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师父偏偏没听全前面的话……算是选了个最坏的时机进场……
景元揉了揉眉心,无奈的笑笑。
也不算最坏。
起码现在飞霄没在。
怀炎倒是没生气,只是叹了口气:“这丫头,这么长时间没见了,脾气怎么还这么差。”
“好久不见,炎老。”
镜流声音淡淡:“最近身体可好?”
“真是好久不见了。”
怀炎笑眯眯的:“想错了丫头,老朽可不是来问责的。”
“上面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镜流站到景元前面,看着怀炎:“我知道这不是您本意,我只是想听听上面是怎么说的。”
“哎呀……”
怀炎对这些个从朱明出来的小丫头片子最没辙了:“弄这个架势做什么,你还想和老夫动手不成?”
“没有和老人切磋的兴趣。”
镜流靠在景元的桌子上:“对抗烬灭令使,景元受了伤,我也过来看看,免得伤了身子,再伤了心。”
“哪有那么严重,你是知道我什么立场的,但是上面肯定是需要一个解释。”
怀炎轻咳两声:“这一次上报的,不光是十王,还有罗浮内部的某些声音。”
“罗浮内部?”
女人的声音更冷了。
“嘿,你可别跟我个老头耍脾气。”
怀炎叹了口气:“我可不知道到底都有谁。”
“持明族那些龙师么。”
“别胡乱揣测啊。”
怀炎笑笑:“故人相见,不说那么多,聊聊近况吧,我听说你现在有孕在身?”
“嗯……”
镜流点头。
“怀孕多长时间了?”
“三周多吧……马上一个月了。”
镜流轻笑。
“男孩女孩?”
“双胞胎,一男一女。”
“那很好。”
怀炎笑着:“就是照顾孩子有点浪费精力。”
“要不然你帮我带一个?”
镜流笑着瞥了他一眼。
“免了吧。”
怀炎叹了口气:“云璃长这么大就已经让我足够费心了。”
“算了吧,我能照顾得了,还有我夫君呢。”
镜流笑着。
怀炎看了看她,又笑了:“真好啊,真好……你们这帮小娃娃,都变了不少啊。”
“你见过应星了?”
“见过了,刚回去没多久。”
怀炎点点头:“肯定有机会的,等到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把你夫君和他娘子都带来,还有孩子,让我都看看,我这还备了礼的……你们这帮不讲礼貌的小东西。”
“反正你又不走。”
镜流耸耸肩:“那个什么……什么……天击将军呢?”
“飞霄啊……谁知道呢,或许正在赶来的路上。”
怀炎笑了笑:“怎么,你是打算帮徒弟出头出到底?”
“这什么话,什么叫出头。”
镜流轻笑:“我徒弟受了委屈,我就是过来帮挡挡枪,别都扎在他那脆弱的小心脏上。”
“师父……”
景元有些无奈。
星穹列车那几个人还在这呢。
“欸,我听说你孙女也来了。”
镜流四处张望了一下:“让我见见?”
“过两天的吧。”
怀炎笑着:“出去玩了,现在估计在和你那小徒孙比斗呢。”
“小孩子打闹打闹是好事。”
“确实是好事,别太过就行了。”
“有什么过不过的。”
镜流笑笑:“来这里也不只是为了景元这么一件事吧?”
“想见的人太多了。”
怀炎轻笑:“也看看你们两个小娃娃到底有什么变化,好歹都是从朱明出去的,结果一声不响给我玩个反叛的套路,老朽这颗心呐……”
“为了顺利退休的计划罢了。”
镜流笑道:“您老还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年纪大了切莫动气。”
怀炎向后靠了靠:“我已经请辞过很多次了……这次形势又紧急了,哎……真不知道老朽什么时候才能退休咯。”
“正是拼的年纪退什么休。”
镜流轻笑。
“小丫头,你还打趣上我了。”
怀炎抱起胳膊:“你夫君对你怎么样?”
“非常好。”
提起渊明,镜流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哪天让你见见他。”
“哈哈哈,那老朽就等着了。”
怀炎笑呵呵的。
他的脑袋里还是当初那几个孩子。
那黑发的少年低垂着头,身上不自觉地散发着拘谨和自卑。
他的父母,他的一切都被剥夺毁灭。
他在长生种社会,岁月和时间的漫长无情的摧毁他的幻想,残酷的将血淋淋的现实扒光在他面前,那些无时无刻不在敲打他的脊梁,告诉他:你这辈子都没法为父母和家人报仇。
他将短生种带到长生种的社会之中,硬生生地挺直脊梁。
【宁如飞萤赴火,不作樗木长春。】
【我会让所有仙舟人知道,应星刹那的一生,比他们漫长无用的寿数更有价值。】
而今,他腰板挺直,高壮俊朗,眸中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自信和锋锐。
拘谨不再是他的缺点,而是他的谦逊。
他会笑着低下头,告诉他,等到过两天就让师父看看他的娘子和儿子。
那白发的少女挺着头,脸上带着让人避之不及的冷淡和伤疤,眸中燃烧着几乎灼伤他人的仇恨和愤怒。
她时刻都在愤怒着,不肯对任何人和现实低头,不肯让任何人靠近,冷漠,无情,就如同那把剑。
【我会前进,将我的仇人毁灭。】
【直到复仇的火焰,将我自己也燃烧殆尽。】
而今,她会柔和的垂下眉眼,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告诉他,很快就会让他见见自己的夫君。
还会让他注意身体。
他们都有异常巨大的改变。
都有了前进的方向。
真好啊。
怀炎想。
将军的目的,他们这些人的目的,不正是看着这些年轻人奔向自己的新生么。
真好。
怀炎轻笑一声:“行了,说完了就走吧?你也想在这听听罗浮机密不成?”
“怎么,我从罗浮剑首的位置上退下去了,就不能听罗浮大事了?”
镜流抱起胳膊。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怀炎看了看她:“你要是想旁听倒也可以,但是你知道,有的事情还是要让景元自己面对。”
镜流闭上眼睛,沉吟许久。
半晌,她睁开眼睛,转头看向景元。
“师父……您冷静点。”
景元轻轻捶了捶她的胳膊,笑了笑:“倒是没什么大事,你看,我这边还找了不少人证呢……您可没法给我当人证啊,您说对不对?你就先回去,等到一会结束了我就告诉你们了。”
镜流深吸一口气。
该让他自己面对。
“机灵点。”
她对着景元轻声道,对着怀炎简单的点点头,转身离开。
“让炎老见笑了,我师父就这样。”
景元对着怀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这丫头……以前在朱明的时候倒是看不出来。”
怀炎笑了两声:“行了,话又说回来,你是真的受了重伤?”
“看不出来吧?”
景元轻笑:“已经恢复了,毕竟有我师公的帮助。”
“对了,您老之前不是说,要来见识一下星神的英姿么。”
景元轻笑:“过两天说不定你就能见到了。”
“不急……我对于星神的好奇可没有那么大。”
怀炎笑了笑。
……
“结束了?”
“嗯,去见了见炎老。”
镜流坐在渊明旁边:“炎老说……等过了这段时间想见见你来着……”
“好啊。”
渊明倒是不在意:“见见也无妨,我还没见过其他仙舟的将军呢,天天翻来覆去的看景元都看腻了。”
“这话要是让景元听到,他该不开心了。”
“哈哈。”
渊明笑了两声,垂头亲了亲她:“那边是什么意见?”
“不少人在这一次事情上对景元处理事情的方式有意见,没办法,绝灭大君出现在罗浮大肆破坏,引导建木重生,这些到底只是我们罗浮的一面之词,建木重生事关重大,联盟中有不少人会因此怀疑景元……甚至是罗浮的忠诚。”
镜流抱起胳膊:“而在这个时候来到罗浮的那位丹鼎司的新任司鼎——她在这个关键时候来到罗浮,被联盟委任的原因就很微妙了。”
“是为了监视景元?”
“可能会有这个意思。”
镜流点了点头:“听说那是个持明族。”
“我真好奇你们这些情报都是从哪听说的。”
应星嘴角一抽:“我这边怎么就一点消息都没有?”
“丹叶说的。”
镜流笑道:“景元说要在罗浮下一盘大棋,攘外安内。”
“这么看起来,仙舟联盟内部也不像想象中那样团结,是吧?”
丹叶带着笑容走进来。
“任何大势力都会出现内部不和的情况,这很正常,值得庆幸的是——虽然那些家伙鼠目寸光,比起很多事情更关心自己的利益——但是在大是大非上,他们还是能搞懂自己的位置。”
镜流淡淡道:“只要不像公司那样就好,明争暗斗都甩在台面上。”
“你们这也差不多是甩在台面上了,你想想,对于景元的不满都快甩在你们元帅的脸上了。”
“那很正常,不是么?建木苏生,于情于理,上面都会派人过来问一下情况,加上这件事情确实不和规矩。”
镜流摇摇头:“正常来讲,仙舟联盟讲究自成一体——包括遇到事情的时候,规矩就是仙舟联盟的事情理应由仙舟联盟自己解决,但是这一次的事情中,掺和了星核猎手,星穹列车等很多外人,不符合仙舟联盟的规矩,在联盟不少墨守成规的老东西看来,这就是引入外部势力——别管最后能不能解决问题,这样的方式就是不对的。”
“毕竟星核猎手……虽然我们知道他们的实际性质,但是别人不知道,在其他人眼中看来,那就是一群被星际和平公司以天价悬赏的生死不论的疯子,每次到达一个地方都会产生巨大的危害——虽然那些举动都有目的,但实际上,那些事情都那样发生了。”
镜流耸耸肩:“加上丹鼎司的乱象,按照正常来讲,罗浮丹鼎司司鼎空缺,应该由景元亲自向上申请,无论是外调一位还是从丹鼎司内部擢拔,主观的提出者都应该是景元,但是出了这个药王秘传这么个事情……现在连罗浮群众都怀疑丹鼎司是不是药王秘传聚集的秘密组织,也怪不得仙舟联盟怀疑。”
“其实这么一想,罗浮这一次失误的地方还挺多的。”
丹叶摩挲着下巴,轻声说道:“丹鼎司和百姓的关系降到冰点,内部的丹士和医士们自顾不暇,连丹鼎司内部的孽物都还没处理干净,更别提管理外部舆论的事情了,建木也还在……这……”
“没错,在联盟看来,这一次景元失职的地方很多——其实他在赌,用这些东西去赌最终的胜利,如果一切上报,恰好可以用绝灭大君来阻挡一切口舌——但是现在被怀疑的恰恰就是这件事情,很明显,他们怀疑压根就没有什么绝灭大君出现过。”
“其心可诛啊……”
白珩眨了眨眼:“这是要弹劾景元的节奏啊。”
“景元现在已经被弹劾完了。”
镜流摇了摇头:“但是这一关倒不是什么问题,问题在于后续的影响,这个时候如果再发生呼雷逃跑的事情,那景元这边不好解释。”
“很明显,这小子打算再赌一把。”
丹叶勾唇:“胆子真大,我喜欢。”
“赌什么赌什么?”
白珩一头雾水:“你们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那打什么哑谜呢?”
“呼雷作为狐人族世仇,若是跑掉,对于狐人族的影响是巨大的。”
镜流撑着脸:“尤其是曜青,狐人最为广泛,若是呼雷逃跑,那些人对于景元的弹劾,元帅就算再不相信,也不得不做些措施,但若是呼雷跑不掉,在罗浮内部兜兜转转,还能将幕后黑手拽出来——比起用语言和证人自证,这显然更为真实,到时候景元只需要一点小手段,就能暂时拔掉那些老东西的舌头,压下罗浮的风波。”
“等会等会……我有点晕了。”
白珩拍了拍脑袋:“幕后黑手是幻胧?”
“嗯,正确。”
镜流点点头。
“不是……她真不怕啊?还敢使坏啊?”
白珩眨了眨眼。
“严格来说这一次幻胧并未直接出手。”
丹叶笑了笑:“看看谁能忍的久咯。”
毁灭令使并不怕死,这种千载难逢甚至是让仙舟离心离德的机会——对于一直秉持着从内部瓦解玩弄心灵的幻胧来说,拥有着巨大的诱惑,甚至足以让她顶着星神的威胁悄悄的跑过来。
幻胧本身就不怕死,她只是出于本能的惧怕星神。
到了现在,幻胧都觉得是自己运气不好,碰巧撞上了欢愉星神才被星神给盯上了。
这一次……
丹叶勾唇:“看看那个小火苗还能做些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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