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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幽静的花园中,那些灌木红花或垂鬓烟柳之后半掩半映处早做了几桌儿客人,刚才闻听小楼下喧闹,都停了闲话,看将过来,结果那飘然而下,灵秀绝美的女子,就满满映入了众人的眼。青发高盘,玉颜如满月光洁,身姿纤长婀娜,水蓝色的罗衫恍若天空般纯净,珍珠白的纱裙洒满屋檐下灯笼泻出的红晕,如同天边最灿烂的晚霞,这一刻,所有亭台楼阁,流水花木,哪怕是人间最美之景也全都变得黯然失色…
谪仙!这两个字毫无来由的齐齐出现在众人的心底,也许,天神座下的谪仙下凡也不过就是这般风采了。
木艾轻轻落在欧阳身边,脚下半点声息不闻,微尘不起,于是盈盈笑着,“我轻功又进步了吧?”
欧阳点头,眼里的宠溺好似春日微风般温柔和暖。
顾老爷子看着他们如此恩爱,笑得简直合不拢嘴,急忙扯了一把他身旁正发愣的另一位矮胖老者,笑道,“什么都别问,我一会儿给你介绍,保准你大吃一惊。”
那老者一把抢过他怀里的酒坛,笑道,“是谁不重要,只要有好酒就行。”说着就要揭了泥封儿先尝一口,却被顾老爷子一巴掌拍在手背上,“老酒鬼,你敢先喝的话,老拐杖和老弓头非追杀你到棺材里不可。”
那矮胖老者立刻垮了笑脸,狠狠吞了口口水,大步往来路上走去,“那还不快走,废话什么。”
顾老爷子无奈,引着欧阳夫妻刚要抬步,眼前却人影一闪,突然多了个黑衣大汉拦住去路,“慢着,你们怎能这么就走了!”
欧阳微微挑眉,侧身半挡在木艾身前,木艾好奇,偷偷攀在他肩上探头去看那拦路人,玄色锦缎衣裤,石青的腰带上每隔一寸就多一点略暗的幽光,她虽然能猜出不是宝石之类的装饰,却也不知是什么,大汉古铜脸色,下颚处满是浓密乌黑的络腮胡子,很是凶悍的样子,而偶尔侧头露出的右脸那道长及眼角的刀痕,更是为他平添了三分狠戾。
顾老爷子微微皱了眉,问道,“凭什么不能走,你拦住我们去路又是为何?”
那大汉一伸手指了他怀里那半坛葡萄酒,说道,“人可以走,酒必须留下,刚才老子先嗅到的酒香,你们凭什么半路就劫去了。”
顾老爷子听他说话蛮横,一口一个老子,毫不知礼,眼里也添了三分恼色,讽刺道,“这是哪里的规矩,你先嗅到酒香就要把酒给你,那你只要到每家酒庄外站站,岂不是平白多了几家酒庄!”
大汉被他噎得滞了滞,心里也知,这借口有些牵强,但是他平日霸道惯了,如果在自家地盘早就上手抢了,此时多言几句,不过是顾忌着师傅的嘱咐,在外面行走,不可惹麻烦。没想到老头子油盐不进,显然绝不会舍得那酒坛子了。
他眼里闪过一抹恼怒,转向欧阳两人,从兜里掏出一锭十两的银锞子,粗声粗气的说道,“这酒是你们的吧?给你银子,把酒要来给我!”说完,就运了五分功力,把银子甩了过去。
欧阳一直侧身护着木艾,听了这大汉的话,连眼皮都没抬,仿佛头顶开了天眼一般,随手轻松接下银子,捏了捏,冷冷一笑,轻飘飘又甩了回去,淡声说道,“蓉城,闲听落花小酒庄,自己去买。”
说完伸手牵了看得满眼兴味的木艾,随着顾老爷子绕过大汉,走向不远处的朱漆亭子。
那大汉还要开口说话,却被一位银色衣衫的男子拉回了屋檐下的桌子边,“三师弟,你忘记师傅的话了,出门在外还是少惹麻烦的好,再说那夫妻两人和那老头看着都不像普通人。你看刚才那锭银子!”
“银子?”三师弟随手接过,下一刻却惊得睁大了眼睛,原来那原本铸成元宝形状的银锞子上被欧阳硬生生捏了两只指印,深约半寸有余,这份功夫可着实不弱啊。不过想想那好酒,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如果大师兄帮忙出手,也不见得抢不来。
“可不是,三师兄,我看也算了吧,就算硬抢咱们也不是对手,人家一个半老徐娘只抛个媚眼就勾了大师兄的魂儿,真打起来,恐怕大师兄都会帮人家去了,咱们岂不是就等着吃亏。”那同桌儿的绯衣少女也劝慰着,可惜说出的话却酸溜溜的不中听。银衣公子微微皱了眉头,苦笑道,“师妹,我只是惊异与那女子轻功甚好,并无别意,再者说,那女子已经嫁做人妇,你这话出口,岂不是有损人家名节?以后说话不可如此无礼。”
那绯衣少女,脸色涨红,两只秀长的大眼睛瞪得极圆,似乎不相信一向疼她如宝的大师兄会如此叱责她,眼底有惊讶,有委屈,一瞬间又都被泪光掩过,抖着嘴唇问道,“大师兄,我是你的小师妹啊,出门时爹爹要你照料我的,你怎么可以只看了一眼那个女子,就为了她喝骂与我,你对得起爹爹的托付吗?”。
那三师弟因为到了嘴边的好酒没了,心中也正恼怒,听得师妹这般说,也嘀咕道,“人家都说把一个女子装进心里就是一眼的事,我看大师兄也是被彻底迷住了,别说不记得你是师妹,就我这师弟也不疼了,我那好酒…”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银衣大师兄一个冷眼吓得悻悻闭了嘴,眼角扫到那小伙计还愣在一旁等候,立刻眉毛一竖,喝骂道,“傻愣着干什么呢,还快去给老子搬几坛竹叶青来,你想渴死老子吗?”。
那小伙计连忙陪着笑行礼,然后心里暗暗咒骂着,一溜烟的跑进楼里,唤了个同伴帮忙,一起抱了四坛竹叶青来,也不敢要打赏,麻利的又退下了。
那银衣大师兄亲手拍开泥封,给师弟师妹都倒了一碗酒,然后说道,“三师弟,小师妹,咱们出来时,师傅嘱咐过,这次武林大会恐怕要公推武林三大门派,我们唐门纵横江湖几百年的名望,万不可因为我们受到损伤。刚才师兄口气确实有些过于严厉,这碗酒先给你们赔罪了。”
说完,他当先举碗把就喝干,那三师弟一见,连忙也举碗说道,“大师兄,刚才都是我贪酒惹事,你骂的对,我以后这一路一定听师兄的话,有错师兄尽管开口责骂。”说完也仰头把酒干了。
那绯衣小师妹,本来就是师门里的娇娇女,从小任性霸道,唯独对这大师兄心存恋慕,事事依从,她的爹爹也有意栽培大师兄做下一任门主,就等着明年为他们俩人成亲之后,就把门主之位传下去。所以她早已把大师兄当做了私有物,刚才见他望着别的女子眼里有惊艳倾慕之色,怎会不恼怒?
可是此时见大师兄一脸郑重同她们赔礼,口口声声以师门为重,她又犹豫了,难道刚才真是自己看错了不成?万一冤枉了大师兄,岂不是让他觉得自己娇蛮,于是她也连忙举碗,说道,“大师兄,刚才人家也是太心急你了…嗯,总之我相信大师兄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说完她略略羞红了脸,就要大口把碗中酒喝干,却被那大师兄伸手拦下了,“这酒烈,多喝头疼,师妹喝一口就行了。”
绯衣小师妹见得大师兄还是如往常一样关心她,顿时心花怒放,依言浅浅喝了一口,然后亲手夹菜给大师兄,一时间郎情妾意,好似很甜蜜的样子。
那三师弟自己一连喝了三大碗酒,嗅着空气里隐隐残留的那奇特酒香,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师兄,刚才那人说那两坛好酒是哪里买来的?”
“蓉城,闲听落花小酒庄。”
“咦,这名字怎么这般耳熟?”三师弟努力回想着在哪里听过这名字,可惜,他平日不是喝酒就是练武,很少动脑,所以,脑里空空,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除了喝酒还能记得什么?”这时一个身形削瘦,眉眼间略带青黑的年轻男子不知从处闪了出来,顺口答了一句,“梵天宫新开的酒庄,专卖果子酒。”
“二师弟,你可是来迟了。”那银衣大师兄一见来人,淡淡一笑,把他让到手边坐着。二师弟伸手进怀里给掏了一只金钗出来,脸上浮了笑意,递到小师妹手边,“刚才做成一笔生意,就给师妹买了这发钗,师妹看着喜欢吗?”。
“让二师兄破费了,发钗很好看,可我平日多是戴玉簪…”小师妹并没有伸手去接发钗,话说的客气,但是那眼里的厌恶之色却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二师弟有些讪讪的收回发钗,心里咒骂,贱女人,如果不是为了门主之位,谁稀罕这般巴结与你,可是脸上却装出心伤模样,勉强笑道,“那我下次再选了好玉簪给你。”
那三师弟不忍一向对他不错的二师兄受冷落,连忙打圆场,“二师兄,你刚才说那什么小酒庄是梵天宫所开?”
“自然,蓉城左近的江湖同道都知这事,枉你还自称好酒之人,居然连这都不知。”二师兄抬手给众人都满了一碗酒,“等这武林大会完了,我带你去买上几坛,让你喝个痛快!”
“太好了,这话我可记下了,到时二师兄一定不能赖账。”三师弟乐得眉开眼笑,顺手把那锭带着指印的银子塞到怀里,他是门派里最好酒的,却也是最穷的,不像二师兄擅长制毒售卖给外人,也不像大师兄地位尊崇,每月只能靠这门里发下的十两零用银子过活,可惜还不够他喝上几坛好酒呢。
师兄妹几人各怀心思,脸上却都带了笑,壮似极和睦的喝酒吃菜,坐了半个时辰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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