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媒婆见大伙自顾说笑,都不理她,便尴尬地咳嗽一声,赔笑道:“秦大夫……”
秦枫转头看她,疑惑地问道:“你要问诊?哪里出毛病了?”
菊花和槐子听了一齐低头闷笑。
王媒婆听了心里一抖,急忙摆手道:“我哪儿也没出毛病——我不是来瞧病的,我是来说事的。我是清北村的,秦大夫你不记得了?”说完一脸期盼地瞧着他,仿佛在说,我这么个响亮人物你咋都忘了哩?
秦枫想了一下,微笑道:“哦,是王奶奶吧?”
王媒婆大喜道:“是我,是我!我……”
秦枫又打断她话道:“真是不巧的很,我前天还在找媒婆呢:我跟师妹就要成亲了,想要请个媒凭,就找了集上的马大娘。师傅虽然帮我们从小定了亲,算是有了父母之命,但这媒妁之言也是不能缺的。”
一番话听得王媒婆目瞪口呆,刚才一肚子的言辞从嗓子眼里要涌出来,结果又掉了回去,嘎巴了两下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菊花等人也是一愣,可是槐子眼珠一转,立即接上话茬,道:“我来的时候,我娘还叫我问秦大夫,说大伙儿帮忙,帮你把屋子都收拾好了,各色东西也都预备齐了,咋你就找个媒人还磨蹭这些天哩?再过些日子就是农忙了,你得赶紧,不然我们没空帮忙哩。”
秦枫瞅着槐子,眼含笑意,道:“都准备好了,就下月吧——七夕是个好日子,一应外面事项我都委了李村长,内宅诸事就劳烦张婶和郑婶帮着张罗。”
两人煞有介事地说着,好像这事已经商议了好久一样;青木也加入进来,说些家什操办、聘礼嫁妆、请客摆酒等事。
菊花和刘云岚相视一笑,也跟着插上一两句;张继明和赵清乐得直蹦,连道要吃喜酒了。
秦枫忽然问王媒婆:“王奶奶刚才有何事要说?”
王媒婆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事……没啥事儿。”她讪讪地笑了一会,忽然一拍手,裂开血红嘴巴问道:“秦大夫,可有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可千万不要客气呀,有事就说,咱这十里八乡的人可都是当秦大夫是活菩萨哩。要不这媒人我也算一个吧?”
秦枫微微一笑,道:“也无甚要忙的。你都听见了,这事已经安排妥当。至于媒人么,已经请了马大娘,倒不好再请旁人。”
王婆子脸色僵硬,只得自说自话地糊弄了几句,找了个借口出了济世堂,灰溜溜地去了。她心里肉疼,两桩媒一桩也没成,人家师兄妹自个成亲了,这叫啥事?咋一点风声也没听见哩?这下好了,那谢媒银子还得退回去。
不说王媒婆跟剜了肉似的心疼那谢媒钱,且说济世堂里,等她走后,槐子一本正经地问道:“秦大夫,这新房安置在集上还是安置在清南村哩?没多少日子了,你说咋办,我跟青木来张罗,也不耽误你帮人治病。”
菊花等人也盯着他,怕他说刚才是玩笑话,是为了应付王媒婆。
秦枫眼神一闪,淡笑道:“安置在清南村。我回头跟你们回去一趟,请李叔出面张罗此事——他经历多一些,你们帮着就是了。平日我跟师妹自然是在医馆坐堂行医,等以后……我们还是要住在清南村的,可别把我那房子给人占了,我还要请李叔帮忙,落户在此呢!”
众人听了大喜,闹哄哄地谈论起来,这回是真的商讨了。
等云影从后边出来,赵清连蹦带跳地冲过去,一把抱住她,仰头兴奋地叫道:“师傅,你就要做新娘子了!新娘子好好看哩!”
她一直对新娘子有极大的兴趣,在她印象中,新娘子穿得漂漂亮亮的,带着好看的花儿,蒙着红盖头,被人背上花轿——她还没见过真正的花轿哩——那锣鼓喧天、唢呐嘹亮的喜庆气氛可是让人心肝儿都跟着蹦哩。
云影一呆,只见大家都聚坐在一块,满脸喜气盈腮,笑眯眯地望着她,师兄也温和地看着她,眼中闪现莫名的光彩。
她想起刚才的媒婆,忽然浑身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一霎间泪如泉涌,哆嗦着嘴唇向秦枫问道:“师兄……师兄……将我许给谁了?”
秦枫一愣,还没回答,就见她已经失声痛哭起来,那满脸绝望的样子让人跟着心酸。她抬腿想要离开这里,却迈不动脚步,一时间,哭得梨花带雨,不辨东西!
赵清傻眼了,急忙叫道:“师傅,你咋了?师伯,你看师傅。”
菊花抚额叹息:这人又想岔了!
咋每回都不弄清楚状况,就这么作茧自缚哩?
秦枫也叹了口气,上前柔声问道:“师妹,你不乐意嫁给师兄?可是师傅都已经把你许我了,你想不遵他老人家的意思吗?”
说着从袖中扯出一块帕子,轻轻为云影拭泪。
云影不住抽噎,根本没听清他的话,朦胧中见他站在眼前,断断续续地说道:“师兄……我……不……嫁人!”
她弄错了!原来,她心里的平静都是假的。想到要嫁给别人,她的心就抽痛不已,觉得整个天地都暗淡无光。
青木和槐子面面相觑,很奇怪云影会不想嫁给秦大夫,明明看起来不是这样的呀,难道她心里有了人,只是把秦枫当哥哥?
菊花见大家愣愣的,秦枫也跟云影扯不清,也不知云影发什么神经,忍不住提醒她道:“云影,你爹帮你跟秦大夫定的亲,你不乐意?刚才那个王媒婆可是来帮秦大夫说媒的,秦大夫没答应,说是跟师妹从小就有了婚约。你这是想悔婚,让秦大夫另娶?”
她这声音不仅高而且脆,云影听清了,立时止住哭声,扬起满是泪痕的脸,急切地问道:“那婆子来帮师兄说媒,不是来帮我说媒?师兄……没答应?”说完又后知后觉地想起菊花前面的话,惊叫道,“爹什么时候帮我跟师兄定亲了?”
菊花快晕过去了。
她想这事还是让人家师兄妹单独说比较好,就不要弄这么多人在这当电灯泡了,于是笑道:“这事儿还是让秦大夫跟你说好了。我们先去集上逛一圈,回头上酒楼叫些菜过来,庆贺一番。也省得叫你们出去吃饭,这医馆又不能离人。”
于是招呼大家出去,连赵清也带出去了。
云影见师兄满眼心疼,温柔地帮自己擦泪,再一想菊花的话,已经明白是她想岔了,一颗心放下的同时,那脸就红了,忸怩不安地小声道:“师兄……”
秦枫低应了一声,心疼地说道:“师傅早就将你许我了,偏你就喜欢瞎想。”
云影顿时觉得眼前一亮,好比云收雨歇,天地一片朗阔,欢喜之余,不禁傻傻地问道:“那……清儿是说,我跟师兄……要成亲了?”
秦枫含笑道:“自然是。这事我托李村长和张叔郑叔他们帮着张罗,我们又没空。你仔细想想,需要添置何物,写了清单,请菊花她们帮忙。我跟青木说了,把清南村的屋子收拾出来,在那成亲。等我再收几个徒弟,济世堂人手足够,你就不要坐堂了,在家生……家里也要你照应,你可种些药草,再教几个弟子。我晚间就归家,不在这边住,山边清静些。”
“嗳!”云影立即答应——她可不就是想过这样的日子么?一时间笑得灿若春花,只是那睫毛上还挂着一颗泪珠,瞧着格外惹人怜惜。
秦枫探指相触,泪珠破碎,湿透指尖。
忽然间,两人曾经的隔阂和疏离烟消云散,似乎从未存在过,仿佛回到从前,他背着她满山跑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笑的。
秦枫用那触泪的手,捏住她鼻尖,轻轻晃了晃,责怪道:“也不听人说明白,张嘴就哭。你这性子,吃过一次亏,也没见你改好些。”
云影急忙抱住他胳膊,道:“再不会了。师兄,我以后一定信你,就算是看见你跟别的女子坐在一处,我也不会瞎想,因为你说不定是在帮她诊病。”
秦枫含笑道:“本就该如此。眼见都未必是真,何况是道听途说、无端猜测?你遇事当好好思量,不然也该当面问我,下回切不可如此莽撞。哭成这样,幸好是青木菊花他们在这,要是被外人看见,不知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云影听了这话,忽然转头在大堂扫视一圈,奇怪道:“咦!菊花他们哩?人都去哪了?”
秦枫牵了她的手,忍笑道:“你哭成这样,他们不好意思看,怕你不自在,想是出去了。继明和清儿怎么也跑了?”
正要叫人,忽听外边传来争执声,好像是方虎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便携手走了出去。
只见方虎拦住那两个庄稼汉和婆子,正在说着什么,青木他们也站在一旁劝慰。
秦枫沉声问道:“虎子,为何跟人吵闹?”
见秦枫和云影出来,方虎急忙上前道:“师傅,这人要把刚才那产妇接走,说是回家自己调养。这如何能行?我劝了也不听。”
他简直气坏了:上午人送来的时候,就要死了,不救是不可能的,可是救完了,这麻烦也来了。
剖腹产能接回家自己养?那还有命么!
就算是住在这,师傅和师叔都要谨慎调治,不敢大意,她居然说自己养!
听师傅说,那个菊花做完了手术,他跟师叔可是守在她家的,一天要诊脉数遍,就怕变生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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