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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李薇回到贺府时,入了二门后,便一下觉出后院与往日的不同来,主道上静悄悄的,而二处门的几个婆子神色也是异样的凝重,见她行过来,也只是强笑了下,并不似以往那般殷勤。
这不一般的气氛,让李薇猜测贺萧是不是发作了?卫大人卫夫人若真是为了早上有人击鼓的事儿来访,那么贺萧的恼怒是可想而知的。
一边往自己院中走着,一边思量接下来的办法。一路上看见几拨下人,三三两两头抵头围作一团儿咬耳朵,看见她过来,慌忙散开,各去各的活计,待她即将拐入前往青山院的小道时,回头再看,那些人便又咬上了耳朵。
此时正是府里传饭的时候,除了遇到这个几个粗使当差的,并不见各院的贴身侍候丫头穿棱侍候,李薇断定,贺萧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桂香正立在院门口向巷子口张望,一见她的身影,一路小跑过来,行到她跟前儿,低声笑道,“五小姐,老爷发了脾气,把太太和乔姨娘斥责一通,好象是要送到玉门的一个亲戚家去住些日子。”
李薇愣了下,转身往东北方向望了一眼,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太太院中那几棵高大的树木,笼在如血夕阳中,半是橘红半是暗绿。风一丝也无,枝叶纹丝不动,显得格外凝重。
回身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桂香回道,“是太太院中几个婆子为太太报不平,聚在一起嘟哝,被我听到的。”
李薇微微点了头,往自己院中走,“玉门那里是有个太太的远房老亲。不过太太定是不会去,若真要避,大约会去安吉,找她儿子去。再说,去亲戚那里,这不是告诉旁人,当年的事儿就是她做的?去安吉则少有不同,总是生意在那儿,亲儿子在那里,她不放心去看看,强强能说得过去。”
李薇回到屋中换了衣衫,差桂香去取了晚饭,略用些,便歪在榻子上想事儿。趁天色还不晚,将那几个丫头都打发出去,去注意着太太和贺萧院中的动静。
天色即将黑透时,几人结伴儿回来,留院侍候的青苗立时挑帘,叫她们进来,“那边还有什么动静?”
孙氏道,“只瞧见大少奶奶进了太太的院子,到现在有小半个时辰了,还没出来。我们怕小姐等急了,便回来了。”
李薇从塌子上坐起来,“这么说太太是同意要出去避一避了。”
“是,”孙氏走上前去,回道,“我也猜着太太叫大少奶奶去,是交待她先管着家的事儿。”
李薇站起身子,摆手,“去打水吧,我累了,今儿早些休息,你们待会儿就把门儿上了。”
几人出去后,李薇在心头盘算了下,要不要趁此机会将管家的权掌在手中,念头闪过,她便否决了。大少奶奶掌着家,大少爷用钱便更方便……直觉这事儿快要完了。不过,接下来几天里,还是要将卫大人夫妇来贺府的事儿给张扬出去才行。
躺在床上思量了许久,直到月上中天,才有困意涌上,心里想着不知贺永年此时是否已到了德州,还是正在路途上之上,策马狂奔等等,沉沉睡去。
第二日院中早早便有动静,院门开开合合的,又有丫头们在院中窃窍私语的声音。李薇坐起身子,披衣出了里间儿,透过窗子看去,几个丫头正在东厢房门口,咬着耳根子。
李薇扬声,“你们进来吧。”那几人匆忙打水拿巾帕子递刷牙子,进了次间儿,李薇笑着,“在说什么呢?”
麦芽儿道,“昨儿夜里去叫孙姨娘的小厮先一步回来,说孙姨娘今儿上午到。”
李薇笑了笑,“这下更热闹了,太太想必不会放过孙姨娘的,一定要将她带着走才行。”
麦芽儿道,“小姐,昨儿可没说定太太要走”
李薇接过她手中的杯子,一笑,“她现在不走,不但是给贺府找难堪,更是给自己找难堪。若真是不走,昨儿的事儿,你们去二小姐三小姐家,让她们再替她宣扬宣扬。记得,做得隐蔽点。”不过,私下一想,不隐蔽也没什么,姐姐们心疼她,自然是偏帮她,帮她就要怪贺府,这是人之常情。
“哎”几人齐齐应声。李薇刚梳洗完毕,院中来了个小丫头,正是在太太院中当差的。
麦穗走出去问她什么事儿。小丫头怯怯道,“太太说,太太说,让二少奶奶起了身去她院中。”
麦穗又问,“可说了什么事么?”
那小丫头答道,“是,是太太要去安吉看大少爷,说是要安排家里的事儿。”
麦穗笑了下,“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告诉二少奶奶,你先回吧。”
小丫头微行了一礼,转身跑了。
李薇在屋内听了个断断续续,麦穗进来又回了一遍,她点头,“好,挑身清爽点的衣衫,我们早些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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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薇到时,大少奶奶申氏已到了,神情微有些憔悴,见她进来,狠狠剜过来一眼,李薇余光瞥见,却装作没瞧见,规规正正的给贺萧贺夫人行了礼。
贺夫人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刮刺她什么“我不敢受你的礼,只要你不在背后嚼我们贺府的舌头,我已谢天谢地了。”“自你嫁进来后,将我们府上扰得见天鸡飞狗跳的,当真是好能耐”等之类,李薇只是做一副受气小媳妇儿模样,对她的话只是默默听着,不辩解,也不解释。
贺夫人被她这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直瞪眼,若非贺萧在跟前儿,她说不得已让院中的婆子取了所谓的家法侍候了。
果不其然,贺夫人将她不在这期间的管家大权交给大少奶奶申氏,李薇暗中叫好,强憋着不让高兴的神色流露出来,苦苦绷着脸皮,大约是绷出不正常的胀红色出来,让贺夫人以为她是心中恼怒,这才心头好受了些。
及至半晌午,孙姨娘归来,在二门处便被婆子告知,太太在院中等着她,李薇心里猜她此行大概有了什么收获,因为她眉间之间一片喜气儿,直到进了正房还没消下去。
不过,贺夫人几句话之后,她的神情迅速收敛,变作一脸尴尬。望了望贺萧,贺萧将脸偏了偏,道,“赶快回去收拾收拾,这就走吧。”说着站起身子走了出去。
孙姨娘转向李薇,以目光询问,李薇自是不理她,也将头偏过去。
将近午时时,这一行人终于启程了,李薇与大少奶奶申氏带着丫头婆子送到大门口儿,一溜四五辆马车,在贺府门前的街上一字排开,李薇心头松快得很。碍眼的终于都送走了。
大少奶奶申氏收回目光,剜了她一眼,带着一众丫头婆子气势汹汹的回了府。
李薇在她背后暗嗤一声,心说,我现在不跟你计较,等着你哭的那天呢
随后几天里,李薇让麦芽借着去看虎子的空儿,把话带给春兰和春柳,请她们帮着在城中散散关于卫大人夫妇到贺府来,以及太太匆匆出了远门的消息。
有人消息灵通者便打听出来,是因有人到县衙门去击鼓告状,告的就是贺夫人几个当年谋害佟氏,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衙门没受理他的状子。也有人将话头引到贺永年身上去,说是他撺掇人去告,马上便有人出来反驳,说贺二少爷根本不在宜阳,四处忙着为贺府的生意奔波,怎么可能是他?
当然也有人怀疑是李薇这个新任二少奶奶……毕竟先前传出过贺夫人苛责当面训斥又偏帮大儿媳的事儿。她怀恨在心,去做这等儿,也是可能的。
麦芽儿将能收集到各种言论说与她听,李薇笑了笑,没说话。当事几方都被怀疑,是很正常的事儿。基本上大多数人都认定的事实是佟氏之死与贺夫人脱不了干系,这便足够了。
时间缓缓流逝,五月已过去了。贺夫人不在的日子,李薇自由了些,抽空去了庄子里看看,秋粮仍然是苞谷,苗子现在已半尺来高。叶片油绿,长势喜人。
因钟亮管得紧,现下庄子里已锄过两遍儿。顺着苗行间望去,是松软新黄的泥土,杂草一根也无,除得极干净,李薇立在田头,深深吸气,微甜的苞谷苗气息从鼻腔深入到肺叶里,舒爽得她几乎要畅笑起来。
麦芽儿在一旁看见她的神色,低低一笑,“小姐今儿很开心吧”
李薇点头,“可不是,这可是小半年来,我第一次这么心情这般好。再看钟亮把地收拾得这般好,我更是欢喜。”
正说着,远处苞谷地里,一阵臊动,紧接着有啾啾叽叽的声音传来,麦芽儿看她一脸迷惑,笑道,“小姐,你忘了,去年您说过秋粮田里养鸡,鸡吃虫子,又能多些收成。三月底的时候,我请示过您,支了银子给钟管事儿买了鸡娃儿呢。”
李薇以掌心轻拍头,恍然大悟,“是了,我竟忘得一干二净。”正说着,一群鸽子大小的鸡娃儿从苞谷田里钻出来,一见到田头立着的一群人,忽忽啦啦都又折了个头,重新钻进苞谷田里中去。边走边不停的啄着地上的嫩草叶,或者在泥土里啄个什么肉眼瞧不清的东西。即不慌也不燥,走走停停怡然自得。
钟亮笑道,“小姐说的法子是好。这些鸡娃儿子原先都在那边儿空着一片地上圈养着,等苞谷苗长了掌长的时候,才放到田里来的。每天早晚喂一回麸皮拌嫩草,其它时候,就不管她们,任她们四处跑着。刚开始它们还不知自己进窝,要人去赶,现在已不用了,露水一下来,它们自己就归了窝。……不过,田里有蛇,被祸害有几十只呢。”
李薇看着那群半大的小鸡娃儿消息在苞谷深处,才回头笑道,“田里没蛇才是怪呢。对了,田肥存得可够,粪丹还是那个齐大壮领着人赶制呢?”
钟亮点头,“小姐放心。东家老爷走时,好嘱咐一番呢,我都记得”
李薇笑着点了头,再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大片田地,叫那几个丫头,“走吧,我们回去。”
刚迈了一步,她又立住,“夏粮我与柱子说了,让他过来拉,现在开始拉了没有?”
钟亮笑道,“正拉着呢。不过小姐,咱们的新粮他们粮铺一时可接收不下。柱子说要给周家拉去一些,您看……”
李薇点头,“就听他的吧。反正你最后是跟大山清算,和管他最后给谁”
钟亮应了声。李薇上了马车,问麦芽儿,“钟管事的工钱一年是多少?”
麦芽回道,“三十两。两个钟管事儿都是三十两”
李薇想了下,道,“你帮我记着,年底一人给他们包一个三十两的红封。到时记得提醒我”
“哎”麦芽欢快的应了一下。李薇转头看了眼麦穗和青苗,将身子往车厢上壁上一靠,“等我们这边儿的事了了,该给麦芽和麦穗的找人家了。现在可有看上眼的?悄悄与我说,我替你们做主。”
麦穗脸红了一下,把身子往一旁扭,“小姐就不能闲着,一闲着就拿我们打趣儿”
李薇呵呵笑了一会儿。叹息,“我这叫苦中作乐”
麦芽儿接口,不满的道,“小姐是拿我们做乐”
正当主仆几人斗着嘴往宜阳县城赶的时,前去德州探何文轩真实情况的贺永年刚刚回到安吉。
入了城,他路过自己的酒楼而不入,径直奔向周濂的居所,刚到门口还未下马,门口的小厮已上前来,笑着行了礼,“贺二少爷,您这是打哪里来,衣衫都汗透了”
贺永年问,“你们少爷不在院中?”
“是,少爷今儿去坊子里子了。”小厮的话音刚落,贺永年已勒转马头,向来时路奔去。
那小厮疑惑的搔搔头,向另一人道,“你说这贺二少爷为什么事儿这么急?他可从来都是不急不躁的呢。”
另外一小厮伸头看了下,笑道,“说不得是为了贺大少的生意。原先贺府的酒楼,一天少说三五十两的赢利,这一个月来,你瞧瞧,里面的伙计都闲得打苍蝇玩喽。”
先前那小厮嗤笑了两声,“你那榆木疙瘩脑袋,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二位少爷不和的很呐。他会因为这事儿着急才怪”
“那你说是因为么事儿?”
“我哪儿知道”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又回到大门前当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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