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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和冬至也忙完了手头的活计,对着桌上的几匹细棉布商量着给孩子们裁衣。
木艾想起了郭淮所说之事,招了冬至到身前细细询问。
冬至平日里虽然言语不多,性子平和稳重,大多时候教授栓栓针线,或者陪伴老太太说话,但是心思也是个极伶俐的。
木艾进城前吩咐每日给老太太送些点心和汤水过去,她每次都会多带两块点心糕饼,悄悄塞给小花儿,或者偶尔虎子霸道踢打她时,上前帮忙解围,这样几次下来,就和小丫头相处极熟。但凡冬至问到什么,没有不细说的。
那日她和管家送走了栓栓后,都送了口气,她正给辛巴缝制夹棉袄,隐约听见老太太那院子里似乎来了许多人,期间还夹杂着哭声。
冬至担心老太太身体有恙,也不敢怠慢,连忙装了盒点心,又到大厨房,盛了一大碗蘑菇鸡汤,亲自端了去西院,顺便看看情况。
这才知道,原来是老太太的两个娘家兄弟,带了家里的儿孙认门来了。冬至也不多话,放下东西,和老太太问了好,扯了个借口就回了院子。
木艾听了冬至的话,心里感叹,真应了那句老话,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老太太这两个娘家兄弟终于出场了,多少年没有想到来看一眼老姐姐,如今这个时候上门,只要不是瞎子,谁能看不出他们的目的。
吩咐春分在带回来的东西里,挑了两块上好的棉布料子,一顶灰鼠皮的暖帽,还有两盒城里带回的点心,想了想,又备了几个精致的荷包和铸成花鸟形状的银锞子,嘱咐了夏至照料好孩子,然后带了春分冬至和小安一起去了西院。
午后的山村很安静,偶尔有融化的雪水从房檐上流下来,滴答作响,更衬托出四周的静谧安然。
木艾心里盘算着是否给四个男孩子的院子里添加一些滑梯之类的玩乐之所,一边低头跨进老太太院子。
远远的就见虎子站在西窗下踢打着小花儿,听话音儿好像是小花儿打扫时不小心碰碎了什么小玩具。小花儿咬着嘴唇,满面委屈,眼睛里偶尔闪过一丝愤恨,但还是不敢动弹分毫。
木艾就皱了眉头,春分知道自家夫人心里不喜,碍于老太太面上又不能管教,连忙上前喊道,“小花儿妹妹,老夫人午睡可是醒了?”
小花儿抬头一见木艾众人,如同见了救星一般,立刻给虎子行了个礼告罪,小跑儿过来回话,“给夫人问好,老夫人午睡刚起,正陪着舅老爷们喝茶闲话。”
木艾点点头,瞟了一眼已经钻进大厅门里的虎子,心里无奈,同样都是孩子,怎么辛巴诚儿几个都那么懂事可爱,这虎子就半点儿上不了台面,难道真是遗传了顾氏的恶劣基因?等到王书生搬来后,可要提醒老太太莫心软,这孩子真要严厉管教上几年,否则,放任他如此无礼霸道下去,将来说不定会惹来什么祸事呢。
老太太正坐在主位上,面庞明显有些消瘦,眉眼间掩了一丝愁色。抬眼见到木艾进来,脸上没有喜色,反倒似乎更添了烦忧。
木艾几步上前行了礼,然后站到她的身旁,半撒娇似的笑道,“奶奶,仙仙只进城半月,怎么您瞧着就瘦了许多,是不是太想仙仙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拉过她的手,拍了拍,脸色微微好转,说道,“你这孩子,还知道奶奶会想你啊,那怎么还去了这么多时日?”
“奶奶不知道,我身边的秋分丫头平日里不是总喜欢琢磨着做些点心吃食吗?我这次就在城里置办了间点心铺子,想着以后也多个进项,所以张罗开业多耽误了几日。”
冬至是常来老太太这里的,看着自家夫人还站着,底下左右手座位上都坐了人,就转身进了内室搬了个圆凳出来,放到了老太太座位边上。木艾刚要坐下,却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笑道,“奶奶,是仙仙失礼了,只顾着心疼奶奶瘦了,却没看到家里还有客人。”说着一脸歉意的看向下首的几人。
木艾虽然换下了出门的锦缎衣裙,只穿了件家常的耦合色小袄,配了月白色的蝴蝶百褶裙,脚上的鞋子也是普通的白色小羊皮的靴,但是她头上耳上戴着的,却是用足有拇指大小的珍珠精心制成的首饰,手腕上的玉镯和压裙角的玉环也都是上等的羊脂玉,就算再不识货的人,也能看出那绝对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况且她从出生到现在,活了二十几年,无论是在现代还是这个时空,都未曾缺过衣食花费而,更没有因为钱财有过碍难。特别是此时又做了两年的当家主母,她自己未觉出什么,但是在别人眼里,举手投足间,都处处是通身的富贵气派,特别这些人还都是一些生活贫困的穷苦之人。
下首几人一见她看过来,那两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人立刻就站了起来。本来站在他们身后的两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小子更是向里躲了躲,剩下两个和老太太年纪相当的老头儿身子微微动了动,但还是勉强坐在那里。
老太太指着那两个老头儿说道,“仙仙,这是奶奶娘家的两个兄弟,你也跟着栓栓一样,叫一声舅爷爷吧。”说完,又对着两个兄弟说道,“大弟,二弟,这就是我和你们提过的,我认下的干孙女。她可是个孝顺懂事的好孩子,我现在还能好好活着,吃穿不愁,可都是托这孩子的福。”
木艾笑着分别给两个老头儿行了礼,坐在左手边那个年纪稍大些的,连忙想伸手扶她,似乎又怕自己手上的茧子刮花她的衣服,于是有些讪讪的收回了手。
另外一个虽然眼里还是有些忐忑,但还是坦然受了礼,见木艾脸上没有丝毫异色,眼里就立刻多了几分得意。
这让木艾心里有些不喜,本来看着几个人身上的穿着和粗糙的手掌、黝黑苍老的面容,她还有些怜悯。
想着但凡他们要求不过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反正那些新作物也是要推广出去的,谁种都一样,可是这老头的眼神却让她想起了现代时看过的一个记录片。
那些因为仇富行凶的穷苦之人,就是这样的眼神,似乎看见比自己富有的人向自己低头求饶,他们就很痛快很解恨…
这老头如果也有这样的心思,那以后恐怕也是个麻烦角色,她可不想再出一个顾氏,所以,必定要打起精神,不能让老太太在中间为难,又不能惯出这人太多的贪婪之心。
心里如此想着,脸上却依旧淡笑着,没有露出来半点儿。木艾又跟那两个中年人见了礼,这两位是和李生一辈的,她叫了叔叔,那两人连道,不敢。
最后老太太又要那两个半大孩子给她行了礼,木艾心里平衡了一些,总算不必给小孩子行礼了。回身从托盘上拿了两个荷包和两个铸成小狗形状的一两重银锞子,分给两个“弟弟”算做见面礼。
老太太本想要推辞,但是看见两个小子把荷包在手里掐得死紧,也就把话咽了回去。
木艾陪着老太太说起了在城里开店的过程和一些趣事,然后又把点心和布料拿了过来,和老太太商量做些什么好。最后又帮着老太太试了试暖帽,这样就消磨了快两刻钟。
坐在右手边的二舅爷就有些沉不住气了,干咳了两声,似乎有话要说。
小安正端了茶壶给老太太续水,听见他的咳声,还以为他也想添茶水,就伶俐的给他们都重新换了热茶。
二舅爷借机夸赞道,“这丫头真是机灵有眼色,是…呃…”他想叫木艾大孙女,又有些心虚,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敢,“是仙夫人府里的大姐儿吧?”
小安的手就是一顿,没想到倒杯茶也能让人夸赞,还是当了这么多的陌生面孔。小丫头脸上就有些带了羞红,本身正是十二三岁的豆蔻年华,跟了木艾这一年多又吃好睡好,越发出落的水灵秀气,这一红脸,倒让那两个小子看傻了眼。
木艾笑了笑,淡淡回道,“二舅爷谬赞了,不过一个小丫头,有些眼色罢了。”说完瞟了小安一眼,小安连忙退到自家夫人身后。
二舅爷一时接不下话去,只得生硬的转到自家孙子身上,“我这小孙子也是个伶俐能干的,平日里下田种地,上山砍柴,都是个好手。”说完,故意冲着门外看了看,问道,“我来了几日了,还没看到栓栓那丫头长什么样呢。大姐,给她定好人家了吗?现在这世道,媳妇儿难当啊,还是嫁到自己人家里,亲上加亲才…”
“咔嚓”二舅爷正说的高兴,没想到被突然传来的碎裂声打断。
原来木艾听他越说越像要把栓栓娶去给他当孙媳妇儿的打算,先不说近亲结婚容易生出痴傻孩子,就是血缘无碍也不行啊。
这二舅爷一看就不是个人品好的,让栓栓给他当了孙媳妇,以后恐怕就彻底甩不脱了,而栓栓也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
老太太也不想把栓栓嫁进兄弟家,再说她是答应过栓栓的亲事由仙仙决定,但是又不好当面出口驳斥自家兄弟,一时犹豫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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