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葱的银杏树叶随风作响,树下的秋千停止了晃动。
顾卿站在身后,低首垂眸望着侧身看过来的沈安歌。
她一脸吃惊的神色尽收眼底,眸中粉唇一张一合。
“你……说什么呢?”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顾卿直直盯着她,像是在刻画她此刻的神色。
盯了一会儿,他忽得一笑,“小姐的神色让我很慌张啊,这自然不可能是真的,做小姐的侍卫很有趣,我还舍不得死。”
少年的食指点在她蹙起的眉头。
慌张?对于他的回应,她打心底里不信。
沈安歌知道的,前世他就从不在意自己的命,没有他不敢做的事,只有他愿不愿意去做的事。
就算九死一生,只要他想,必定不惜以命为代价。
沈安歌一抚开他冰凉的指尖,掷地有声,“不论真假,你应承了我就要落到实处,知道吗?”
好似怕他不信,她又同他重复了一遍,没有叫他付九,而是唤了真名。
“顾卿,不论真假,我很珍惜你的命,所以不能随意对待你的命,知道吗?”
顾卿望着她的脸,眼底久违的荡开那一抹浅光。
“好。”
不管如何,她管不住他脑中冒出来的疯狂念头,但只要她知道,必见一次拦一次。
顾卿低笑着从怀里掏出一罐药膏,她认得这个,是顾卿一直给她预防留下疤痕的药。
细细想来,他总是在她受伤时,温润着眉眼淡淡说上一句,“小姐金贵,留了疤可就不好了。”
“每日两次,吃了那个再抹药膏。”他像是想到什么,勾着唇又说了一句。
“若是小姐不方便,付九愿意效劳。”
望着他不算正经的脸,没好气的拒绝:“谢谢,不必了。”
沈安歌从秋千上起身回房,路行一半转过身来,衣袂翻飞,阳光下少女明眸皓齿。
她轻轻换了声:“顾卿。”
“嗯?”
“好好活着,为了你自己也为了……”
这最后一个字她没有说出口,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终是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的位置不会一直在沈家,不是吗?
“没什么,殿下的命比我金贵,可要好好珍惜。”
等助他登上帝位,那时沈家便可功成身退,他也会有自己的后宫三千妃嫔。
心里有了个疯狂的念头,他活的很苦,受了很多伤。以他的处境良善是活不下去,既如此,那便让所有人都怕他。
这样才不会轻易对他出手。
院内的视线一直到她关了房门才隔绝在外。
天色昏暗,他抬首而望,依稀能看得见那轮明月的轮廓。
少年嘴角缓缓上扬,就连那个称谓的人都不承认他的存在,无人让他活……
可是到了她这里,她却说很珍惜,珍惜自己的命。
呵!小姐啊,怎么敢辜负你的期望呢?
还真是舍不得死呢,要和小姐分开是不可能的。锁起来他心疼,不如就用这条命来做赌注。
夜里,沈南天归家。
府内,他盔甲未卸便踏着铁皮的碰撞声来到云院,还未踏入便停了脚步,云院已经熄灯了。
“父亲,歌儿睡下了,身上的伤医官都处理过了,没有大碍。”
事事冲着他这个心尖子上的女儿来,偏生他又无法时刻护着她。
“受伤了?怎么回事?”
沈南天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嗓音太大,遂拉着沈白悄声去了书房。
“你且说说怎么回事?歌儿受伤你瞒了下来?沈白,你这个兄长做的真是好!”
沈白立刻拱手半跪着,“父亲,当时娘那种情况,我实在怕娘有什么闪失,所以才瞒着没有告诉你们。”
“唉,罢了,也不是你的错,起来坐吧。”
“阿爹,您这么晚才归,相比衙门和兵部你也知道了。”
沈南天点点头。
“此事,刺客无一活口,不论兵部还是衙门,皆是统一口径,塞北之人寻仇。阿爹,我们该早做打算了。”
话落,书房内迎来长久的沉默。
“阿爹,我们都心知肚明,不能为他所用,必定容不下我们,现在陛下还在,若是陛下不在,那时的沈家该怎么办。”
“将军的女儿,身为县主的妹妹遭遇刺杀,虽没有草草结案,却在拖着没有任何进展。”
沈南天五指渐渐攥紧,神色凝重。
他知道的,陛下召他进宫面圣,言语之间的关切询问,会派人帮助其寻找安歌,让他不要太过忧心。
沈南天叹道:“公主与孙家的婚事将近,塞北王君不日会来觐见,陛下希望不要太过大张旗鼓。”
“人是派出来了,只是我看得出来,目的不在寻找歌儿。”
凝重的气息萦绕着书房,沈白看向父亲,脸上犹豫的神色渐起。
付九的事,要不要告知父亲,看妹妹今日的模样,这条路必定不好走。
想了想,他试探性开口,“爹,既如此,我们何不重新抉择,太子失德,品行不是储君的资质……”
“住嘴,储君那是我们可以议论的。”
四下瞧了眼,沈白不再顾忌,统统将自己所想说了个清楚,他信父亲懂。
沈南天眸色悔暗不明,侧身看着他。
“我儿说的那里话,这宫中成年皇子,死的死,病的病,除了三皇子年岁相近,余下皇子皆是稚童,三皇子还是痴傻,哪里还有什么皇子。”
“若是我说九皇子呢?”
“……”
“陛下从未宣布过九皇子的死讯,不是吗?”说着,沈白凑近了身子,低声说了句,“父亲,宫中一直有人在调查九皇子下落,您知道吧?”
闻言,沈南天点点头。
哪位对于九皇子的态度模棱两可,前朝的事他多少也是知晓一些的。
“皇室又有几个是好的?”沈南天问。
想了想,沈白心中叹气,按照自己妹妹那个执拗的性子,他只怕会做出什么事,他试探性开口。
“爹,九皇子流落民间,可想而知他深刻体会民情,总比太子要强上几分。”
“若是日后九皇子被找回,我们大可以观察一番,为了天下百姓着想,再做决定也不迟。”
书房外,寂静无声,只有巡逻的侍卫从远处提着灯笼靠近。
夜色渐深,从书房中出来,沈南天向沈白交代了句,“明日叫付九来见我。”
这把沈白吓得不轻,叫皇子去见他,他该装作毫不知情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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