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临走的时候,来财还是哭哭啼啼地,又说要菊花姐姐的那个小抱枕——他枕着睡得香!
菊花心里那个气啊,连连安慰自己,这小祖宗就要走了,咱不跟他计较。于是急忙冲进房间拿了个小抱枕塞把他,他这才不哭了。
杨氏一直将她们送到村外才回头,青木则继续挑着担送到下塘集。
他们娘仨一走,菊花浑身轻松,仿佛刚刚那天乌云盖顶,转眼就云开雾散,清风徐徐。
待青木跟杨氏都家来后,一家人浑身轻松地围坐在火桶里说闲话。
菊花忍不住问杨氏:“娘,咋二舅娶了二舅母这样的人哩?”
杨氏气恼地说道:“哼!还不是好色呗。前些年你外婆家穷,我都嫁了,你二舅也没娶到媳妇。好大年纪才娶了你二舅母,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你二舅瞧着她长得人模人样的,啥品性也不讲究了。好看有啥用?娶回来最倒霉的是你外婆——受了多少气!好在她虽然身重,眼皮也浅,胆却小,倒也没闹出啥大错来。她这样算好的了,有那难缠的媳妇,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还不是得熬着!”
郑长河心道,这是你二哥眼光不好。我当年不也瞧你长得好,才上门提亲,还不是娶了个好媳妇!
他不禁对自个眼光非常满意,一时又觉着儿闺女也听话,哪跟来财似的让人受不了。
这么一想,觉得自己真是好命,不由得就傻呵呵地笑了。
菊花又道:“来财这样儿长大了可怎么得了。二舅也不管管。”
杨氏将手里的鞋底一扬,抬头说道:“咋管?这么大了性也扭不过来了。这娃打小跟着娘,你二舅母那个油瓶倒了也不扶的脾气,眼皮又浅,人前人后由着娃儿闹,可不就养成这个模样?要不是你外婆还能管着他,只怕他都要上天哩。就算是这样,那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再说你外婆到底是老人家,心疼孙,也不舍得管狠了,顶多是拍几下。拖拖拉拉的,越大越不成个样儿。”
菊花心想,这来财来了,自己是一天也忍受不了;也不晓得外婆常年累月的带他,日咋过的。
她却不知道,这小娃再调皮,落在爹娘和爷奶的眼里,那也是不当回事的。汪氏虽然觉得来财有些磨人,但还是喜欢他的聪明伶俐;林氏更是从不认为她儿有啥不好。
菊花懒得再说这二舅母跟来财的事儿,巴望她往后少来自家——她来了自家这日就过不顺心,她好不容易喘口气儿,得空便问青木地契可办好了。
青木笑着点点头,掏出两张盖着鲜红印章的硬黄纸契书,让爹娘跟菊花看。
几人都瞧了,脸上全部都是笑模样。二舅母走了本就让人松一口气儿,这会瞧了这地契更是高兴了。
杨氏小心翼翼将那地契装进一只布口袋里,再塞入家中平常装钱的罐,拿沙袋压好。
青木就把包裹搬过来,打开了将带回来的东西摆出来。那些点心也没剩下两盒了,全叫来财拿走了。
菊花闻着那纯正芬芳的香甜气味,心里泛起温馨的感觉——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农耕文化产物,纯手工制作的,没添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前世的时候,城里那些糕点都是甜的腻人,香的冲人,总是少了一些传统的味道。
她小心地拆开一盒芝麻酥,漆黑油亮的小块儿,浓郁的芝麻香味,勾得人嘴里冒水儿,难怪来财那小恨不能全部装回家。另外两盒分别是糯米糖糕和核桃酥,也都是有一股清甜的香味。她怕拆开吃不了走了气,便没打开。
先让爹娘跟哥哥一人拿了一块芝麻酥,剩下的她便连盒抱着,吃得有滋有味!
惹得小黑狗在火桶边转来转去的,冲着菊花使劲地摇着尾巴,汪汪地叫着。来财走了,它也是万分高兴的。这两天来财可把它折腾惨了,后来它一见来财就跑。
菊花见小黑狗这个样,忍不住笑道:“叫啥?这个点心你吃了沾牙。”
杨氏见她煞有介事地跟狗解释,“扑哧”笑着白了她一眼。
青木见妹妹吃得高兴,也舒心地笑了;又说买了好些种,有认得的,也有不认得的。
杨氏把那些种打开来瞧,又说这是大青豆,也就是八月爆;这是雪里蕻——也是冬天长的,可他们小青山这块却不大种。
菊花见了十分高兴,这雪里蕻腌了可比白菜腌了香,最是爽口的。
“这是啥?”杨氏又举着一包种问青木道。
菊花凑上去瞧了一眼,感觉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是什么东西。她上辈因为念书,也是早早地就离开了农村,那些农耕的事在记忆里也有些模糊了,除了一些爱吃的东西牢牢地记住之外。
青木接过去辨认了一番,想了想道:“那掌柜的说这是红萝卜,甜的很。北边传过来的,就是冬天种的。”
听了他的话,菊花恍然大悟——这不就是胡萝卜么!这个可是人能吃、喂猪也很好的东西。她忍不住就想笑,好像她关注的东西都是人跟猪一起吃的。
上辈去城里上学的时候,说她家种的胡萝卜拿来喂猪,气得一帮同学大骂败家——这可是她们饭桌上正儿八经的菜肴呢。
其实她们哪里知道,商品经济没那么发达的时候,还不都是自给自足的,也不会动不动啥都拿到城里去卖。她家都是将那胡萝卜连上面的秧一齐剁碎了喂猪,偶尔的也洗干净几个放在饭锅边蒸熟了,用来做小孩的零嘴,倒很少像城里人那样炒了做菜吃。
青木见菊花一愣的样,忙问道:“妹妹见过?”问完又觉得自己真笨——妹妹都不出门,哪里会见过这东西。
果然菊花说道:“没见过。咱种了试试看不就成了。哥,你是不是听错了,这大冷天的,这东西种了咋成哩?莫不是在秋天种了,冬天正好收吧。”
那掌柜的肯定是弄错了,这胡萝卜可是秋天播种的,这冬天要是种下去,哪里能出苗,还不都冻死了。
青木想了想也点头道:“怕是那掌柜的弄错了。要不咱先种点试试,不成的话只能明年种了。”
杨氏很有经验地说道:“他肯定弄错了,试了也白试。”
于是将这种包起来收在一旁。
郑长河又细细地问青木清辉县城是啥样的,这回去办事顺利不。
青木一一细说了。据他说,他还见了这清辉县的胡县令哩。
菊花不相信地问道:“你去办个地契,县老爷还能接见你?”
青木笑道:“哪里是县太爷接见我,原是我跟耕田叔正找主簿老爷办地契,不想县太爷正好也在,便问了我许多的事儿。”
郑长河忙兴奋地问道:“县太爷问你啥事哩?”
青木显然对这胡县令印象极好,他微笑着回忆道:“县太爷问我今年收成咋样,家里过得咋样;听我说爹摔了腿,瞧病欠了债,还担心地问爹如今可好了没,家里日可得过。耕田叔就说咱家人都勤劳的很,这不,起早贪黑地做了些小生意,攒了钱来买地哩。县太爷也高兴,还问我娶了媳妇没。他听说咱村办了村学,请了个夫教娃儿们读书,高兴的狠夸了耕田叔一顿哩。”
菊花心想,看来这胡县令是个好官,很关心民生,问的都是实际问题。
青木又跟他们说道:“胡县令还说了,他来年还在清辉县做县令哩。我听了当然高兴。可耕田叔后来跟我说,这胡县令官儿做的好,上头却不升他的官,都是因为他不晓得奉承上官的缘故,很为胡县令不平哩!”
菊花暗道,这官场的水深着呢,哪里就是这一句话能说明白的。
郑长河道:“这可为难了,咱又不想他升官,又巴望他升官哩。”
杨氏白了他一眼道:“你巴望有啥用?他升不升官,你咋想都不顶事。他要升官,你哭着喊着请他留下,他也不能留下;他要是升不成官,你再巴望也没用。”
青木和菊花听了忍不住笑起来,郑长河也“嘿嘿”地笑着挠挠后脑勺。
青木又主动说了一些清辉县的见闻。说清辉的猪肉大概只摊到十六七文钱一斤,米价也不贵。
“耕田叔说这都是胡县令管得好,才这样的。猪下水才两文钱一副,还没人买。这回我们在城里碰上了清辉酒楼的毛掌柜。他跟我说他们东家已经在城里盘了店铺,要开酒楼哩,往后他们家用的猪下水就在清辉县城买了。下塘集一天才杀几头猪,他们就不跟咱家争了,免得影响娘的生意。他还说,菊花教他的那些菜,除了那猪肚包鸡,其他的菜他们东家都不准备卖贵,比肉卖的还是要便宜一些,也省得到时候这菜火起来,让猪下水跟着涨价。”
菊花暗赞这陈家想的周到,就跟她当时将猪下水定价为一文钱一勺是一样的道理。这家人还算是讲信誉,并没有不管她家的死活,过河拆桥。
她笑盈盈地瞧着青木,没想到他还晓得去搞市场调查了,虽说眼下还不到那一步,往后总要考虑这些的,目光放远一些也没坏处。
她见哥哥侃侃而谈,说得有条有理,显然有些东西是他特意去关注的,更加开心了——似乎哥哥的眼界正在放宽,朝着一个既定的目标发展。她这个妹妹往后可以依靠他享福了。
于是她静静地微笑着靠在他身边,把一只冰凉的小手塞到他的胳肢窝里捂着。
青木也含笑将她另一只小手,包在自己温暖的大手掌里,一边继续跟爹娘说清辉县的见闻,县城很大,有钱的老爷都是坐马车;清辉码头人很多、很热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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