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孽缘
他开口说话,让沈安歌一惊,这语气,活生生就是他顾卿的语气,只不过不应该如此狼狈。
“不认识。”
她听见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微弱:“那姑娘为何救我两次?”
这样的语气,沈安歌听着怎么着都不舒服,让她想起前世冬季的有一日,难得顾卿不用她试药伺候,她睡了个昏天黑地,一觉起来就见他在院子里舞剑。
一袭白衣胜雪,身形欣长,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温润得如沐春风,鼻若悬胆,似黛青色的远山般挺直,薄薄得唇颜色偏淡,嘴角微微勾起。
雪地里,这样模糊性别的美,让沈安歌移不开眼,她看得久了些,随即就听见他高傲又自满的语气:“还没看够?”,他知道他生的好看。
当时沈安歌就想,这人若是不会说话才好,白瞎了这么一副好皮囊。
这少年的语气当真和他相似,总觉得别人帮他不是图财就是图色,他没财那自然只有色了,被别人救了,不道谢也就罢了,还……真是被他硬生生气笑。
“谁救你?挡了我回家的路,觉着碍事罢了!”
顾卿没有说话,一双眸子看着她,沈安歌总觉得他像是能把自己看透一般。只见他轻启薄唇道:“若是这样,那在下便谢过姑娘顺手搭救,顾卿铭记在心。”
此话一出,狭小的车厢里一声尖叫充斥,云栀在一旁疼得喊出声。
“姑娘,您捏疼我了。”
她家姑娘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大力,沈安歌恍然回神,连忙道歉:“抱歉,抱歉。”
刚才听见这两个字下意识一抖,所以用力了些。
她听见名字后的惊慌失措全被他看在眼里,心底有了结果,她是认识他的。
沈安歌稳了稳心神,携带前世冤气道:“顾卿是吧,既然醒了,那就下车,这里离医馆不远,自行求医去吧。”
她的转变也是他从未料到的,怎的突然变了个人,现下哪里已经不再安全,宫里势必要查失火一案,虽做了手脚,但也要找一个不易被人察觉地方才行,而沈将军府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要想办法留下来。
顾卿动了动嘴,带着微微凄惨的样子,嗓音是受伤后的柔弱:“我已无处可去。”
“不管你如何打算,都与我无干,救你已是仁至义尽。”沈安歌微抬下颌示意车门方向,“下车。”
顾卿见她语气强硬,态度坚决,便强撑着起身,将身上软香的斗篷仔细叠好放在一旁,再扶着车壁,缓慢移动。
他胸口、手上都有伤,稍加动作不过片刻就已经脸色惨白,渗出细密汗珠。
沈安歌索性别过头去,装作没看见。
等他下了车,沈安歌帘子一闭,吩咐侍卫驾车离去,留顾卿在街边檐下,残灯将他孤寂清瘦的身影拉得很长。
“小姐,不管他了?”
沈安歌眼睛一横道:“你家姑娘我又不是菩萨,哪里管得了这么多,赶紧走。”
车厢里没了血腥味,沈安歌的理智也回来了,方才脑子里充斥了前世他吓她,死后还不让她入葬的回忆,所以一时之间气上头。
回想起他刚才的样子,沈安歌真的不解,堂堂一个王爷,怎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前世未回宫之前竟是这样生活的吗?
他一向不是俊美矜贵,睥睨众生的吗?
一时之间,她又想起了在摄政王府的日子……
沈安歌闭了闭眼,叹气,那件斗篷映入眼帘,罢了……
顾卿扶着墙壁,在街边艰难移动,前方传来马蹄声,抬头一看,早已远去的马车竟又回来了。
只见侍女撩开帘子,她正襟危坐在马车中间,面容冷酷,没好气的唤住他。
“等等。”
顾卿抬头,极慢地眨了眨眼,露出疑惑的神情。
侍女在她的指挥下抱着他盖过的斗篷下车,她面无表情道:“这件斗篷染了血,我不要了。”
侍女将斗篷塞到顾卿手里,又回车拿了她递过来的伞放在他脚边。
随后,一句话不说,又驾车离去。
车厢里,沈安歌忽而涌上一股疲惫,抿了抿唇,云栀瞧得出来自家姑娘情绪不对,转身拿过放在一旁的糕点递上。
“姑娘,吃点?”
糕点的香气稍缓和了她心中的郁结,现在不是前世了,他也不是摄政王,前世种种,都已经过去了。
前世在他那里,也算过了段安稳日子,救他两次,算是仁至义尽了,怎样都好,这一世她只想护住沈家安然无恙。
马车行至沈家,侍卫拿来凳子扶她下车。
今夜的月亮虽圆,风却吹得有些大,进了门,沈母苏玉珍还坐在堂屋中未就寝,她连忙上前拿起丫鬟手中的衣衫给她披上。
“娘亲,您还没睡呢?”
“你爹爹和你哥哥巡防还未归呢,我瞧见那边红光冲天,是不是走水了?”
“是走水了,爹爹和哥哥过去了,娘亲别担心,他们过会儿就归,我去门口迎迎便是。”
“也好,看看他们回来没有。”
沈安歌到大门边站了会儿,迟迟不见两人归家,正要出门去看看,就听沈南天教训的声音。
“怎么还不睡?”
“娘亲等不到爹爹归家,让我迎迎。”
沈母见到几人回来,表情松动了些。
刚坐下,沈南天的话震惊了沈安歌,郡王府走水,火光冲天,这么大的事,怎么会没有人发现呢?
那么大的火,调集了数百人才将其扑灭,只可惜也没能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全成了灰烬。
“南安郡王府走水,烧的一干二净。”
沈母一听,惊得站起来,沈安歌走到母亲身边,搭上肩膀安抚,开口道:“爹爹不需担忧,这事明早您上朝就会有结果。”
皇室宗亲惨死,宫里不会不管,她只是希望爹爹别过度插手。
“嗯,已经派人连夜上书了,也安排了人手守在四周。”
“长渊城中出现了如此大事,想堵住百姓悠悠众口才难。”
沈白起身朝着沈南天拱手道:“爹,您休息吧,我去盯着。”
沈安歌回到云院,云栀替她端来水盆,伺候洗漱,直到躺在床上,她也没回忆起前世有走水这么大的事。
窗外,月亮躲进了云层。
沈安歌头一次梦见了顾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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