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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木艾这一场风寒,足足缠绵了半月才好,等她搬回正房住时,院子里已经挂满了干红辣椒,芝麻也已经装了布袋,花生因为没有她的吩咐,只敲去泥土晒干装在几十个柳条筐里。
这一日正值十月中,北风渐寒,天色也有些阴沉,却没有初雪落下来,大禹带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孩子,在开了窗户的东厢里大声诵读着那篇《满江红》,岳飞这位抗金名将的激情之作,哪怕是这些几岁的孩童,读起来都是热血沸腾。前些日子,西南丰城被侵占的消息传了过来,所有茶楼酒楼里的闲客,都弃了那些诸如谁家媳妇刁蛮,谁家上当买了烂绸缎之类的家长里短,开始一心关心起战事来了。
毕竟从四年前对上南蛮那次就胜得很是惨烈,如今南蛮撕毁和平协议,又卷土重来,实在太过可恨,百花人善良,可不代表好欺,那已经死去的一千百姓,点起了所有人的怒火。
而木艾教授的这首词,就正应了这股风潮。栓栓听说姐姐回来了,但是却患了风寒卧床,就趁请安之时,说与韩先生知道。韩先生很是通情达理,吩咐魏秀才备了礼物,带着妻子回李家村探望。
结果魏秀才一听这首词立刻被吸引住了,恭恭敬敬给木艾见了礼,就要了套笔墨去了东厢房开始抄写,孩子们也不怕生,听夏至说是栓栓小姨的夫君,就称了姨父上前见礼,然后兴高采烈把所有背过的诗词都朗诵了一遍,忙得魏秀才是满头大汗,幸儿和辛巴两颗小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嬉笑得极欢喜,直说姨父就是妈妈说的那种书呆子。大禹瞪了弟妹一眼,连忙拿了自己抄好的诗集给魏秀才,然后又给他解释起其中的一些典故出处,没一会儿两人就详谈甚欢。
栓栓和木艾坐在院子里,一边喝茶低声说些家常话,一边看着几个春分几个在大锅里炒花生果,郭下只烧包谷窝子,易燃也易灭,极好控制火候,先把花生果烘干,然后才慢慢翻炒,尽量保证每个花生果都均匀受热,渐渐就有一阵特殊的香气从锅中飘散开去,顺着风吹入满府众人的鼻子里,大伙就都知道他们的主母病愈又开始研究什么好吃食了。于是,不管是劈柴的,喂马的,还是清扫院子的,都露出了极欣喜的笑意。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夏至就端了一方盘的花生果出来了,每人都分到了一把,剥开微黑的外壳,把红红的花生粒扔进嘴里,香,真是香。几个后来进府的后生,聚在一起满脸新奇的一粒粒吃着,小声议论着,“原来,咱们挖出来的那些土疙瘩,做出来居然这么好吃。”
温伯笑眯眯看了他们一眼,十分珍惜的捏开一只花生果,万般骄傲的笑道,“你们几个后生来的时日短,就是少见多怪。以后你们就知道了,能来咱们这府里,都是你们修了几辈子的福分。好好做活,到时候像木十二那样也进了排名,将来说不定还能当个大掌柜。”
几个后生都挠着后脑勺笑了起来,有那机灵的做完了活计,就跑回房间去写字,掰着手指头做算术题了。
木艾拿了一只弯弯的红辣椒,从渐渐掰断,然后送到栓栓鼻子前面,辣的小丫头立刻就打起了喷嚏,她就咯咯笑起来,惹得小丫头抱着她的胳膊一番撒娇,“姐姐,你又欺负我。”
木艾笑道,“别说你嫁了人,你就将来生了娃,姐姐也照样欺负你。”
小丫头羞红了脸,一双大眼瞄了一眼东厢,小声说道,“姐姐又说这些羞人的话。”
木艾仔细看她眼里除了娇羞甜蜜,并没有半点儿幽怨,也放下了心,开始琢磨着中午要做几个新奇好菜,好好招待这小夫妻俩。
这时,明月进来禀告说,大门外有位年轻公子来拜访,说是为了小公子而来。
木艾姐妹就是一愣,随即又想到辛巴的来历,脸色就都有些不好。
木艾皱了皱眉,挥手示意春分几人收起茶几和椅子,起身回了大厅,然后才吩咐明月请客人进来。
不多会儿,一位年轻公子就在郭淮的引领下走了进来,大红的锦缎绣金丝长衫,张扬而热烈,白玉冠束了满头黑发,细长眉,丹凤眼,眼波流转间,斜斜对上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就显出了碧绿的瞳孔。栓栓吃惊的轻喊出声,却立刻捂上了唇,微微有些惊惧的向姐姐身边靠了靠。木艾以前见多了不同肤色眸色的外国人,所以脸上并没有半点惊奇之色。
夏侯烈同样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木艾,很奇怪屋中四个女子,他一进来就认定这个女子是他要找之人,虽然她头上耳上都是极普通的珍珠饰品,衣裙也是棉布质地,而旁边那位**却是满头珠翠,锦缎衣裙,但是,她眉宇间的那抹光华却极惹眼,硬生生衬得稍显有些憔悴的面容,多了几分端庄高贵。
最主要的是,他特意显露了不同的眸色,只有这个女子眼里没有半点惊恐、新奇,只是那么挑挑眉就罢了,这是从小就因为眸色受尽苦痛的他,第一次见到有人如此平淡自然相对,这女子,当真如密报里所说的…奇特,不过,他喜欢
夏侯烈微勾唇角,妖冶的碧色眸子中滑过一丝玩味,轻挑眉目,浅笑吟吟,躬身施礼,说道,“在下夏烈,冒昧前来拜访,还望仙夫人勿怪。”
木艾起身还了一礼,请了他坐在右手边的客位,春分安静上前为他倒了茶水。
夏侯烈轻轻端起青瓷茶杯抿了一口,赞道,“好茶。”然后又打量着大厅里的书画摆设,时不时的再赞一句。
木艾原本心里焦急,可是看他这般做派,突然就松了下来,也喝着茶水,偶尔回应一句。
最后还是夏侯烈坚持不住,勾唇一笑,说道,“仙夫人,果真如外面所传一般,当真是女中豪杰,只这份不急不躁的气度就让在下佩服。”
木艾微微一笑,“夏公子客气了,妾身不过是普通寡居女子,哪称得上女中豪杰,不过是外人玩笑罢了。不过,夏公子今日上门不会是就为了夸赞妾身而来吧。”
“夫人自谦了,当然,夏某今日上门确实有事相询。”
“夏公子请说。”木艾知道他终于说道正题,就放下了茶杯,脊背却无意识的挺直,如同一只随时等待扑出保护幼子的母虎一般。
夏侯烈眼里闪过一抹了然,说道,“去年六月,夏某家妹因事落难石头堡,遗失了五岁的幼子。当时夏某远游在外,这两月归来才知实情。经多方寻找才探知到些微线索,今日上门就是想确认一下,夫人当时在神山脚下捡回的幼童,是否就是家妹的骨血。还请夫人通容唤出小公子,让夏某一见。”
木艾袖下的右手死死掐着帕子,她的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辛巴跟在她身边将近两年,从最开始不说不笑,只知道粘着她的木头娃娃,一直到如今满地跑跳的调皮孩子,这其中,她付出多少心血,完全称得上含辛茹苦。她开始也曾想过会有他的家人寻来,但是时日久了,这个念头就淡了,随着母子之情加深,她更是刻意忽略了。
却没想到,在现在这样的时候,居然有人找上了门,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原本她以为没了欧阳,没了爱情,她还有孩子,她可以守着他们长大成亲生子。可是这么一点小愿望都不行吗?
“夏公子既然能找到我们府上,相信一定很笃定了。但是,世道险恶,人心叵测,我既然收养了辛巴,就有责任保护他。当然也不能只听夏公子几句话就唤出孩子。所以,还是先夏公子说说,你的外甥有何辨识之处,如何?”
“辛巴?这名字…呃,很有趣”夏侯烈挑眉一笑,“仙夫人所虑甚是,夏某因为和妹妹是双生子,所以,长相十分相近,那孩子如果肖母,就与夏某有些神似之处。另外,夏某曾接过妹妹的书信,里面曾说,那孩子三岁时与其兄长玩耍受伤,左侧胸下有个木棍扎伤的疤痕。最重要的是,那孩子身上应该还有一块他们家传的墨玉佩。”
夏侯烈每说一件,木艾的脸就白上一分,虽然她极力不想承认,但是,他说的这三件,确实都能与辛巴对上。辛巴原本肥嘟嘟的脸盘,今年已经渐渐瘦了下来,那脸型,鼻梁,甚至眉眼确实与这夏公子有三分相近。刚捡到辛巴时,给他洗澡换衣,她就看到了那墨玉佩和疤痕。而这玉佩后来被她收到了空间里,除了她和欧阳再没人见过。
如今这夏公子能够说得如此清楚,恐怕就真是辛巴的家人了。可是,真要她把辛巴送出去,先不提辛巴会不会答应,就是她也是极不舍的,说不得要打点起精神,好好找找转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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