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众人心中愈加惊惧。
每个人心中都明白,云墟的出现与虞太倾的死必是有关。
陈英一脸庆幸地说道:“幸亏他死了,不然,还不晓得他会做出什么事,真是太可怕了。更可怕的是,传说中的战神青龙庚辰居然和他沆瀣一气,想一想就觉得毛骨竦然。”
王御和袁风对视一眼,沉默着未曾说话。
雷言吁了一口气,朝着画角端端正正地施了一礼,心怀感激地说道:“这回全仰仗姜盟主,多亏你在紧要关头杀死虞太倾。”
一众伏妖师们随之附和道:“是啊,姜盟主为了天下大义痛下杀手,令我等敬佩至极。”
周陵担忧地看了画角一眼,见她目光清冷,面无表情,宛如带了一张无形的面具一般。
她眼珠一转,木然地看向雷言,淡声说道:“不谢!”
她没有说他们都冤枉了虞太倾,妖王另有其人,她也没有说方才不是自己动的手。
她晓得,那个暗中拨动千结琴弦的大妖,就隐在暗中。
她蹙起眉心,放眼望去,四周皆是峰岭,一座连着一座。
此时已经雨过天晴,山峰的阴影投在山坳中,阴森而幽暗。
她抬起头,看向王御和袁风,静静说道:“天门未关,人间妖物横行,日后,还望云沧派和伴月盟继续合作,还人间清明。”
说着,朝王御和袁风深施一礼,转身离去。
*
下了一场雨后,天气便一日比一日凉。
往年画角都不在阑安城过冬,因此府中并没有为她备足够的秋裳冬衣。
这几日,眼看着天气渐凉,林姑便张罗着将阑安城西市成衣坊的裁缝请了过来,给画角量体裁衣。
自从姜如烟被杀,又听闻虞太倾死在画角手中,林姑便忧心不已,每日里提心吊胆,生怕画角撑不下去。
但是没想到画角就像没事人一眼,每日里分外忙碌,不是出外伏妖,便是去天枢司与雷言商议事情,就连夜里,有时也不回府。
林姑只有在晨起才能偶尔遇到她,她神色如常,有时还会冲着林姑微笑,但林姑却越发担忧。
她心中明白,画角越平静,心中压抑的痛苦便越深。
这日,林姑好不容易说服画角,让她午后早点回府,并说再不裁衣,她便没有衣衫穿了。
暮色降临时,画角如约回了府。
裁缝罗娘子带了今年新出的布料,有丝绸、绫布、绢纱、提花锦,颜色也多样,品红、石青、银红、荼白、素白。
量好尺寸后,林姑便引着画角挑选布料。
罗娘子笑着介绍:“姜娘子,这匹品红色绢纱您要不要做一件襦裙,京中好多官家小娘子都定过,必不会过时。”
画角蹙了眉头,问道:“没有细棉布吗?”
罗娘子一愣:“啊?棉……棉布?”
在阑安城,莫说官家小娘子,便是商绅富户家的小娘子,也没有穿棉布的,因此,今日来时,她并未带来。
画角抚了抚提花锦的布料,说道:“绢纱的就不要了,绫布和提花锦各做一件,哦,不要红色,要石青色和荼白色,细棉布的衣衫你也给我做几件,要素白色、烟松色、淡褐色。”
罗娘子吃惊地张大嘴,一时不晓得说什么。
正值韶龄的小娘子,却偏要挑着素净寡淡的颜色,难道是流红鹅黄的衣裳不好看吗?做什么要把自己妆扮成老太太,她着实有些想不通。
林姑朝着她失了个颜色,笑着说道:“就依着我们小娘子。”
罗娘子还带着几件成衣过来,林姑相帮着挑了两件,待罗娘子走后,亲自给画角换上。
窗外的海棠树上,树叶已凋零,但还灭有掉落,摇摇欲坠挂在枝头上,似乎随时都会随风而落。
画角站在镜子前,看着新换的衣裙。虽说是素裙,但罗娘子显然在样式和绣工上下了功夫,行走间裙裾流泻,看上去颇为动人。
画角静静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恍惚间想起虞太倾。
有生之年,她再一次体会到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她想他!
白日里她故意让自己忙碌,为的便是没有闲暇来想念她,可是到了夜里,长夜慢慢,她总是忍不住想起他。
想他的笑,想他的好。
人有时真的很奇怪,当他在她身边时,她偶尔会怀疑他,可是她离开后,她反而分外笃定和相信他,甚至,想不起一点他不好的地方。
她想起他临去前最后一句话,他说:“永诀。愿不复再相见。”
她明白,他在最后,其实是怨恨她的。
林姑为她系好腰间的束带,低声说道:“阿角,这裙子很衬你啊。”
画角笑了笑。
是啊,可是他再也看不到了。
窗外秋风卷过,带着肃杀的冷意,终于将海棠树上的残叶吹落,飘飘曳曳着落在地上。
画角忽然泪如泉涌,哭得像一个孩子。
林姑吓了一跳,慌忙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莫哭,莫哭,很快就会过去的。”
画角哭得上不来气,哭得脑中乱糟糟的,嘴里却不停,胡乱说着:“林姑,你晓得吗,我……我杀了他,是我杀了他,你晓得吗?”
她拍着自己胸脯,呜咽着说道:“我这里很疼,一想起他就疼,可是林姑,你晓得吗,所有人都很高兴,他们感谢我,说我拯救了这个世间。皇帝……皇帝今日还嘉赏了我。”
林姑听得一愣,问道:“赏你什么了?”
“我做官了。皇帝让我做……做天枢司都监。”画角一字一句咬牙说道。
林姑心中一沉,轻叹一声,抱住画角,说道:“阿角,没事的。”
林姑虽然不懂官场上的事,却明白,这对画角而言,并非好事。
这个职位会时刻提醒她,是她杀了虞太倾,她是因此而上位的。
同时,还会挑起云沧派、天枢司和伴月盟的争斗。
原本,此番云沧派和伴月盟伏妖合作很是融洽,如此一来,难免会让云沧派认为皇帝有扶植伴月盟的意思。
这是将画角置于漩涡中心,成为云沧派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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