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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槐上次去清辉,本不想跟李长雨说自己要定亲的事,后来想想还是跟他说了。这也是瞒不住的,不说倒显得他心胸狭窄。
他以为李长雨听说自己要跟菊花定亲了,会大惊失色,谁知他只是沉沉地望着他,神情有些落寞,他甚至都没有问他啥时候定亲,好一会,才微笑告诉他:“我也要定亲了。”
张槐倒是大惊失色了,他疑惑地望着李长雨,目光里满是询问。他是知道长雨喜欢菊花的,咋突然就要跟旁人定亲了哩?
李长雨避开他的目光,眼睛看向别处,轻声道:“是我哥恩师的外甥女,他家在湖州做茶叶生意。”
槐子回想起当时长雨的神情,显见极不开心。他看着菊花,觉得娶一个自己乐意娶的媳妇,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要不然,长雨娶了诚里的小姐,该高兴才对,可是,若那不是他想要的,如何能高兴的起来?
青木见妹妹和槐子窃窃私语,微笑想起刘云岚,忽然听张槐说李长雨定亲了,便笑着插嘴道:“等他回来,我也要说他几句。”
张杨说道:“长风哥哥中了举人,长雨哥哥也在清辉做生意,他们家会不会搬到城里去住?”
李长风乡试中了举人,村里人虽然高兴,却没有去年中秀才反响那么大,因为他们认为这是意料中的事情,将来他还会中状元哩。
青木摇摇头道:“不会。村长可是对这儿留恋的很,他们家如今又不用交税了,在这住着多舒服。”
菊花不想管村长一家的事,过去挨着青木坐下,问道:“哥,兔子好了么?”竹枝上串着的兔子已经油亮亮的了。
青木脸被烤得红红的,笑容跟红红的炭火一般温暖:“要好了。准备开吃。槐子,磨子洗好了没?赶快过来,就等你了。”
四人躲在槐子家的厨房里吃小灶完全忘记了那帮亲戚,甚至都忘记了今儿的重头戏是菊花和张槐定亲,任凭那些大人忙碌,他们只管吃兔肉喝胡萝卜汁!又或者他们是用自己的方式庆祝定亲。
吃喝完了,菊花就成了槐子未过门的媳妇了。
腊月初十,天阴阴的,李长雨也回到了清南村,他望向小青山方向,虽然隔了院墙,隔了重重的村居和树木并不能看到郑家和张家是个啥情形,但他却好似看到了槐子和菊花幸福的笑脸。
李明瑞心疼小孙子,拉着他到房里坐下,塞给他一个小火坛子,让他把脚架在上面,又端了些瓜子过来,祖孙俩一边嗑瓜子一边闲聊,大多是李明瑞在说说一些老古话,甚而连跟长雨奶奶之间的趣事也拿出来说了。
李耕田不敢进去打扰,他对这个小儿子是有些愧疚的。这事要从李长风娶亲说起。
李长风中了举人又跟着成亲,真是春风得意。李耕田也是从未有过的扬眉吐气,带着媳妇和老爷子,一起到清辉去给大儿子办亲事。
成亲后,新人就住在岳家,李长风一心只读圣贤书,准备明年进京参加会试。
李长雨生意做的不错,也在清辉添置了栋两进的小院子,于是李耕田一家人这次来清辉,就不用住在妹妹穿了换李耕地一家人住到了妹妹家。
李长风成亲后,有天在清辉酒楼招待恩师丁学政的姐夫高老爷。这位高老爷家主要做茶叶生意,因此,对清辉酒楼的菊花茶十分感兴趣。
李长雨便将陈昱配制的菊花茶详细地向高老爷作了介绍,又说这茶最是适宜夏季喝,有清热的功效还说他家乡小青山下有大量的野菊花。
他说到下塘集、清南村、小青山、小清河、青山香肠和青山酱菜,双目粲然,年轻的面庞上散发着自信和张扬的魅力,竟然使得这位高老爷起了惜才之意,动了和李家结亲的念头。
要说这个李长雨也能配得上他女儿,他哥哥李长风如今已经是举人,保不定明年就能中个进士;他自己也是读过书的,听他的一番谈吐,很有些见识,才一年时间就能在清辉县铺开这一摊生意,往后肯定会发达。
他闺女要嫁个门当户对的高门才俊,自是容易;要嫁个有潜力的女婿,那可是要好好挑选了,他一直在留心挑选。
高老爷自己是生意人,看人的眼光跟捕捉商机的眼光一样准确。他相中了李长雨,也不拖沓,饭后就跟胡县令提起——胡县令是被李长风请来陪客的——委他做这个保山。
胡县令跟李耕田一说,李耕田当然喜出望外地答应了。他没有不应承的理由啊,人家可是比自己有钱有权,能看上他儿子,那是看长雨有本事才起了惜才之意的,可跟他李耕田、跟老李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胡县令也笑着打包票,说高老爷的闺女无论长相和人品都是没的说——他夫曾见过的,老实说,他对高老爷选长雨做女婿都有些吃惊和不相信呢!
李耕田高兴之余,忽地想起李长雨当初可是说过,他的亲事要自己做主,眼下他还没问过长雨,就答应了这门亲,心里未免有些不安。
结果,这一点不安就变成了现实。
晚上,等李长雨回来,听他爹说已经帮自己定亲了,简直大吃一惊,丝毫不理会他说的那些理由,坚持不答应。
李耕田大怒,忍着气道:“凡事总要讲个理由。这高老也的闺女连胡县令也是夸的,你不问缘由就说不成,爹已经答应人家了,难道要去退亲?况且那是你哥恩师的姐夫,咱们尊重还来不及哩,如何能这样对人家?”
李长雨愤愤地说道:“那爹为何要答应他?你忘了答应过我,我的婚事要畲己做主?那时候爷爷也在的,娘也在,哥哥也在。”
李耕田怒道:“你是说过要自己选媳妇,那你现在就掂量一下这高老爷的闺女,瞧她是否配得起你。你要说她配不起你,爹马上就去退。”
李雨忍无可忍地说道:“她再好·也不是我喜欢的人。”
李明瑞和方氏在一旁听呆住了,这爷俩越说越僵,最后李长雨喊出的话让两人都有些头晕——他们仿佛看到了当年李耕田要求爹娘退亲的情景。李明瑞更是气得手抖——ˉ这闹退亲还真的成了老李家的传统了。
李耕田也是心里一缩,大感不妙-·沉声问道:“你喜欢谁?你说。我早就跟你说过,要是相中了人家,就要跟爹娘说,怕的就是碰见这种两下里说岔了的情况。”
李长雨再也无法隐瞒,对着三个长辈说道:“我喜欢菊花。我也不是要瞒你们,一是菊花还小,二来我也跟你们打过招呼·想着你们帮我定亲的时候,总会问我一声的,谁知爹……”他的话没说完,但那埋怨的眼光已经表达出了他的意思——你做爹的说话不算话,这事能怪我李耕田悬着一颗心听完李长雨的话,长长地透了口气——终于不用退亲了。
他对儿子埋怨的眼光一点也不在意,叹了口气对儿子说道:“长雨,我就不说菊花有啥不好了——反正你喜欢她肯定有你的理由·只是如今这事你可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菊花要跟张槐定亲了哩。”
看着小儿子愕然的神情,方氏心疼地拉着他的手,把郑家要跟张家定亲的事细细地说了·包括村里传出的闲言碎语,张大栓和郑长河打上周宝柱家等事,直说了一顿饭的工夫。
李长雨呆呆地问道:“咋突然就定亲了哩?”
李耕田不悦地说道:“他们两家一向走得近,张槐更是经常跟青木在一块儿,跟菊花也是常见的,定亲有啥好奇怪的?倒是你,才见了菊花几回,咋就觉得喜欢她哩?她如今蒙着脸,要是把面巾取下来,你能肯定还会喜欢她?”
李长雨听说菊花要定亲了·心里难受,脑子里乱糟糟的,李耕田这话让他愤怒了:“我又不是没见过她的脸?耆啥了不起的,不就是长了块癞皮么?”
李耕田晓得儿子跟菊花不可能成了,心情放松不少,因此也不跟他争论这个问题·只是问道:“你就算喜欢她,她也是要跟槐子定亲了,难不成你还能去抢亲不成?”
李长雨冲口而出:“那你们就该帮我做主,也上郑家去求亲,然后让菊花自己选,说不定她会选我哩?”
李耕田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小儿子:“你是说,要我退了高老爷这边的亲事,再回去到郑家提亲,在张家和郑家中间插一脚,闹个天翻地覆的,到最后,就为了让人家菊花选一回?要是她还选槐子哩?你有把握她能选你?”
李长雨无力地跌坐到凳子上,双目晦暗无光——他哪里有什么把握,他早就发现菊花跟槐子情投意合了,自己到底在期盼啥哩?又为何对菊花念念不忘哩?
方氏见小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不已,狠狠地瞪了李耕田一眼,摸着儿子的手,眼泪就掉了下来。
李明瑞也叹了口气,觉得小孙子真可怜。他爹当年闹退亲,退了就能娶自个想要的,称心如意;他如今不但不好退亲,就算拼着得罪长风的恩师退了亲,还不一定能够娶到菊花,不一定称心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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