舒服了。”
闫启怀明显也有点不好意思，“刚还笑呢，这一下子又哭了，跟个老傻子似的。我……我就是突然想起老蒋了，之前在他那儿刮面，也是要先敷热毛巾，这一晃眼，老蒋都走了七八年了，那么好的手艺，也没个徒弟……哎哟，老了老了，就爱说这些没用，你们别见怪啊。”
“老爷子您多说点儿，我爱听这些。”顾夏吸了吸鼻涕，开口道。
“不好意思，小伙子，让你见笑了，你……是姜鹤的同事？”
顾夏点了点头，点完了，他才想起来老爷子根本就看不见，他刚要开口，姜鹤却已经替他回答了。
“爷爷，小顾就是来帮忙的，人家可不是我的同事，他可是个大网红呢，有好几千万的粉丝呢。”
比这更浮夸、更华丽甚至是更真诚的赞美，顾夏都已经听过许多了，可姜鹤这略带调侃意外的介绍，却让他莫名地羞臊起来。
“哎哟，小顾这么厉害呢？你多大了？有30吗？”
“今年25。”
“真年轻啊，有对象吗？”
“……还没呢。”顾夏偷偷瞄了姜鹤一眼，才答。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啊？之前老跟我下棋的老莫头，有个刚大学毕业的孙女儿，哎哟，长得又高又白，还是学播音的，现在在电台干呢，要不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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