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记事本倒是没有什么重要内容,也不会泄密银行卡密码之类的事,更不会造成经济损失。里面都是杂乱无章的。恐怕看的人只能靠猜测才大约知道写了什么内同。
那记事本上有董小葵信手的涂鸦,偶得的句子,还有乱七八糟的账目,例如今天逛街花了几块,当然还有一些只言片语的提醒。总体来说,这是一本不值钱的记事本,上面写的很多东西,只有她才看的懂。
可是,这些点点滴滴对于她来说,是记忆,是一些时光的碎片。她也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人,可有时,她会将那些碎片拿出来细细品读,去想当时的一些情况。
到底丢在哪里了?董小葵站在霓虹暧昧不明的街边,使劲地翻找着包,果然不在。她将雨伞放在一旁,又将那挎包里里外外地翻找一阵子。
应该是带出门的。刚刚在等饭的间隙,她还信手写了要去买的东西清单,提醒自己给许二打电话,用了几个关键词说电话内容要点。
之后似乎没有拿出来,那么大约就是遗失在那个小店里。董小葵一想到。立马就折转身往那小店里赶。小店里依旧是热火朝天的,人来人往。服务员穿梭其间,董小葵看到自己方才临窗坐过的那桌已经换了几个中年的男子。桌上很干净,自然没有记事本。
董小葵直奔前台,问:“可有看到过一本记事本,黑色封皮的。”
刚一问,那服务员抬眉一笑,说:“在呢。刚刚一个先生送过来的,说你遗失了,可能要来取。不过,那位先生让我问来取的人在几号桌。”
董小葵一听,估计是方才对面坐的那人,居然还懂得要问人桌号这样的叮嘱。这人也算是细心。
她说了桌号,取出了记事本丢进包里。走出门,天又下起小雨。让原本就树木森森的街道更显出一种怕人的黑。
董小葵快步走回去,院落里已经清理得差不多。董小葵在花圃里弄了些土,寻了花盆将那葛巾紫养起来放到落地窗前。总觉得这花时日无多,凶多吉少的了。而她现在做的事也是徒劳无功的。
尽人事听天命的事做完。董小葵疲累地做到沙发上,屋外的雨又急骤起来。她这才翻开记事本来检查。
这本记事本跟着她五年了。封面已经有所磨损,有些地方还破了皮。但是里面承载着太多的记忆,有无比厚重的感觉。
董小葵细细地摩挲着,却看到有一张纸,是从打印纸上整齐折叠后撕下来的,上面写了一句话:女孩,人生不如意十之,凡事沉静些。还有,不要丢三落四。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的一句话。董小葵看了看,是飘逸潇洒的钢笔字。这人倒还真是有意思,她略略一笑。觉得这也是人生中美好的片段,于是将那张纸收起来。
这下子,应该给许二打个电话了。不管,是不是打扰他的好事。董小葵想到他接到电话时那冷冷的语气,心里不太舒服。
四处找电话,这才发现电话根本不在包里。难道被盗了?董小葵心里一紧。这手机是许二送给他的,当初他说为了配得上他的女人这个身份。这手机价值自然不菲,不过,最重要的是这是他送的。
包里没有,文件袋里也没有。她正在焦急时,好在手机及时响起,原来在之前的衣兜里,她根本没有带出门。董小葵听到悦耳的《每当变幻时》,长长松了一口气。奔过去接起电话,夏可可在那边问:“今晚不回来?这都几点了。”
董小葵一看壁钟,已经快九点了。她说:“不回来了。这房子里遭了水灾,得要清理。”
“老实说,是不是许二的房子。”夏可可在那边问。
董小葵不说话,夏可可就愤慨起来,说:“董小葵,你这算什么事?明明是红花一朵,偏生要甘心做他的绿叶。女人不是这样的。”
她不能去说夏可可的说法是错误的。但她也有自己的轨迹。每个人都有独特的爱一个人的方式,与人相处的方式。
“董小葵,我不消说你。如果他许二给你一个真诚的绝对,说:非你董小葵不娶,并且拿出足够的诚意。我什么都不说,万分支持你。可是,他没有给你肯定,没有拿出有效的做法。好吧,你说那一次遇险的事。毛的,如果是我,我立马走掉。”夏可可劈头盖脸一顿骂。
董小葵靠在沙发上,想要哭,却是竭力忍住,静静听着夏可可的训斥。夏可可一顿骂,到后来,终于是说了一句:“董小葵,我真不消说你了。你自己说,你这是个什么事?我宁愿你找个凡夫俗子去恋爱。也不要你这样要死不活的。”
“我没有要死不活的。”董小葵争辩。
“你以为我不知?他一有风吹草动,你的情绪就受波动。他一有危险,你连自己姓董都不知了。”夏可可毫不留情地说。
“你太夸张了。我不是那个可以如同《神话》里能等待千年的女人。我有的是一颗凡人的心。”董小葵回答,想起那天许二说她是可以等待的女人,其实没有那样去爱过,没有那样去等待过,谁知道呢。也许,爱上一个对的人,自己也可以等待千年吧。
她抬头,看到窗外的雨在灯光的照耀下,无比纵情,而落地窗前的葛巾紫似乎奄奄一息,像是濒临死亡了。
“我不去多说,总之,你好自为之。我希望你好好的。如果你决定要争取这个男人,我也可以支持你。只因为我是朋友,所以我才这样直说了。”夏可可也叹了一口语气。
“我知道。所以,我常常想:董小葵,你何德何能,能遇见这样的人,并且可以做朋友。”她叙述,其是真是感激上天的。尽管有很多朋友只是阶段性,尔后因为种种的原因,岁月无情人,旧友如风。但是当初在一起时,都是竭力对对方好的,比如薛灵芸,比如赵敏、余姚、周珍珍。
“傻话。你不知你自己有多好么?不是每个人处在你的位置上,遭遭遇你的事情,都会健康成长,并且成长得这样芬芳的。哎,所以,更希望你快乐。我跟默言都这么认为。”夏可可的语气缓和下来。
她竟然夸她芬芳。董小葵轻轻一笑,说:“你不知我有多么腐烂。”
“呸。得了。给你颜色,你开染坊了。对了,许二那人没在锦城吧?”夏可可忽有所悟地问。
“没有,他早就回京城了。只不过托我帮他照看一下房子。”董小葵回答。
夏可可啧啧几声,似乎在开电脑,然后吐了一口气,说:“这娃怎么这样别扭呢?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的。即便有家族在,给不了未来,又不放手,又不给承诺。这人到底是在想什么?他的情深,我也看不到。可是,说不爱,我又觉得不是。董小葵,我有点讨厌许二这娃了,忒纠结了。”
董小葵“嗯”了一声。心里想起许二,觉得也是有些莫名其妙的。这男人本来是杀伐决断的主,做任何事情都杀伐果决,哪里有半点的犹豫?可是,一到感情上的事,他还真就是不破不立的。
又不说不喜欢,又不说喜欢。根本不给一个方向,总是让她去猜测,去设身处地为他着想。
“你也承认了吧?这个男人是英雄,可是感情上真是很白痴的。哼哼。”夏可可如此判断。
董小葵不想多去提起许二,毕竟今天的事让她又迷茫了。过去,他对她的态度与呵护,以及其余的种种,让她以为自己之于他到底不同,他对她便是认定的那种。
可是,这一次离开锦城后的态度,却让董小葵觉得有什么正在不可挽回地流走。想到可能的结局:或许就是空间拉开距离,家族施加压力。然后,有生之年,再不相见,再无关系。他连记忆都不肯留给自己。
想到这个,董小葵不由得闭上眼,转移话题,问:“宿舍那边怎样了?”
夏可可一顿,说:“这边是北边,地势高,没事,小区里就只有花圃里的一些花有点损伤,水也没进屋。”
“哦,那默言那边呢?”董小葵随口问,看窗外那雨的气势,实在太大了,纵情得有些让人害怕。
“她那边也没进水,不过这雨这么下,就不知了。所以,她现在已经在忙了。”夏可可也是十分担心。
“嗯,这雨得架势,很让人害怕。”董小葵也说,感觉越发的困倦。正在这时,有电话打进来。她连忙对夏可可说:“我有电话进来,你早些睡吧,听说你明天要去面试了。”
“嗯啊,我去电台逛逛。虽然我的声音不够倾城,哼哼,不过好在幽默风趣。哈哈,你好好讲电话,晚上早些睡,明天你也要早起。”夏可可一阵笑。
“女人,你啰嗦了。”董小葵说,觉得心情愉快,挂了夏可可的电话,转过头来看,那个电话已经停了。不过,未接来电显示全是这个电话号码,一共打了二十多个。
这陌生号码来自京城,虽然陌生,但是打了二十多通。如果不是熟人找她有事,那么就是上次那种有预谋的骚扰。
她正要打过去,那人又打过来。她接起来,没听见那边说话。她“轻声地喂”了一声,那边倒是说话了,有些质问:“董小葵,你跑到哪里去了?”
那是许二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怒意。董小葵心里一动,却还是沉住气,说:“出去吃个饭,顺带买花肥。对了,你的葛巾紫可能凶多吉少了。十分抱歉。”
原本还想给他打电话怎么开场白的。这下子都不需要了,直接说了。看来,人生永远不会有彩排的机会,即便是在心中预演无数次,却也不一定是依照你的剧本上演。
许二却并没有理会葛巾紫是不是要死了,而是更加生气地说:“你出门不知带手机的么?”
“我只是忘了。”董小葵回答,不明白许二到底在生气什么。
“忘了?”许二反问,又说:“董小葵,以后你都要带着手机。否则,有一天,我需要说遗言时,说给谁听。”
“呸,你说什么话?”董小葵一听他这么说,一下子就炸毛了,坐正身子说:“许仲霖,你这辈子都没机会跟我说遗言的,我会死在你前头。”
许二倒是没说话了,静默着。董小葵只听得屋外骤雨纵情,隐隐有雷声。许二那边倒是十分的安静。
她也觉得自己说得太过,语气缓和下来,说:“我刚刚是有些恍惚的,所以忘带了。什么遗言不遗言的,不吉利的话,咱们不要说了。”
“嗯。”许二出人意料地回答,十分的温和的语气。
“嗯。我跟你说吧。锦城这次降雨很大,整个城市都内涝了,公交车跟客船似的。南边受灾严重。好在,你的房子这里地势高,排水设施不错,水没有进屋。不过,花圃里就惨遭破坏,我看不到一株完整的花草。那葛巾紫也是残破不堪。我十分抱歉,没有好好照顾。刚去买花肥也没买到,现在做了简单的处理。不过,那么娇贵的花,大约是凶多吉少的。”董小葵一直在说话,她怕一停下来,话题就拐弯了。然后,他又说些有的没的来搅乱她的心。如同刚刚那句“有一天,我要说遗言时,说给谁听”,董小葵的心一下就乱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人在濒临死亡时,最接近本真。那么,他认为遗言该对她说,那应该是有过死生契阔约定的人之间才会有的。
然而,她不想去听。这种话是致命的毒,尤其是许二说出来。
“嗯,没了就没了。如果你喜欢,我下次再给你弄一株。”许二安慰。
董小葵觉得这话有点变味,这葛巾紫不是他喜欢的,然后让她照顾的么?这会儿怎么变成她喜欢的了?
“那个,仲霖,我并不喜欢葛巾紫啊,这个是你喜欢的花。”董小葵觉得务必要将这个问题纠正过来。
许二十分惊讶的语气,说:“你不喜欢么?”
“我对葛巾紫并没有太大的感觉。我最喜欢的是栀子花和黄桷兰,还有剑兰。”董小葵据实回答。
许二“哦”了一声,说:“我以为你喜欢的。上次,我看你记事本上写了葛巾紫的。”
董小葵一下子愣住,这才想起她的记事本曾经遗落在宁园。她以为许二不会认真去看这样乱七八糟,毫无头绪的东西。却不料,他竟然是看了。
可是,什么时候写过葛巾紫?董小葵不由得拿起记事本翻看,那么多浩瀚的记忆,哪里知晓在哪一页?所以,她只是说:“我有写?”
“嗯,你写了赞词。欣赏葛巾紫,还说了它的花色。虽然,那说法似乎像是抄下来的。”许二说。
董小葵这才恍然大悟,想起那时五年前的暑假,重读《聊斋》时,读到“葛巾紫”那一篇时,有感而发写下的。哪里是因为欣赏这种牡丹呢。
“那个,是聊斋里的葛巾紫,将一腔痴情赋予人,终究换了猜疑。然而,即便是决然,也是留了最灿烂的芳华给自己爱的人。一院子的牡丹,不知能不能让那人时时想起决然贵气的女子。”董小葵这才想起那个故事,故事里的葛巾紫是牡丹花的精灵,不过是凡俗的故事,人与妖的相恋,人的劣根性终究负了那美好的情怀。
“我倒是没想到。单以为你喜欢葛巾紫来着,所以林少举办牡丹会,我要了这一盆,不过不会养。”许二叙述,很平静的语气。
董小葵却是觉得灾难降临,他只是看了记事本一眼,看到她赞美葛巾紫,就寻了这花来,起初也不说是她喜欢的,只是让她照顾。而今,却才说出来。这男人是权贵的子弟,哪里有这样去将就一个人的?
他总是有这样的魔力,一次次,轻易地将她的心搅乱,将她拴得牢牢的。她有些烦躁,却又不好发作,只是紧紧地捏着电话。
“那边还在下雨吧?”许二忽然问。
“嗯。”董小葵回答。她想挂电话了。
“你注意安全,还有,我看过你家乡那小镇很容易有危险。你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妈妈怎么样了。”许二叮嘱。
董小葵一听,一下子想起小镇后的那条大河,据说曾经发过大水淹没整个小镇的。那时,还在民国初年。
“今天的雨——,不会吧。”董小葵近乎自言自语。
“很大,而且会一直下。你关心一下妈妈。”许二叮嘱。
“嗯。”董小葵回答,她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一颗心已经乱得不知方向,乱得让她烦躁。是的,这种对自己的无法把握让她十分的烦躁。
许二大约也是觉察出来,低声说:“小葵,你是不是怪我上次没给你打电话?”
董小葵没想到他这样就问出来,原本是事实的,董小葵却立马矢口否认,慌忙掩饰:“没有。我只是这几天忙工作,有些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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