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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薇循声回头,却见一个身着普通细棉衣衫,头戴青色头巾,年约十八九岁的年轻男子立在身后不远处。迎着李薇投来的目光,他微微笑了下,虽是平常眉眼儿,笑起来却让人如沐春风。
“那个,这位大,大叔,你刚才说的落葵子就是胭脂菜,那胭脂菜又是什么?”
年青男子听到“大叔”这两个字,又无声的笑了起来,“胭脂菜在南方也叫紫葵,是一种蔬菜,果实为浆果,果肉紫色多汁,这紫粉便是添加了这种紫色汁液做成的。”
顿了顿又道,“这种菜江南多产,咱们这里并没有”
那位货郎听完这人的话,向方才那两位想买不买的姑娘道,“两位小姐,你们听见了吧,这落葵子是菜的籽儿,不伤脸的”
说完又悄悄剜了李薇与春杏的后背一眼。
李薇听他说完,又惊喜又遗憾。借着货郎的话向那两位买主甜甜笑着,“两位姐姐,刚才是我不好,差点坏了货郎大叔的声誉。我只是好奇这落葵子罢了。”
说完又向那青年道谢。问他,“这位大,大哥,那个,你见过落葵子吗?”
那青年点点头,说曾在江南见过。李薇还要再问,这会李海歆与何氏挤了过来,训斥李薇与春杏,又向那人道谢。
拉着二人往客栈走,“就为了个什么落葵子,看你和春杏跑得欢实的一晌午功夫都让你们给耽搁了。”
李薇嘿嘿笑着,回头看那青年还立原地向这边儿看,便扬扬手,向他道谢。
回到客栈用了午饭,李薇和春杏回到二楼房间里,弄清楚落葵子是什么东东,两人都很兴奋,对坐在桌子前摆弄着那盒紫粉,议论着刚才得到的信息。
“梨花,你说,要是用指甲草的汁液染这粉,会不会变成鲜红色的?”
李薇摇头,她本能得觉得不会,有好多花儿颜色很好看,一旦捣成花泥,则是另一种颜色,完全没有了花本色的那种娇艳。
想了想便说,“四姐,你那个粉能做得跟这个粉一样细吗?”。
为了磨出更细的粉,春杏在冬天里还缠着她爹去村子里一户匠人家里定做了一台手摇的小石磨,自那小石磨做好后,她没事儿就捣故,把买的两斤宣州米都快用完了,也没见她弄出什么成品来。
提到这个春杏脸色黯了一下,摇头。兴致突然没那么高了。
春柳半靠在床上歇息,听着她们两个对话,笑了笑,没说话。
吃过午饭歇息了一下,下午一家人在店小二的指引下,套了牛车去宜阳县县郊的司稼庙,拜田祖神,李薇很是稀奇,来这个时空这么久,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庙,有这样的神。
她才刚多问了两句,何氏便让她打住,说拜神之前,不能乱问乱说。李薇便收了声,好在去的这一路,极为热闹,有步行的前往的,也有徒步拉着架子车,推着一家老小前往,也有不少县城里的富贵人家,前有人开道,旁边有人相护,后又有下人相随,一路呼呼喝喝的,张扬得很姐妹三人私下评评这个,说说那个,倒也不闷。
以这个架式看来,这个她从没有听说过的司稼庙,香火还是十分的鼎盛呢。
李海歆赶着牛车随着人流不紧不慢的走着,约走了大半个时辰,到了司稼庙,因为是正十五的缘故,庙宇前面儿格外热闹。卖香烛的,卖各式各样小玩艺儿的,象风车泥泥狗什么的,更有许多卖点心的小货摊儿。
何氏看着这黑压压的人群,登时发了愁,这么多人,李海歆要看着牛车,自己抱着孩子,春柳三个是女娃儿,挤进去万一有什么事儿,可怎么办。
何氏思量了一会儿,与李薇说,“你们爷几个在这里等着吧,我一个人进去拜拜就好。拜完神,咱们在这外面儿逛逛,也瞧瞧稀罕儿。”
李海歆点头应声,春柳从何氏怀中接过虎子,何氏拎了早已备好的香烛,向庙门走去。
李海歆把牛车赶到路旁,让几姐妹过去,坐在车上,别让人冲撞着。
几人刚上了牛车,突听旁边一个清朗的声音,“是你们?”
一家人应声转过去,见离牛车不远处,有一个小摊子,上面摆着大小一致乌坛子,坛子口以红纸封口,象是卖酒的?摊子后面立着两三个人,其中一人正是上午在集市碰到的那位年青人。
李海歆点头致意,忙要把牛车再往远处赶赶,省得妨碍旁人家的生意。
那青年从摊子后面绕出来,拱手行礼,笑着,“谢这位大叔了”
李薇与春杏再见到他很是欢喜,正好趁此机会再问问那落葵子的下落,若是能请他找些种子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两人很有礼貌的起身致谢,李薇向他笑着,“这位大哥,在这儿也能碰到你,可真巧啊”
青年还了她们一礼,才回身指着身后的摊子道,“家中的作坊出了新酒,趁着热闹,过来试卖一下。”
李薇了然点头。
那青年看看他们又向李海歆道,“你们若是信得过我,牛车放在这里,我可以代为看管。”
李海歆忙说,没事儿,不妨碍他们做生意。
正这时,身后小酒摊上的小伙计模样的人过来请他,“少东家,有客人问桃源酒里面都有些什么配料呢。”
李薇扫过去一看,果然小酒摊儿前,有两个锦衣公子陪着两个头戴帏帽的女子,正在挑着酒,另一个小伙计,脸有急色,不住的往这边儿斜眼儿。
青年道了声失陪,便和小伙计去了。
李薇与春杏坐在牛车上无事儿,便与李海歆说,想去那小酒摊上儿看看。李海歆点头,让她们莫乱跑。
两人应声下了车。走到小酒摊儿边上时,那青年正向买主介绍一种名叫桑落酒的酒,是用桑叶和菊花加进酒浆中酿制的,有加菊花和不加菊花之分。
又有莲花白酒,菊花白酒,并香雪酒等黄酒。
李薇边听着他向买主侃侃而谈,介绍每一种酒的来历主要配方,以及酿制工艺,口感等等,一边看那酒坛子上的标签,林林总总共有十种之多。如此名目繁多的酒类,真让她大开眼界。
等到那几个买主每样酒各买了一坛子离去时,李薇再看这人的目光已经眼冒小星星,那是发自内心的崇拜。
青年送走买主,回身轻笑,问她们,“你们俩个都识字?”
李薇与春杏齐齐点头,带着些微的得意。
青年指着摊子边儿竖着的酒招子,笑着问她们,“认得上面的字儿吗?”。
李薇抬头看过去,正是一个大大的“周”字。心下暗笑,原来他是在向她们介绍自己的姓氏。
便笑着自我介绍,“我们姓李,是青莲县李家村来的。”指着那一排小酒坛子问他,“周大哥,你家的酒名目可真多啊。”
周濂呵呵笑着,指着那些酒说道,“这里面儿有江南的酒方子,也有大北边儿的烈酒,更有京城的名酒。”
李薇听他的话头儿象是跑过许多地方的,这么一结合,倒不奇怪他认得那落葵子了。
只可惜,这么多名目繁多的酒,来问者多,买者却寥寥无已,周濂倒也不急,立在一旁与李薇和春杏两个,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聊了约抹三刻钟,何氏从庙里烧完了香出来,一眼瞧见春杏李薇两个正与人说着话,再细看那人,忙走过笑道,“这位公子,上午多谢了”
李薇忙扯着她娘的手,“娘,这位是周濂周大哥,家住在东门巷子里,他答应帮四姐寻那个落葵子的种子呢。”
何氏好气又好笑的,一人给她们一下子,向周濂道,“两个小丫头子胡闹呢,可不敢费您的功夫。”
周濂笑着摇头,“不妨事,我在江南还有些朋友,这菜种子,倒也平常,写信让他们托人捎来些便好。”
春杏喜出望外,扭头朝着刚走过来的李海歆道,“爹,那你回头来送鸡蛋,可要记得去周大哥家里帮我看看。”
周濂在一旁补充说,月余之后,就能有了。
李海歆何氏忙向他道谢。白得他的帮忙,何氏心中很是过意不去,扔下五钱银子,抱了最小一坛子酒,匆忙上了马车。
待李家人的牛车走远之后,周濂身边儿的小伙计苦着脸儿掂起那块儿银子跟他说,“少东家,那坛子酒可值一两二钱呢。”
周濂笑笑摆手。
牛车上,何氏抱着那坛子酒,训斥李薇与春杏两个,“都是你们两个丫头片子,要搁咱们村儿,这半钱的银子得能买多少酒?”
李海歆边赶着牛车边笑道,“那今儿我也托春杏的福,尝一回这好酒”
一家人回到小客栈,已是大半下午的光景,一家人从早上到现在,虽然没干什么正经的事儿,却觉得困乏得很,便在房中休息,哪儿也不去了,专等着夜幕降临后,去赏灯。
春杏在屋中又商着要去看贺府看一看。李薇摇头,爹娘不同意,她可不敢撺掇春杏乱跑。
春杏又跑去磨李海歆,李海歆被她磨得无法,便同意去年哥儿家外的那条街上看看,能碰上最好,碰不上也准去找他。
春杏同意了。
宜阳的正月十五花灯会一如那年李薇看到的那般热闹,灯火璀璨,圆月清辉与街上灯火交织成一片,小虎子眼睛睁得溜圆,乌黑的眼珠,骨碌碌的转着,偶尔有烟火升空,一蓬蓬五颜六色的星光在空中炸开,他也只是惊吓的缩一下小脑袋,眼睛便追逐过去,小手兴奋的乱舞,咧着刚长了一颗小牙的小嘴儿,嘎嘎大笑。
何氏高兴得一会指着这个逗她,一会指着那个逗他。姐妹几个都惦记着去年哥儿家前面那条街的事儿,倒顾不上哄他了。
随着人流往含英街而去,刚转入街道,贺府那一排排屋脊和院墙外,一排排的花灯便映入眼睑。
春杏惊叹,“那个就是哥哥家?”
李薇嗯了一声。
春柳鼻子孔里哼一下,跟着家人慢慢往深入走去。
贺府的花灯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花灯,琳琅满目,仍有些迷语供人猜测,不过,却没了那年的赏钱儿。
李薇扯着春杏春柳的手,跟在爹娘身后,走过花灯架子,再往前儿,便是贺府的正门儿,此时贺府大门口有五六个下人肃声立在门口儿,象是迎里面的人出来,又象是等外面的人归来。
一家人在最靠近门口的花灯架前站定,都装作赏花灯的模样,注意着里面的动静,正这时,从街道对面行来几个人,李薇定眼一瞧,却是四五个十八九岁的青年男子,其中一人的身形有些眼熟,再细看过去,中间儿的那人,正是下午刚见的周濂,暗叹真巧,在这里也能遇见他。
还未等她想好要不要打个招呼,春杏已欢快的向他挥手,“周大哥”
周濂与身边的几人说了句什么,独自走过来,与李海歆拱手见礼,“与李家大哥一家还真是有缘,一天之内碰上三次。”
李海歆也回礼道,“可不是呢。我们听人说贺府的花灯新奇,便过来瞧瞧。”
周濂一边笑着说话,一边看向李薇三姐妹,扫过春柳时,似是愣了一下。李薇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春柳临出门儿前,嫌帏帽碍事儿,硬给摘了去。忙给他介绍,“周大哥,这是我三姐。”
周濂微笑着点头,向春柳施礼,“李姑娘好。”
春柳微微点头还礼。
身后的人群突然喧哗起来,随即有马蹄声响起,李海歆忙拉姐妹几人往边儿上靠,几匹马从几人面前一闪而过,年哥儿熟悉又有些到陌生的面孔,在春杏眼前一闪而去,刹时便只能看到背影。
春杏一手指过去,失声叫出去,“爹,你看……”
一家人看过去时,那疾行一行人,已没入贺府大门之后。
周濂有些疑惑有看着李家人,春杏顿了下,连忙改口说道,“爹,刚才那个小公子的衣衫真好看,咱也给虎子买一匹好料子做衣裳吧。”
李海歆顺着春杏的话,应了一声,又与周濂说了几句话,便相互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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