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说起今天的事都心有余悸,万幸的是两个孕妇都没事。
杨氏吃了两碗饭,恨恨地将碗放下,看着菊花心疼地说道:“等我生了娃儿,再有人敢像今儿这样上门闹,瞧老娘不扒了她的皮。”
菊花叹了口气道:“娘,要不是泥鳅丢了,谁会来闹哩?娃儿丢了,总是让人难受的,咱们也不好跟人吵,不是顾忌她们伤心么?槐子把泥鳅找回来了,马上就不一样了,咱们就敢打也敢骂了,那些人气焰就矮了。”
她还有句话没说:只怕要是板栗丢了,你也不比她们好多少,这就是观念不同。
何氏也叹气道:“不就是这个话,要不我咋觉得憋屈哩,还是跟柳儿娘打架痛快,啥顾忌都没有。”
张大栓跟郑长河相视点头道:“幸亏娃儿找回来了!”
刘云岚撇嘴道:“那小秀跟她娘也是没脑子的,就慌神成这样,胡乱怪人就能把娃儿找回来?这不是糊涂是啥?”
张大栓道:“你矮子叔回家不会饶了她的。往常他在家从来就是说一不二,今儿丢了娃,这婆娘就疯了,说话行事全乱了。他不好在人前训她,回家怕是要教导。”
郑长河笑道:“那还用说?周矮子是啥人?我顾着他那张老脸,也没要他当人面训媳妇,他心里有数,要是回家不管教,老子往后就不睬他。这个小秀,蛮好一个闺女,咋今儿这样哩?她埋怨我们收辣椒还能说得过去,咋打人哩?”
杨氏对菊花笑道:“可是我那时候说过的:当闺女的时候,不当家理事,有些性子根本瞧不出来;等嫁了人,经历些事,各人如何行事主张,那时才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小秀人虽然不错,今儿这事就试出来她遇事没着落没成算,胡乱抓瞎,倒是三顺那娃儿,真是不错,是个难得的。”
她撇撇嘴又道:“不过都比咱菊花差远了。不是我吹,我闺女就是比人强。”
众人听了一齐发笑,何氏却连连附和。
菊花心道,你就吹吧,自己比人家小秀可是多活了几十年,那能比么?她前世十几岁的时候,是啥样的,她都忘记了,反正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杨氏看着菊花又道:“你要是最后没哭就更好了。你哭啥哩?先前那么多人围着你都不怕,也没哭,槐子都家来了,你不是该笑么?”
“噗!”菊花一口水喷了出去,连声咳嗽,郁闷地叫道:“娘!”
槐子帮她顺着后背,看着她宠溺地笑,他就喜欢菊花有点依赖他的样子。
正说笑着,吴老汉和王老汉来报信,说是下午那会子,他们婆娘带人来村里帮忙后,家里只剩几个小女娃,地里的花生黄豆叫人偷了好些去了。
吴老汉满心羞愧地低下头,因为他闺女英子和小喜当时在地里看着。可是那么大片地,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发现贼偷了东西也不敢往山里撵,再说,就算真撵去了,这地里岂不是又没人了?
黑皮端了凳子让他们坐下,两人局促不安地瞧着满脸怒气的张大栓和槐子,不敢坐。
槐子想了一会,抬头见两人站着,忙道:“吴伯,坐下说。我跟爹不是生你们的气,我们是气那些人趁火打劫。他们肯定是瞧我家这边乱作一团,才跑去山边地里偷东西的。这也不怪你们。今儿就在眼皮底下,不是还有人爬墙进院子么?丢了就丢了,明儿再把人手重新安排一下,看紧些就是了。”
两老头这才松了口气,保证道:“明儿肯定不会再丢了,今儿主要是大伙都去找娃了,把人都抽了出去。”
张大栓道:“这也是应当的。人家丢了娃,当然要先帮着找人要紧,你们好心只有得好报的。丢了多少?”
吴老汉道:“怕是有三担花生,黄豆要少一些。主要是花生都挖出来了,还没来得及弄家去,那贼只管挑,可不方便的很。”
菊花插嘴道:“槐子哥,让吴大哥雇用些短工,赶紧把这些东西收回来要紧。最近可没空闲,不说收辣椒了,跟着就要种麦子、萝卜白菜,就是秦大夫那边也要人帮忙。”
槐子点头,交代了两老汉一番话,又让吴老汉带信让吴成明早过来一趟,才打发他们离开。
饭后,槐子等人又将剩下的辣椒都用草木灰埋了,以免捂烂,然后才去歇息。
槐子在灯下帮菊花检查头皮,见红肿了一大块,忍不住又气上来,问道:“你咋不跟她对打哩?你还打不过她?”
菊花苦笑,好好的,谁没事喜欢打架?
她可不是好心、善良,而是对着人贩子,她自然斗志昂扬,就算不会打架也是要拼命的;可是对着丢了儿子的小秀,心里根本就没那斗志,连一点嫌恶之心都没有,要怎么打?都忘了还手了。
她疲惫地说道:“她也是可怜。儿子丢了,不就慌了,跟她计较啥。”说完合眼迷糊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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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郑家院门口闹哄哄的,梅子在家急得团团转,想要去看看,被狗蛋娘喝住,不许她去。
李长明出去帮着找娃儿了,家里就剩下花婆子和梅子带两娃儿,后来狗蛋娘也过来了。
花婆子想带着孙子出去瞧热闹,狗蛋娘瞪了她一眼道:“人多又杂,你去干啥?丢了一个泥鳅还不够,你还想把敬文也给弄丢?”花婆子就不敢吱声了。
梅子撅着嘴道:“娘,我去瞧瞧菊花和小秀,看能不能帮上忙,不是去瞧热闹。”
狗蛋娘从那边过来的,自然知道是个啥光景,她将梅子拉坐下,叹了口气道:“你不要过去的好,去了也难说话。”
见闺女懵懂的样子,她无奈地解释道:“人都说菊花家收辣椒招来了人贩子,你去帮谁?小秀丢了娃儿,可怜的很,你能帮着菊花说她?还是对菊花说,你们家不该收辣椒?”
梅子眨巴着眼睛问道:“那娘你说这事儿到底怪不怪菊花家哩?”
狗蛋娘撇撇嘴,心道,这有啥好说的,说怪也能扯得上,说不怪也有不怪的道理,还不是全看各人。
不过她没跟梅子这么说,只是含糊道:“这也不好说。小秀跟她娘是急昏了头,可是旁人就难说了,怕是眼气菊花家多一些。你放心好了,刘家跟张家郑家向来亲厚,周家跟他们也不错,应该不会闹出大事的。”
其实她心里可不这么想,觉得要是泥鳅找不回来,这事怕是要麻烦了。
一时间,三人都不说话,只有李敬文和李敬武嬉闹的声音。
狗蛋娘帮李敬文做鞋子,上好一只鞋帮,便拉了他来试穿。就听外边刘三顺大叫“……泥鳅找——到——了——”
梅子“霍”地站起身,惊喜地叫道:“娘,泥鳅找到了哩。我要去瞧瞧。”
狗蛋娘也是大喜,禁不住眼中有了湿意,忙拉住她道:“这会儿更乱了,你去凑啥热闹?找到了不是更好,那就放心了。这下可好了,省得他们闹僵了。都是乡里乡亲的,谁都不是坏人。这下可好了!”
她满心感慨,由不得抹起眼泪来。
花婆子听见外边人喊狗叫的,心痒的厉害,她骨碌转着眼珠,想出去瞧瞧,可是看看狗蛋娘,还是把这心思按捺了下去,认命地陪着两孙子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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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菊花他们更忙了。
因为出了人贩子的事,槐子和菊花商量了一下,安排了王忠带着好几个佃户在旁帮忙。
事也不多,就是在人来卖辣椒的时候,问他们是哪个村的,村里有哪些人,不大认得的,就让他们互相认,并且让大伙尽量三五个人邀做一块,说话口音不同的人要格外关注,这样的话人贩子想混进来可就不容易了。
他想了想,又在村庄的各个路口都派了一个人,专门留心那卖完辣椒往回走的人,看他们的挑子是否夹带了人或者物事出去。
菊花道:“这样妥当。宁可咱们多出钱雇用人干活,也不要在收辣椒的时候出事,反正也没多少天好收了。”
郑长河、张大栓也道好。
这样一来,清南村防范可就严密了,如今来一个外人就要被盘问。有时候,那张家佃户因为遇到不认得的本村的人,也照样盘问一番,闹了不少笑话,也没人怪他们,说就该这样。还有人特意从他们跟前走一圈,让他们把自己记住。
交代清楚后,槐子还要出门,跟李耕田、刘三顺一块,押着人贩子去集上,找衙门的人录案,另外还有秦枫的事,也要做些安排,着人去找赵家人交涉。
忙忙碌碌的,菊花还是将两家老小拢在张家,吃饭也在一处吃,方便照管,郑家那边则专门收辣椒。
槐子一直到下午才回来,说青木和李长雨随秦枫去了清辉县城,刘婶带着小井儿跟云影也去了。
李耕田带着槐子等人去了那赵婆子家,陈述利害,要赵家撤回状子。
这赵婆子原本也没想告秦枫的,毕竟秦大夫在下塘集太出名了,口碑也太好了,她也不想得罪他,她不过就是贪心,想得些银子罢了。
这念头是从她知晓儿媳妇是剖腹产时产生的。
赵婆子就是那种刻薄婆婆,儿媳妇在医馆住了一个月,儿子回来逮了三四次母鸡,她气得直跳脚。可是赵老二却坚决要逮。为啥?因为秦枫免了他媳妇的诊费药费不说,云大夫每天还用鸡鸭鱼肉帮着调养身子,他实在是脸上挂不住,这才顶着老娘杀人的眼光回来逮鸡。
为这事赵婆子心里膈应着哩,等儿媳妇养得脸色红润地回家来,那真是横看不顺眼,竖看也不顺眼,就可劲地折腾她。
赵老二得了秦枫和云影的嘱咐,自然是护着媳妇,不让她干重活,这下可犯了他娘的忌讳,那折腾就翻倍了。
正是农忙季节,赵老二也不可能在家看着媳妇。后来割稻子,赵婆子硬要儿媳妇下田,她哭闹道,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要下田,这婆娘养得脸上精光,咋就不能干活了?
赵老儿两口子都是老实人,没法子,只得顺着她。
那媳妇觉得自个身子养得蛮好,比生头一胎养得还好,想着干些活应该没事,结果,干了第一回自然就有第二回,天天累死累活,吃的也不见得好,那后果不言而喻。
可她也只能忍气吞声地受着。婆婆动不动就说她吃了四只母鸡,人家媳妇生娃能吃些鸡蛋就不错了,她当年生老二的时候,生完三天就下床干活,哪跟她似的,云大夫天天做好吃的给她吃,也不怕遭雷打。
这婆子想起这事就嫉恨,谁家媳妇做月子会这样养?因此很怪她没把那些好吃的省给儿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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