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怪乎秦氏会害怕。
只那女人的声音与骆晚姝的声音太过相似,在这凄冷的夜里便格外可怖。
“你……你是谁……”秦氏往后退了退,道。
她周围的婆子也一个个胆寒欲裂,眼睁睁看着那白色人影后脚跟朝前,一步步飘着走了过来。
轻叹声再次响了起来。
“妹妹拿着我这么多旧物,莫非不是来瞧我的?”她这话一出口,周围的婆子们顿时觉得手中的箱子重逾千斤,竟是想就手便抛出去。
“夫、夫人,这箱子……”一个婆子打着颤开口。
一想到身后这些金银细软,秦氏大着胆子道,“怕什么!咱们这么多人,难不成还怕她个装神弄鬼的小贼?!给本夫人上!谁赶走了她,本夫人奖十两银子!”
财帛动人心,有那起子胆子大的,顿时拿着木棍往前靠了靠。
秦氏顿时便又有了些底气,“姐姐既已入土,便不该在这人间盘桓,没得成了孤魂野鬼,四处飘荡。今日若姐姐就此罢去,妹妹改日必定亲手焚香斋戒,替姐姐祈福!”
“长夜漫漫,姐姐甚是凄冷,妹妹陪陪姐姐可好?”那白色人影又往前靠了靠,道,“金风玉露丸妹妹用着可还好?妹妹满手罪孽,怕是你这祈福,姐姐受不起。”
她这话一出,秦氏瞳孔骤缩。
“你、究竟是人是鬼!”她往前一步,似是忘记害怕,想要看清面前之人的容颜。
只这一步,秦氏便站在了众婆子前面。
而原本好好儿说话的白色人影骤然转身贴了过来……
.
……
“王爷,玉蟾中的香丸查到了。”另一头,苦荞将一张叠好的纸放在桌面上。
“金风玉露丸……”修长的指捏住那张泛黄的纸条,展开后又轻轻念了出来。
怪道他觉得那香异常奇异。
手指轻敲了下桌面,常山王南容逸侧目望向苦荞,“可知这香丸从哪里来?”
“这支簪子原是刘府三小姐惯常戴的簪子,而三小姐的生母,出自秋水阁……”苦荞两句话,便将香丸的来历道明。
“秋水阁……”五皇子转念间便明了香丸的来历。
还真是个心狠手辣的……
“金风玉露丸是秘香,先朝时后宫盛行其道,后来先朝国灭,此香又需以少女之血入香,太祖便禁了这秘香。如今竟不知,这刘府中暗藏此香……”
“此事先不要与旁人提及。”五皇子手中把玩着那支簪子,又想起刘娥将那簪子递与他时的果决,唇角不由得迁延了些许笑纹,“原来如此……”
“什么原来如此?”苦荞不明白。
“她轻易便将簪子交于我手上,便是借由我之手查探香丸来历。”五皇子轻道。
“王爷在外名声不显,又……,”苦荞瞧一眼五皇子腿部,眼中显出些疑惑来,“她又如何得知,王爷能查出这香丸的来历?”
“于她而言,这不过是支簪子。随手与了便与了。倘若本王能查出香丸来历,她便知晓我其实并非如外人眼中那般不堪;倘若本王查不出来历,她也不过是在未来夫君面前留了些好印象,又探得些许虚实。如此左右逢源,倒比我那六皇弟还要高明些。”
五皇子将衔尾玉蟾轻抛在桌面上,不再去瞧那雕琢一流的簪子。
“那……咱们可要把查到的消息告诉她?”苦荞犹豫一瞬,开口问道。
她只是一个小小婢女,脑容量委实不大。
如此这般精于算计,将来一旦入了王府,也不知是福是祸?
“不必。”南容逸的浅色瞳仁已带了些倦怠。只一点,他如今是个置身漩涡边缘的瘸子,大可不必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浪费精力……
……
.
白色身影猛然贴面,没有瞳仁的眼白像极了地狱索命的恶鬼。秦氏只瞧见一眼,便尖叫一声,实打实晕了过去。
婆子们丢下箱子四散而逃,凄厉哀叫之声不觉。
一时间,有被树枝绊了一脚的,有跨过门槛时猝不及防摔了一跤的,还有那不辨方向胡乱奔逃的……
刘娥只觉得无趣至极。
她将长发随手挽起,脚尖轻踢了踢不省人事的秦氏,这才着李嬷嬷带着其余嬷嬷将箱子一并抬回了自己院落。
末了,又着了二人扶了秦氏回她的院子里去。
适才忙乱间,整个宅子都被搅得天翻地覆。歇下的,没歇下的,一个个起了身,站在厅堂里听训。
便连前院歇下的刘坤诚都被人请了进来。
“究竟怎么回事?”刘坤诚见虽请了大夫,秦氏仍半晌未醒,只得转向刘娥。
“回爹爹,适才女儿听母亲在园子里尖叫一声,便赶忙着了身边的人过来瞧上一眼。岂料母亲一个人孤零零躺在园子里,周围半个人影都不见。女儿心急,便将母亲送了回来。”
“好好儿的,你母亲怎么会在园子里?”刘坤诚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这继室,一到晚上便早早歇下,鲜少有夜半子时还亲自出门的。
“这便不清楚了。只是母亲适才口中仍胡言乱语,一时喊我娘亲的名字,一时又说把全部嫁妆悉数补贴回来。女儿适才到园子里时,见母亲身侧横七竖八堆着几口箱子,想是夜半睡不着,想要把嫁妆一并还回来罢……”刘娥言罢,眼中又显出些困惑来,“母亲也忒客气,今日本就忙乱,便是清点嫁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怕母亲着急,女儿便自作主张把那几口箱子抬回了我的院子里。”
虽言语冠冕堂皇,刘坤诚毕竟是只成了精的老狐狸。
他自上首坐了,目光审视一般扫过刘娥的脸,“你老实与我说,你母亲,是不是被你吓倒的?”
“爹爹何来此言?!”刘娥一双美眸睁大,不可置信般望向自己父亲,“难道在爹爹眼中,女儿便是这般目无尊长之人?!还是说,母亲同爹爹说了什么?!”
“不是最好!”刘坤诚遣人把那几个四散而逃的婆子一并押回来,点了其中一个身材微胖的婆子道,“你且说说,适才发生了什么?”
那婆子早被唬破了胆,这会儿有些语无伦次道,“是、是先夫人,来找月夫人说话,还问月夫人,那金、金什么丸用着可还好?”
婆子言语颇有些颠三倒四,刘坤诚更是杂乱无章。
只婆子提到了先夫人骆晚姝,他神情微微滞了下。
“你可看清了,那白色身影,确是先夫人?”
“那影子只背对着老奴们站着,最后翻转过来时,又与月夫人脸贴脸,想必、想必,月夫人瞧得最清……”
婆子以头抵地,抖着身子说道。
刘坤诚绷直的身子颓然弯了下去。他仿佛失了力,只捏了捏眉心,“将这些婆子一并打发出去发卖了罢。当家主母都护不住,要来何用?!”
婆子们一听此言,俱都嚎啕着求饶。
岂料刘坤诚这会儿没心思听她们嚎啕,直接遣了人将婆子们押了关进了柴房里。
刘娥眼观鼻、鼻观心,站在床尾角落里装壁灯。
原以为刘坤诚会继续追究下去,岂料他再开口,却与她打好的腹稿大相径庭。
“你、可见着你娘亲了?”刘坤诚小心翼翼问道。
“未曾。”刘娥摇了摇头,老实回道。
“姝儿……也未曾入我的梦,”言罢,他看了眼在床面上躺着的秦笉,“想见的人见不着,不想见的人偏偏走路都能碰到。”
“许是娘亲喜欢母亲?”刘娥试探着开口。
“她?”刘坤诚竟笑了下,面容上似带了些回忆,“她最是小气不过了,不然又怎会不来寻我?”
言罢,整个人竟似苍老不少,再起身时,身上的精气神都惨淡了不少。
回头看了内室的秦笉一眼,刘坤诚道,“她毕竟是你母亲。”
刘娥见刘坤诚欲跨出屋子,下意识开了口,“女儿嫁与常山王,爹爹可有后悔过?”
刘坤诚顿了下脚步,“天家赐婚,岂是儿戏?!”
虽则这般说,刘娥和刘嫣,他还是选了刘娥丢入那片沼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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