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字迹,不若男子那般豪放,倒好似闺阁女儿的一腔心事。
想及刘嫣先时说过的话,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自心中涌出。
这首词,该不会是原主写给上面的时宴公子的吧?!
私相授受,竟是个胆子忒大的!
有青禾公主这层缘由在,刘娥自是不想与时宴扯上干系。
她只将那信笺撕作几瓣,直接丢入袖中,绕过小二便想先行。
“本小姐今日正忙着,且本小姐亦不认识什么时公子晏公子的,自然没空理会这劳什子相邀!”
她转身便走,身后雀儿拎着一大包打包好的吃食。
刘娥行得急,只转瞬间便走到了大街上。
然而,她不及遁入马车,琼玉楼对面便又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来。
“刘娥!”五皇子坐在轮椅上,直直面对着她。
他鲜少理会她,便是刘娥上赶着瞧他,亦都冷冷淡淡,不见分毫热络。
然而如今,他却于大庭广众之下,与她隔空相望,又径直喊出她的名字!
刘娥不能视而不见。
她正欲远远施上一礼,冷不防五皇子头上的牌匾霎时松动,整块匾额以不受控的速度砸向南容逸。
周围的人四散而逃,只有他腿脚不便,仍逗留在原地。
待得瞧见头顶砸下的牌匾,便是惯常不动声色的南容逸,都有一瞬瞳孔骤缩。
“小心!”刘娥身体比大脑动作更快,几乎转瞬间便扑向南容逸,整个身子将他护住。
巨大的牌匾骤然砸向刘娥的整个后背。被她护在身下的南容逸只觉得身上的人身子骤然下沉了一瞬,发出一声闷哼。
强大的撞击力让刘娥整个人都发懵一瞬,后背如被碾过一般,生疼。
她呲着牙,感觉到口中腥甜,不由得往回咽了一口。
南容逸转过头去,就看到刘娥疼到近乎狰狞的脸。
“你……没事吧?”他迟疑了一瞬,问道。
“你又欠了我一次。”刘娥却道。
而此时的雀儿,早已呼啦啦丢了一地的点心,直直跑过来扶自家小姐。
“姑娘,您没事吧姑娘?”雀儿的声音带了哭腔,抖着手不敢碰刘娥。
“哭什么!你家姑娘好着呢!”刘娥呲了呲牙,想笑,没成想扯到了伤口,那笑又有点像哭。
只能说,换了具身子,整个人都变得娇气了。
为了不让雀儿担心,刘娥挺直了身子往马车那边走。她还甩了甩胳膊,“你瞧!没事儿!”
雀儿破涕为笑,便连从马车里下来,过来要扶她的莺儿也被刘娥甩开了胳膊。
然而,从南容逸那里,只瞧见刘娥于无人注意的角度动了动肩胛,整个人显是痛着。
身后店家呼天抢地得跑出来,正欲俯首赔罪,冷不防瞧见苦主已揉着肩膀走了……
那哭腔便不上不下卡在喉咙里,被五皇子轻飘飘看了一眼。
“王爷,您没事吧?”苦荞从另一侧绸缎庄里出来,脸色苍白得厉害。
她家王爷在外人眼里不良于行,她又不在身边,偌大一块牌匾落下来,又如何躲得过!
这是她的过失!
“无碍。”南容逸的目光自刘府的马车上移开,淡淡上移,落在琼玉楼二楼的位置。
那里,时宴月白色的衫子一闪而过,显然是楼下这一幕,俱被收入眼底。
他清淡的眸色转深,径直转过轮椅朝后面的店面瞧了眼。
只一眼,苦荞便明了自家王爷的意思……
**
南容逸欲上了马车回府,冷不防那个叫雀儿的小丫鬟拎着大包小包走了过来。
雀儿的声音还带了些鼻音,“我家姑娘说,这些点心本就是为王爷买的,如今正好瞧见王爷,便让奴婢与了您。她还说,点心用纸扎着,便是落了地,也能入口。倘若王爷嫌脏,那也莫要浪费了,与奴婢说一声儿,奴婢自带回去与我家姑娘吃。”
苦荞正要说,自家王爷从来不吃外人送的东西。却不妨王爷的手比她的话还要快。
他捏住一包点心,声音依然疏离,却没有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替我谢谢你家姑娘。”
雀儿将那些点心一股脑儿交给苦荞,又施了一礼,转身便走。
苦荞看着那一大包点心,有些犯难,“要不,扔了?”
她试探着问。
南容逸直接撂下了马车车帘。
苦荞:……
另一头,刘娥虽疼得厉害,脑子里却不断闪现过那件月白色袍角。
她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个叫时宴的人,许是要作妖。
但搜肠刮肚,她也想不明白,时宴为何要选自己?
难不成原来的自己看着是个蠢的,比较好拿捏?
还是说,这是青禾公主和时宴做的一出戏,因为知晓自己原先爱慕着时宴,便想勾勾手指,让自己巴巴贴上去,然后在全盛京人面前打自己的脸?
还是说,自己魅力无边,真的赢得了新科状元的青眼?
怎么想都说不通,刘娥只能瘫在床上问身后正给自己上药的莺儿。
“莺儿,我以前,很爱慕时宴?”
莺儿替刘娥上药的手一顿,抿了下唇,实话实说道,“以前但凡时公子出现的宴会,姑娘必去。”
刘娥:……
“那,我可有给时公子写过情诗?”她想起衣袖里的信笺,又接着问道。
“全盛京的姑娘,哪个没给时公子写过情诗?”莺儿道,“时公子单凭一张脸,便已是众多闺阁女子的春闺梦里人。这件事,并不稀奇。”
——这话说的,让刘娥想到了宋轩。
她已经许久没有想起宋轩来了。
但宋轩确然当得起春闺梦里人这几个字。
他自然是整个永凰王朝最漂亮的美男子。不然,刘娥也不会将他抢回了自己的东都。
可再一想到宋轩最后对自己的恨意,她便有些悻悻。
“春闺梦里人有什么好!他便是再漂亮,能有五皇子漂亮?!”刘娥不甘示弱,反驳道。
然而,才刚放下大话,刘娥便扯着嘴角轻嘶了声儿。
“轻点!”她朝后嗔了句。
莺儿果然轻了点,却还是道,“姑娘既然怕痛,又如何一腔孤勇冲了上去?”
“我还不是怕自己还没过门就成了未亡人!”刘娥不甘示弱。
莺儿叹了口气,“姑娘日后且小心着吧!若是您真出了事,您让奴婢们怎么办?让只只怎么办?让义庄的那些孩子们怎么办?!”
刘娥便只得保证,自己以后绝不冲动行事。
因着后背伤口不能沾被褥,莺儿往屋里添了炭火,又于外间美人榻上值夜,这才安心。
刘娥只得凄凄惨惨得裸着后背,便是连翻身都不敢。
她想,或许莺儿说的也有道理。
自己果然还是太拼命了。
.
是夜,南容逸难得没有早睡。
他推开窗户,看着天上弯月出神。
手中那支衔尾玉蟾的簪子轻轻摩挲着,上面的气味已尽数消散。
微微垂了眼眸,南容逸脸上辨不出神色。
她本就是个小骗子,说不得这一次,亦是在骗自己。
可一想到刘娥临上马车时,那偷偷弓起的后背,他又在想,如果是骗,那也太过逼真了些。
“苦荞。”他轻声道。
“去查一查,她伤得重不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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