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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见菊花心疼槐子,小两口黏糊的很,十分高兴,笑眯眯说道:“你爹说的对,你只管槐子就好了。我们老了,就过得马虎些也不要紧。槐子,你晚上早些回来,去李木匠家,把咱托他做的木盆、木桶搬回来,再瞧瞧你们的床打好没有。”
儿子成亲太赶了,这些家什只能一样一样地慢慢添置。
张槐点点头,帮菊花打了几桶井水,等她三把两把地将二人换下来的衣裳洗完晾上,这才去吃饭。
下午在地头,何氏一边给刚栽不久的八月爆黄豆锄草,一边小声问槐子:“槐子,你跟菊花还好吧?”
张槐正手锄并用、连锄带扯忙得欢,闻言奇怪地说道:“还好。咋了?”
何氏白了他一眼道:“云岚就快要生了哩。菊花她······她没事么?”
张槐这才明白娘的意思,顿时红了脸道:“娘,你说啥哩?菊花当然没事。”想了想又怕她再问,加了一句道:“再养养,菊花还小哩。”说完转身离开她远点,一副不想再说的样子。
何丘听呆了,还养养?这两人这么黏糊,都咋过的?
菊花要是晓得婆婆问槐子这事,没准会尴尬死。她吃过晌午饭将猪喂了后,小睡了一会,起来见馒头发好了就上锅蒸。正忙着,院子门口传来她嫂子刘云岚的叫声:“菊花,菊花,是我。”
菊葆往灶洞里添了把干树枝,然后匆匆地赶去开门。
拉开院门,就见刘云岚挺着大肚子,左手端一只筲箕,里面有两只了毛的小公鸡;右手拎着个篮子,里面是带着枝叶的红艳艳蜜桃。
她笑着对菊花道:“桃儿熟了哩。今儿摘了不少,先送些过来,你吃完了再去摘,不然全摘下来放不长;这鸡······”
菊花不等她说完·就皱眉问道:“鸡又染病了?我早就跟娘说,要她经常杀了吃,不然鸡多了容蠢生病,她总是舍不得。”一边接过篮子·将刘云岚往院子里让。
刘云岚笑道:“鸡没生病。娘可不就是怕鸡生病,今儿才一口气杀了四只,这不叫我送两只来给你么!”
原来,大家喂鸡喂久了,也摸索出了些浅显的经验。
有一年,杨氏孵的小鸡多了,呼啦啦百来只鸡长大·也没舍得吃多少,想着等再养大一些,好提到集上去卖。结果有一天,一只鸡怏怏地无精打采卧在竹林边,也不大吃食。
菊花吓坏了,跟杨氏说别是发了鸡瘟吧!
杨氏可没见过鸡瘟——她往常哪里喂过这么多鸡?因此不大相信。
菊花忙跟她说,要是发鸡瘟的话,这病就会传染·而且那病鸡也是不能吃的,得挖个坑埋起来,不然人吃了也会染病。
杨氏一听可心疼了——这么多鸡·真要是都染病了,全挖坑埋起来,那还不如先把她给埋了哩!所以,也不管是不是鸡瘟,赶紧将那只鸡杀了埋了,然后只留下几十只下蛋鸡,将剩下的鸡杀了一大半,卖的卖,腌的腌,吃的吃·这才没浪费。
此后,他们便对这鸡照管的更勤快了,而且只要喂的小鸡长大了,就开始杀了吃,或是提去卖了,尤其是五六月的时候——这个季节鸡也容易染病·不知今年杨氏咋又留多了些。
菊花将刘云岚让到梅树的阴凉处坐下,自己抓了两个桃子去井边洗了,一边啃着走过来,一边笑道:“这桃儿味道越发好了。真是要好好感谢来喜表哥哩,要不是他那年送了些桃子过来,如今咱也不能有这么好的桃子吃。这桃儿比刘小妹家的那品种要好。”
刘云岚含笑点头,神情十分喜悦。
她如今怀了身子,嘴里老想嚼东西,而家里也殷实的很,根本不用花钱,那些果子每月都有,一直吃到秋天,还有菱角和毛栗哩。
菊花瞧着那鸡又道:“我说娘咋想开了哩——原来是怕鸡生病哩。不过这都大夏天了,就也不大容易生病了。
云岚姐姐,我教你个法子弄这鸡,不要老是红烧。”
刘云岚推开她递过来的桃子,笑说自己刚吃过,还饱着哩,又兴致勃勃地问她咋弄这鸡。
菊花道:“把大蒜子、生姜片和红辣椒都塞进这鸡肚子里,然后拿荷叶包了,扎紧,再用腌鸭蛋那样的黄泥裹在外面,塞进灶洞里用带火的灶灰埋起来,就跟埋煨罐一样。等明早掏出来,那味道可香了。嗯,说不定不用等到明天早上。用煨罐煨东西毕竟装了一罐子水,要煨熟的话肯定会慢一些;这个鸡可是直接包了一层泥埋进去的,应该熟得快一些。”
刘云岚大感兴趣,忙说要试试看。
菊花正好吃完一个桃子,便对她道:“我蒸了一锅馒头,正好把这鸡收拾了,就着那火,塞进灶洞罡晚上就能吃了哩。”
刘云岚就催促她赶快收拾,她也好瞧瞧。
菊花先找了把小锄头,在院子的墙角边找了块土壤湿润的地方,将桃核埋了下去,紧挨着野菊花,然后才跟刘云岚一块进厨房收拾那只鸡。
刘云岚看着菊花吃完桃子就种树,好笑又佩服地问道:“家里这么些桃树还不够你吃么?还要栽?”
菊花转头笑道:“顺手么,又不费啥事。等这院子里没处种了,咱就往河边、山边种。姐姐你想,等过些年这山脚下到处都是桃树,有桃子吃不说,桃花开的时候该多好看?山上都是橡子果树,秋天的时候也很好看;嗯,野菊花也越来越多。想想都觉得带劲儿。”
俗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人们平日不大关注这些事,甚至只知道砍伐,不知补种。其实只要稍稍用心,身边可以变得很美、很富足!
像这桃树,那真是随手丢下桃核就会发芽长出小苗来。当然,要想果树长得好,还有很多的学问。但如果不停地种植,哪怕有一些会病死、长得不好,大多数总能脱颖而出,这桃林可不就越来越大了么?等遍地都是桃树的时候,管它是谁种的哩。
刘云岚点头道:“嗳!是该这样,手勤快点,也不费多少工夫。嗳哟,我把吃出来的桃核都扔了哩!”
她跺跺脚笑叹道:“我晓得了,人家怕也是都跟我一样——不大精心,只顾眼前,要不然真跟你说的,到处都是果树了哩。我下回记得了。你不晓得,我怀了身子,嘴里馋得很,家里有这么些东西让我吃,我不知多高兴哩,就没想到学你们种树。”
菊花抿嘴笑道:“现在学也不晚么。这桃树要年年种才好,因为种下去的也不能每一棵都活哩。长大了还要修剪一番,不然都是七弯八扭的,再说,树长高了,往后摘桃都不好摘。”
两人边说话,边将鸡肚子里塞上作料,用针线缝了起来,菊花将中午用剩下的荷叶将鸡裹好,用稻草扎紧,再跟揉面粉似的揉了些黄泥,才塞进灶洞。
刘云岚道:“你这么弄,晚上肯定能吃了,不用等明早上。”
她立即也要回去收拾,说是晚上埋了等明早再吃。
菊花忙送她出去,叮嘱她走路小心,一直看着她进了院子,方才转头回来,将剩下的桃子洗干净了,放进木桶,吊在水井里浸着,等槐子他们家来吃。
忙好这一切,她又去后院里摘了些菜准备做晚饭了。
蹲在井边洗菜时,她微笑着想,原先她在娘家忙得没空出门,如今嫁了人——哪怕只是嫁在隔壁——她也照样忙得没空回娘家,而且如今心心念念地想着的已经是婆家了。
这闺女养了实在亏本哩!嗯,回头做点啥新花样去孝敬娘家爹娘,得让他们明白闺女出嫁了还是惦记他们的。
傍晚,何氏又提前从地里回来了,腋下夹着一大捆黄豆,菊花见了笑道:“我正想要扯些黄豆剥了晚上吃哩,偏晌午忘了跟娘说。谁知娘就扯回来了。”
何氏笑道:“我也想要吃黄豆,不就想起来了。”
菊花将米饭煮开了锅,再从盆里捞出水漂的茄子——已经切成了大片贴在饭锅边蒸上,又蒸了两只青椒,盖上锅盖,往灶洞里添了把火,把饭焖上,这才坐到廊檐下跟何氏一块剥黄豆。
当张槐扛着大木桶,里面装着好几个小木盆木桶回来时,菊花已经喊吃晚饭了。
他将这些东西放到厨房,再将木桶摆放好,见菊花正在灶台边忙着,便凑到她身边,笑问道:“晚上吃啥哩?”
菊花将饭锅边的蒸茄子和青椒搛到一只大粗瓷碗里,放了些捣碎的蒜末,又舀了一勺猪油,搁了点碎盐和细葱,然后用筷子不停地搅拌,直到那茄子和青椒都搅成了糊糊状,清香扑鼻,才停手。
她这才抬头对他笑道:“你再也猜不到,今儿有啥新鲜东西吃。”
槐子本是顺口问的——他不过是想跟她说话儿,不料菊花真的弄了好吃的,便心痒痒地问道:“是啥好东西?咋没看见哩?”一边说一边四处张望,见大案板上没有,就特意跑到碗厨里一层层地查看。
菊花笑眯眯地任由他找,也不提点,心道,要是她不说,怕是得找到明早上也找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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